牡丹宮,一時間錦上添花,香飄十里不息,步入宮中,美如幻境。
瑕玉三年四月二十三日,鳳都天降異災,飛蝗滿天,來的猝不及防,去的無影無蹤。鳳都太守急報向龍都求援。騰龍君臣不敢怠慢,立即舉行朝會,因眾臣對衛(wèi)流光無功受祿多有微詞,竟有四十余人聯(lián)名保薦流光前往賑災。想來這些保舉的大臣料定流光一介武夫,決處理不了這件事,所以眾人言辭激烈、用意明確。
瑕玉皇帝即命戶部尚書李開方為正使,金吾將軍衛(wèi)流光為副使,攜賑災款前往鳳都賑災。
誰知此事不利,雖然開方與流光勸諭百姓,但鳳都太守卻極其頑固,認定蝗蟲乃是天蟲,不能捕殺。百姓竟多有附議者。拖了許久,蝗災蔓延開去,竟至一發(fā)不可收拾。流光見軟的不行,便使起火爆脾氣,與阻攔滅蝗的百姓發(fā)生沖突,局勢大亂。李開方是書生出身,精明不過,見此情景,忙向龍都告急。告急文書到日,朝野嘩然。
由于災情緊急,鳳都與龍都互為犄角,近在咫尺。兆凌無奈,眼見惜花體弱,只得再派尚青云與何忠義前往。忠義自雪戟郡主乃知玉駕臨騰龍以來,每日在她身邊護衛(wèi),其實是借護衛(wèi)之名大獻殷勤,如今偏要接旨前往鳳都,心里舍不得;轉念想想也是兆凌對自己一片信任之情,做成這事,說不定能加強乃知玉郡主對自己的好感?
想想多年前從她鬢邊摘下的簪花,再到雨煙樓上她看自己那種令人銷魂的眼神!他似乎覺得這次去鳳都是他的一次表現(xiàn)的機會,或者說他正是為她而去的,這種想象一旦延展開來,就會泛濫成災:他接著想到,這次他去了,干的好了,也許就不用老是借故留在郡主身邊了?或者郡主真能招他為郡馬呢?或者這就是天意,當年比武時那支簪花,就是上天的媒聘?或者她這雪戟國第一女武士,就該配他這個當年的神童武狀元?或者……
一番想入非非之后,何忠義再一次來到乃知玉所住的雨煙樓,他帶著極度的興奮敘述了皇上派給他的任務。這個任務似乎不是去賑災那么簡單,它更像是一次表演,是一次情竇初開的少將軍在所愛的女子面前忘情的表演。雖然任務尚未開始,但在何忠義的心中,事情早已經(jīng)圓滿地解決,他也已獲得了美人的芳心……與少年的狂熱不同,武藝超群的郡主此次很溫婉:“忠義,你好好干,我祝你成功?!?p> 如果沒有這句話,何忠義只是何忠義,他至少還沒飛到天上,可是,有了這句話,忠義已在云端。去往鳳都的路上,在投宿的區(qū)區(qū)幾夜之中,這個人腦中閃過的,全是郡主坐在花轎中,一派鼓樂中,他騎在高頭大馬上聽著人們此起彼伏的祝頌聲,抬出一只手來向人群揮手致意的情景。他不止一次從夢中笑醒,難怪尚老大人要彈劾他幸災樂禍。他是幸災樂禍,但他不是為鳳都遭災而樂,也不是為流光和開方賑災不成而樂,更不是為自己接了這份差事而樂,而是為了完成差事之后,他可能履行“簪花之緣”而樂!此刻的忠義下意識的取出貼身存放的那支簪花,驛館的白紙窗中透進幾縷月光,清輝下,那桃色的花,美艷如昨。
忠義和尚青云很快就和流光等人會合了。眼看局勢不妙,太守將信將疑地同意了開方那個發(fā)動軍民一齊動手滅蝗的建議。但是,災情的嚴重程度,超出所有人的預料。百姓們雖然都領到了賑濟款,但是天災已經(jīng)讓世人處于尷尬境地:有銀子沒處買東西!
賑災行動仍在繼續(xù)?;认x的尸體遍布鳳都所有的地方,在那些遺骸的上方,是聲勢浩大的蝗蟲“軍隊”,一陣新的嗡鳴之后留下的,只有一片更加荒蕪的土地和更加絕望的百姓。災情絲毫沒有緩解,漸漸地,太守貼出的安民告示和朝廷送來防止災后瘟疫的湯藥,已經(jīng)無法阻止人們沖開城關,涌入龍都。
大批的災民如潮水一般,涌入騰龍都城。朝廷大臣分為兩派,一派以漓王為首,主張安撫災民,開城放人;一派以桂王為首,找各種理由將災民堵在城外,禁止入城。一時間,騰龍朝廷陷入空前的混亂中。
葉惜花身處在美如幻境的牡丹宮中,得知此事之后哪有心思養(yǎng)病!一連上了十五封奏疏,要求前往鳳都,兆凌只是不允。這是他們兄弟情深,兆凌深怕他靈力虛耗傷了性命的緣故。惜花心里也清楚,便想不辭而別,獨自一人往鳳都去。凌兒深知他的秉性,惜花尚未上路,兆凌便造訪牡丹宮,閑話無多,只是開門見山對他叮囑一句:“好哥哥,你去了,可要量力而為。真現(xiàn)了原形,可沒個人能救你?!?p> “你放心,凌弟。我還要帶你游遍騰龍呢!這是大好事,我去了不會有事的?!碑斖硐Щň团c千福匆匆話別,而后急急上路。
到第二日,蝗禍消弭。不久之后,惜花郎一身黑衣,踉蹌歸來;其后,衛(wèi)流光、何忠義等一行四人帶隊回朝。鳳都百姓紛紛傳說,蝗災去日,蝗蟲全部化為蝴蝶,彩蝶漫天飛舞,過處莊稼復生,百花盛開,房舍儼然,商市復開,一場細雨灑下,彩虹蔽日,鳳都頓如世外仙境。
又有人說騰龍得神仙護佑,有人夢見那前一日有一俊美男子身著月白色輕袍,飄然如神仙中人,托夢勸告百姓切勿驚慌,靜待佳音。然后奇景出現(xiàn),禍除災消。
一場禍事近乎完美的消弭了。然而衛(wèi)流光與何忠義卻各自被罰俸處理。流光因為賑災不成,被人參劾,他是個大咧咧的人,知道無論如何兆凌還是寵信自己的,在他眼里凌哥哥的寵愛可比當大官重要得多得多!然而,何忠義卻是被同行的尚青云給參了,他因早年打漁窮得怕了,最怕朝廷扣他俸銀,心里老大不情愿。那兆凌也知道他不可能“幸災樂禍”,所以不久之后找個理由,退還了他的銀子。這下忠義更不開心了,因為他覺得這次賑災不成又賠了不少銀子,小郡主看他的眼神似乎都變了!
雖說惜花憑借疾風掃紅之術加之大半靈力在最短的時間內平了飛蝗之禍,但經(jīng)此一事,惜花的靈力越發(fā)消退了,然而每次兆凌去看他時,他總是粲然一笑,那份特別俊雅韻致,可比時下盛放的牡丹?!白鰝€凡人,挺好的?!?p> 已經(jīng)好久,沒見姐夫穿那身月白色的衣服了……
兆凌想起很久以前惜花在騰龍十八瀑前說過的話:“這衣服是念力所化……靈力不濟,就變成黑色,不過這也挺好的……”
姐夫,我的好哥哥,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賑災一事,須臾過去。然而災后的余波,卻遠遠沒有平息。那位神秘的客人,再次拜訪了何忠義的將軍府。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這個人被轟出府門,一切,平靜如故。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那么當時的每個人或許都希望這樣的故事沒有發(fā)生。因為它雖然美麗,卻非常殘酷;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或許每個人都想改變這故事的軌跡,讓它走向更圓滿的結局;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流回到何忠義和小郡主比武之前,或是流回到他挑落她的簪花之前,或是回到他在雨煙樓上再見她之前,或是……可是生活,沒有那么多如果,時光滾滾向前,甜蜜抑或悲辛,只有向前……
瑕玉三年春夏之交,當賑災失利的何忠義像斗敗的公雞一般回到龍都的時候,他的御前侍衛(wèi)一職也算任滿了。因為流光已經(jīng)回任,忠義也該回演武場去了。然而這對于騰龍昔日的武將之首而言,卻意味著無以附加的痛苦。他要離開雨煙樓,離開小郡主了,今后,連找個借口去樓上看她都成了妄想。
交任的時候,何忠義顯得心不在焉,弄得兆凌懷疑他是在鳳都奔波連日疲憊,要放他的假。但是陷入單相思的何忠義完全不知道,他魂牽夢繞的神內心的真實想法。直到在高越園章臺閣的高臺上,在賑災成功的慶功宴上,他親眼看見了這一幕……
那是剛升了金吾將軍的流光穿著一身閃亮的金甲侍立在瑕玉皇帝兆凌和葉惜花大駙馬的身側。但是很快,兆凌回身對衛(wèi)流光輕聲耳語,流光就默默退去了。同在章臺閣上的雪戟國郡主笑道:“皇兄,你們國中,多的是這樣的潑皮漢子吧!想不到這個人在你身邊這么規(guī)矩!”“郡主不知道,他雖然大大咧咧的,人卻是絕好的。方才我見他回來的急,沒去看看他哥哥,所以讓他先去,免得他掛念?!薄盎市痔嫠氲弥艿健2恢浪诨市稚磉呌卸嗑昧??”“有三年多了?!薄肮湃昴憔土私馑?!我看他就是個潑皮?!薄翱ぶ鞑灰@樣說他,流光要是有什么失禮的地方,愚兄給郡主賠罪就是了?!?p> “這倒不必,只是我昔年曾與何大將軍交過手,卻不曾和衛(wèi)將軍比試,也想知道知道他的底細?!薄斑@——”兆凌正猶豫未決,見葉惜花莞爾一笑,如三春牡丹齊發(fā):“凌弟,流光的武藝我雖沒見過,但她平日的性格卻是不肯認輸?shù)?。不如我做個保人,叫他們比這場,我們也好開開眼界?!绷鑳横屓坏溃骸敖惴蜻@么說了,那定是無妨的。我倒也愿作這個保人了?!?p> 到午后,衛(wèi)流光從觀音禪院回來,心情原本沉重,聽了郡主比武的話,心里沒好氣。隨手取過隨身的單劍來,和郡主胡亂對打了一回,把高越園中的桃花打的漫天飄飛,郡主眼看落了敗勢,心道他的武藝竟在武狀元何忠義之上,不覺稱奇。郡主收了銀槍,嫣然笑道:“我聽聞人言騰龍的圣上與惜花駙馬都精通音律,目下我得了好曲辭,無心再比武了,不知二位可否助我一臂之力,譜支好曲我唱出來,豈不美哉!”“你這小白臉眼看就要落敗,如今又耍貧嘴!”“你這潑皮蠻力大的很,我認輸了?!?p> 兆凌美目一轉,寒光如星,望定了惜花道:“姐夫昔年只會吹一支曲子,后來聽說學得精通。只是哥哥從來不曾多展露,今日郡主有此清興,你我也不好推辭。只是我學的日子淺,若譜得不好,你可要救我。”惜花應道:“那是自然。如此,郡主請吧?!?p> 那郡主倏然取過衛(wèi)流光的佩劍,流光一瞬間竟猝不及防,只見雪戟第一女武士對著高越園中的落花,微微一笑,把自己的銀槍在桃樹邊倚了,寶劍出鞘,劍氣中作歌道:
攜寶劍,走天涯。身世飄零似落花。想龍泉幾度擊寶匣?;们骞猓烊鐭熛?。俺生就豪俠,不愿效脂粉女兒家。黛眉如柳,粉面嬌娃,不似我胸中豪氣吞吐天下。視權貴浮云,高位虛夸,空孤標,任世人白眼笑罵,俺這里自跨逍遙馬。一揮手,別君家,有什么俗世凡塵累牽掛,俺自在山水圖一醉,竹里尋館吹胡笳。
“這曲辭原有自憐之意,只是小妹托大了。”“郡主并非平庸之輩,兆凌這樣的俗子怕是不能會曲中之意,須得我姐夫才好?!薄跋Щㄓ掴g,只知凡是英雄的,最忌諱這‘懷才不遇’四字??ぶ魑涔ιw世,文武兼修,如何生此嘆息之語?一味避世,非為良策呀。”
“畫圣此話差矣。若要入世,少不得要居于人下,若旁人都似你兩個,我輩只需拿出真心來,誠意相待即可;可今日天下,多的是勢利的人,雖不見得真有奸邪之心,只是你卻少不得要費心猜度他們的意思,一個不小心便萬劫不復。常言說人心隔肚皮,試想,我這般直心直腸的人,如何能猜得透呢?再退一步講,若費些心思,還是能猜破的,只是我大好青春,為何費在這個上頭?若我先前不知他的意圖,后來好容易猜得了,可事兒已經(jīng)逆了他的意思,明知他不合意,卻又不可補救,依舊少不得落個埋怨,如此我又當如何?小妹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若沖不上只有躲開,偏又不舍登高的心,只得作個曲子發(fā)發(fā)牢騷罷了。”
“哈,郡主果然是個直腸子,和這一位倒有點像?!贝湟碌恼琢韬Γ酃馊崛峥聪蛐l(wèi)流光。衛(wèi)流光無端被她奪去佩劍,又聽了這一番自己完全不明白的話,想也不想,徑直說道:“我聽不懂,什么‘入世’、‘出世’玄乎乎的,我只要你把劍還我!凌哥哥,你們說的這是什么?流光不明白?!?p> “這——我也解釋不清楚,你自己想想吧?!?p> “哦?!靶l(wèi)流光從郡主手中接過佩劍,掛在腰間,有些尷尬:“我一時走神,被你鉆了空子奪了我的劍,你這個小白臉別以為你贏了我呀?!?p> “你這個潑皮,輸了還犟嘴!”“你——”
“好了,都是自己人,你倆別再鬧了。來來來,咱們先設個小宴填飽肚子。忠義,待會兒,咱們陪郡主到演武場去玩一玩兒,怎樣?”
“臣遵旨!”
喊出這一聲的時候,何忠義是毫無準備的。他不知道為什么一向最厭煩兵事的兆凌會有這樣的提議。但是他覺得,這是他表現(xiàn)的機會到了。雖然章臺閣上的會面中,從始至終乃知玉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話,可是在他的下意識中,他似乎覺得提出這個建議的不是兆凌,而是……
演武校場上忠義將平生的武藝展露無遺。此時的他顯出了昔日騰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武狀元的風姿??粗种心强斓萌缤瑹o形的雙股劍,誰能夠想到十五歲時他還是一個在船見了白鱷就嚇得栽進水里的漁家子?那時他被惜花所救,然而僅僅三年之后,十八歲的他就成了騰龍武官之首!
誰也想不到,在這期間,他遇到了什么?他經(jīng)歷了什么?人們看到的只是他的光環(huán)而已。何忠義,在崎嶇中前進,在欲望中幻滅。
書君二十四年,何忠義在金水河被惜花所救。
同年秋,郁高向書君帝進紅丹之術,何忠義之母因到了“黃婆姹女”中黃婆的年齡,被選中入宮。三日而死。
同年冬,其父入席鷹家私設的“禁漁區(qū)”打漁,因撿到一條死魚被席鷹的家丁毆打致死。
書君二十五年春,家破人亡的何忠義身無分文,因交不起入營費放棄投軍。同年夏,他流落到演武場附近的村鎮(zhèn),以打更為生。這一年,他遇見郁高的授業(yè)恩師老道長,從其學藝。為了學藝他吃盡苦頭,不眠不休,整整三年。
書君二十八年,何忠義得到師傅資助投軍,因為還沒有功名,僅擔任旗牌官。期間何忠義偷師于桂王之侄程得勝。同年,武舉科考,何忠義勝于程得勝,考后被桂王二十八名親信群毆,忠義斗殺其親信3人,入獄。幸被程得勝所救,兩人結義,何忠義復位原職,程得勝甘為其副。同年,衛(wèi)流光以其兄衛(wèi)流云保薦,由副榜晉為偏將。后忠義代表騰龍與雪戟國武士交戰(zhàn),對陣第一女武士乃知玉,挑落其簪花,獲勝。
書君二十九年,程得勝不顧軍令,私逃回家看望其生身之母,引起其嫡母桂王之妹的不滿,王妹告知桂王欲依軍法處死,何忠義營救無方,于對酌時嘆息垂淚,告知葉惜花,駙馬告于書君帝而得免。
同年,何忠義率部擊伏虎國余部,重傷五十余處,所部斬首2000余級,大破敵軍,受封為上將軍,總領兵權。
其后,席鷹念及舊怨,恐何忠義報復,撤去其位,謫居在府。其位由衛(wèi)流光暫代。何忠義與隱王兆凌結交以怡情。
書君三十年,衛(wèi)流光因為與惜花深交,為席鷹所忌,亦被貶謫。然流光僅蟄居一月,桑日之亂起,忠義等俱復任。是年,兵發(fā)雪戟城。
翌年,因為年號未定,稱為甲寅年。是年,攻克雪戟城。因帝重傷,是以文事托于葉孤鶴,武事全權交予何忠義。忠義戰(zhàn)傷未痊,日日苦練雄兵以圖復仇,數(shù)度暈厥如死,然其性素剛毅,從不為外人道,各處言笑如常。
瑕玉元年隱王兆凌即位。是年秋,瑕玉帝會葉駙馬于斷金樓。舉朝共賀于牡丹宮。次日,程得勝具折擬請上嘉獎忠義之功,忠義以大兵未動不可言賞辭之。遂仍任于原職。因瑕玉帝極重兄弟之情,將何忠義、衛(wèi)流光、李開方三人并遷新府,情比兄弟,寵信聞名于全國,何忠義之遠親遂從各處來,忠義皆不納,帝不解,暗使流光賜金撫慰眾人直至送歸。此后,忠義獲寵日衰,衛(wèi)流光寵信比于當年的席鷹。當此一年,兆凌攜衛(wèi)流光巡幸竹城,留忠義駐守龍都,親疏立見。
瑕玉三年,賑濟蝗災,何忠義未有功,深以為恨。
還花
當下何忠義在演武場上勇武如神,他治下三軍也極其雄壯,兆凌心中不由暗暗后悔,自己這么多年一直不能體會忠義的辛苦,真不該啊。惜花則揮毫潑墨又畫了一幅《演武圖》送給忠義。眾人觀看操演,尚未出神,不意雪戟郡主乃知玉幽幽嘆道:“昔日小妹敗在何將軍手下,國中士人多有些非議。今日見此雄師,小妹也心服口服。不過昔日,將軍挑去我頭上簪花,惹得我國人恥笑于我,不如今日還給小妹,將往事一筆勾銷,今后我與何將軍也做兄妹如何?”
“……郡主的簪花,末將一直珍藏著,理當、理當奉還。只是,郡主何等高貴,末將乃草莽賤民出身,怎敢高攀!圣、圣上,末將方才席間多飲幾杯,一用勁酒勁上來,想……想先告退了。……”忠義慢慢將那支簪花從懷中取出,很快還給郡主。他怕她看出他的手已經(jīng)不穩(wěn)了,更怕她覺出由于那一霎時激烈的情緒變化,這個英勇果敢的少將的手已經(jīng)是冰涼的。
“忠義……你是不是前年的戰(zhàn)傷又復發(fā)了!”“不是,圣上放心,我不過是醉了而已。我醉了……圣上恕罪,末將告退?!?p> 然而在場的人們誰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掃興地離去,誰也不知道郡主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誰也不知道郡主來騰龍除了避難以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使命——
我現(xiàn)在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何況其他!這是雪戟國第一女武士心里常常說的一句話,她也是這樣做的。但因為她這樣做,傷害了很多人,很多人。
何忠義負氣而去暫且不提。且說他去之后誰也沒心思在呆在演武場中,眾人只得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