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二）

　　　　宛茗在茶房忙活了大半天，又跑到庫房要了很多干花干葉，在廚房里又是蒸又是煮的，鼓搗了一上午，就為了等九阿哥來喝碗茶，結(jié)果茶奉上去連八爺要求這么高的人都贊揚有加，九阿哥卻只點了點頭，宛茗的一腔熱情撲了個空，怎么能善罷甘休，于是乎一路跟在九爺身后打算問個明白?！澳愀鵂斪鍪裁矗俊本虐⒏绨欀碱^，本來不想管她，怎么這丫頭還跟著不放了。謝天謝地九爺終于注意到自己了，要不她也不好舔著臉上去問，“九爺，”宛茗笑得特別諂媚，看得九爺一哆嗦，“您覺得今天的茶怎么樣?。俊薄巴玫??！本蜑檫@事？沒想到這丫頭做事倒是挺認(rèn)真?！熬蜎]有什么特別的評價？爺您喜歡喝什么樣的茶？”就仨字也有點太對不起她忙活一上午了?！鞍烁绮皇钦f過了，清香淡雅，別有一番風(fēng)味。你這個丫頭，規(guī)矩學(xué)的不怎么樣，做這個倒是不錯?！本虐⒏缁叵肓艘幌履峭氩瑁兜来_實不錯?！澳菭斒窍矚g啦？”“嗯?！本虐⒏绲攸c了點頭，實在是不明白這有什么好樂得嘴都咧到耳朵根的?！斑€有什么事?！薄皼]有了沒有了，爺吉祥，爺慢走?！蓖疖弦淮蠊?，等到九爺走遠了才直起身來?！澳氵@是做什么呢？”十阿哥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冷不丁的嚇了她一跳。“沒，沒什么，奴才給九爺請安來著。十爺吉祥。”“起吧，對了，八哥說你泡的茶特別，我怎么就沒喝出來?！笔⒏绾芾Щ?，不就是味道淡了點么，什么花葉清香，什么濃郁卻又淡雅，怎么他就沒感覺出來?！盃斠悄車L出來，聾子都能聽曲兒了?！边@種話當(dāng)然不能明目張膽地說，所以十爺不出所料地沒聽清，“你嘀嘀咕咕的什么？”“沒什么沒什么，奴才是說，是奴才做的不好，是八爺謬贊了，下次一定讓十爺滿意。”“我不是這個意思，”十爺撓了撓頭，“你做得挺好的，挺好喝的……我是不是以前對你太兇了？我這人，你也知道，八哥老說我沒腦子……你就別放在心上了。”咦？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別說她只是個小奴才，就說十爺對她一貫的打壓態(tài)度，也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吧。“十爺，您生病了？”宛茗很詫異，一個正常的十爺怎么會跟她道歉呢?！盃敳艣]病，你這個丫頭怎么不識好歹啊……”十阿哥剛要變臉，忽然意識到什么又變回去了，“爺今兒先回去了，明兒再來看你?！笨次?？什么跟什么，十阿哥都走出大老遠了，宛茗也沒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難道十爺怕她在茶里下毒？嗯，大概是這樣的。

　　“爺請用茶，九爺十爺請用茶?！蓖疖说揭贿吳浦艩敚钭仙傘y絲長衫并同色銀邊坎肩，月白色云月荷包，這身衣服明明好幾天前穿過了，九爺不是很有錢么，衣服這么快就穿過一個遍了？還是他比較喜歡這件？嗯，這個有可能。十阿哥在一邊瞧著宛茗看九爺看得都出神了，難不成……一想到這，十阿哥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說不上自己哪里冒出火來，斥道：“看什么？干你的活去！”宛茗翻了個白眼退下，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進化出了對十爺吼聲的免疫系統(tǒng)了，搞不懂十爺怎么老是看她不順眼。宛茗回到屋里做記錄，同屋的蘭月湊過來，慌得宛茗合上了冊子。“我說你這是做什么呢，這幾天神神秘秘的。”蘭月是新進府的，對宛茗的事情總覺得新奇?！皼]什么，不過是記錄一下幾位爺?shù)南埠?，方便伺候?！薄霸趺纯茨忝看闻莸牟瓒疾灰粯?？”蘭月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粉嘟嘟的臉透著稚嫩?！斑@個呀……要常常給爺換換口味，一個味道的茶喝久了會膩的?！逼鋵嵅皇敲看味紦Q，是九爺來的時候才換……宛茗的心理活動。

　　“八哥，”九阿哥有意地瞟了一眼十阿哥，“宛茗那丫頭，不如你就賞給十第吧，我看十弟對她挺上心?！薄笆裁矗?？我，我哪對她上心了，她不過就是個奴才，腦子還這么笨。九哥你別亂說?！笔⒏鐕樍艘惶?，亂了方寸?！安恍?，她的身份還沒查清楚，把她給了老十，難保不會出事?！卑税⒏珉m然也覺得十阿哥看上了宛茗，但宛茗神秘的身份他不得不考慮，還是要讓十弟離她遠點，免得壞事。十阿哥聽八阿哥這樣說松了一口氣，卻莫名其妙的覺得有一絲失落。

　　“晨葭，今兒又放了什么稀奇的料？這梅花糕清新的很?！睆N房的大廚郭師傅饒有興致地看著糕點師新制的一碟點心?！皼]什么稀奇的，梅花糕而已。爺還等著呢，我回頭再跟您聊?！背枯缧⌒囊硪淼囟酥@碟好不容易做出來的“糕爺”，給院子里喝下午茶的二位爺送去。

　　“四哥你最近很愛吃點心啊?！笔Я艘豢诿坊ǜ?，甜而不膩，香軟可口，四阿哥一挑眉，心想是你這個臭小子每次來都有點心吃，我不過是個沾光的?！八母?，別看這丫頭脾氣性子古怪，做出來的東西倒是挺正常的。”什么?。績H僅是正常？還有什么，性子古怪?。砍枯缬采鷫合路籽鄣臎_動，努力擠出微笑，做出一副十三爺說得對的樣子。宛茗啊，你以后可有苦日子過了，你家這位爺小小年紀(jì)就這么不好伺候，以后還得了？

　　好容易十三爺走了，晨葭回到屋子里翻開小冊子，寫道：今日，月白色長衫，湖藍色銀線荷包，花泥梅花糕，尚可。寫下“尚可”這兩個字，晨葭可是咬著后槽牙寫的，心想我伺候過誰啊，我這是把十三爺當(dāng)我心愛的小九來供著呀，

　　晨葭規(guī)規(guī)矩矩的低調(diào)性格，生活遠不如宛茗“精彩”，雖然宛茗也想規(guī)規(guī)矩矩的，但不管怎么小心總是會出幺蛾子，所以使她放棄了低調(diào)這個路線。

　　也不知八爺府的花匠都是干什么吃的，有一株不知是什么花，長的比人還高了，也沒人修剪修剪。這株別的枝子上都沒有花，只在最頂端開了一朵，所謂在精不在多，這朵花是整個花園最大的，香味也很獨特。此刻宛茗正站在這朵花下面，尋思著怎么才能把它摘下來。抬了抬手，夠不著，看來不止相貌回到了十五六歲，連身高都縮水了，那為什么胸沒有縮？思路再次跑偏……

　　到底怎么才能把它摘下來，搬個凳子來摘好像太明顯了，讓人看見了多不好。其實她大可以從下面把那一枝折下來，但是這貨愣是沒想到，可見其智商之低。宛茗正在發(fā)愁，不經(jīng)意間瞥到正在花園溜達的十阿哥，宛茗猶豫了，以十爺對她每見必吼，每見必敲的態(tài)度，找他幫忙是不是有點找虐？不過那次十爺特意找她道歉，也許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這次愿意幫她也說不定。于是宛茗思考良久，往十阿哥那邊挪了過去?！笆疇敿椤Ｄ惺旅?？”不對，“您閑么？”也不對，“您有空么？對，爺您有空么？”十阿哥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你有事？”“爺能不能幫奴才個忙？把那枝花折下來?！蓖疖噶酥改嵌渚痈吲R下的無名花，至少她不知道那花叫啥。宛茗有求于自己，十阿哥莫名地開心，一口就答應(yīng)了，走過去伸手折下了那朵花。“十爺真厲害！謝謝十爺！”得了好處，自然要好好地給十阿哥戴幾頂高帽子，“好香啊，用來蒸百花露一定很好?！蓖疖忸欀椿ǎ瑳]注意十阿哥的臉色變了，“壞了！怎么忘了這檔子事！”光顧著逞能，怎么把這件事忘了，“這株嫦娥奔月是八嫂最喜歡的花！以前有個奴才不小心碰斷了邊上的枝子，讓八嫂活活打死了?！薄笆裁矗。俊蓖疖鴾喩戆l(fā)冷，活、活、打、死，這四個字深深地震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