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縷陽光射入竹窗,灑在南宮玉琴的長睫上,伏案沉睡的她微動惺忪雙眼,悠悠轉(zhuǎn)醒。木質(zhì)餐桌上的時鐘顯示時間是清晨十點,桌上一席的豐盛小菜,早已涼透。昨夜從醫(yī)院下班回來,收拾好一屋子的雜亂無章,做好晚餐,邊看病歷邊等公輸大哥,沒想到等著等著竟然睡著了,醒來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轉(zhuǎn)頭,房內(nèi)左邊墻壁上的那道鋼門并不見松動的痕跡,看來他還在實驗室中閉關(guān)。
公輸大哥的這次閉關(guān)已經(jīng)持續(xù)十天,以往差不多應(yīng)該出來了,該不會有事吧?
拍拍嫩白的雙頰,玉琴馬上否定這個不吉利的假設(shè)——不過是配藥與治療,公輸大哥自有分寸,再說實驗室中的危險警報也沒有響過,能有什么危險呢?
咔嚓,實驗室的鋼門應(yīng)聲打開,一道黑影從門內(nèi)步出,長發(fā)飄飄、腳步悄悄,此人不但頭發(fā)長、胡子也長,被毛發(fā)遮住的臉只隱約看得見鼻子,乍看之下,很像一支會走路的拖把。
玉琴面露喜色,見怪不怪地迎向人形拖把道:“公輸大哥,你出來啦。這次可成功了?”
公輸鵲無言搖了搖頭。
還是不行嗎?玉琴心下黯然。
公輸鵲瞄到飯桌上涼菜,涼涼道,“做了飯又不吃,浪費。”
“抱歉,我……我會處理好的。”本來想說考實驗室的壓縮食品度日對身體不好,她下廚也是想給他補充身體營養(yǎng),但這個理由說多了,反而顯得自作多情,一句話便吞回肚子里。
“算了,當(dāng)早餐?!钡賿伋鲆痪湓?。
“好,那我這就去熱熱。還是你要先個澡,我去幫你放洗澡水……”玉琴原本略帶落寞的杏眼聞言又亮起,高興道。
數(shù)日的不眠實驗研究,讓他現(xiàn)在很是口干舌燥,坐在餐桌邊,玉琴已無聲地將倒?jié)M水的杯子放到他手中。他也不道謝,彷佛是二人維持已久的深刻默契。撥開胡子,兀自喝起水來。
“咕?!緡!?!”一個噎到的聲音從公輸鵲喉嚨傳出,他竟然不小心把胡子給喝進去了,費力地將堵塞物從喉嚨中拉出。
“你沒事吧!”玉琴見狀,趕忙上前幫忙又是拍背有是揪胡子,總算讓他擺脫被自己胡子噎死的人間慘劇,爾后抹去額頭的冷汗道,“或者讓我先幫你理理發(fā)……”
“先吃飯,不用熱?!鄙詈粑豢诖_認沒有大礙后,公輸鵲抓起桌上的筷子,開始祭起五臟廟。他的毛發(fā)比常人長得快且密,十天半個月就長得像原始人。頻發(fā)理發(fā)其實很麻煩,但若不是擔(dān)心長發(fā)長須不小心把實驗器材和藥物給攪和了,一不見客二不在乎的,他可不愿意去費這個心。
看著公輸鵲大快朵頤的模樣,溫柔的笑意爬上玉琴略帶憔悴的玉顏,突然想到什么,欲開口,可又不忍心打斷他津津有味的進餐,幾次欲言又止。
“什么事,說?!彪m然眉目被長發(fā)遮擋,但這并不影響他的視力。
“最近醫(yī)院多了好幾例使用‘玄武汁’而導(dǎo)致的腦死亡案子。玄武汁是國外引進的保健藥物,據(jù)說水族人服用后,可至少脫水活動達一年之久,但化驗藥物成分,發(fā)現(xiàn)其實那是一種混合型的超能力制劑,同時增加火、土屬性的能力,適量食用,確實有抑制水性的作用,但若濃度過高,則會破壞水族人的腦細胞。世面上突然冒出一批濃度超過500%的‘玄武汁’產(chǎn)品,相關(guān)部門已經(jīng)在徹查。研制解藥的任務(wù)落到我肩上,這病因是找到了,可具體如何配置解藥,一時沒有頭緒……”
“資料放書桌上,有空我會看。”公輸鵲吞下一片紅燒肉,補充道,“不過不確定什么時候有空?!?p> “好,謝謝!”玉琴笑著謝道。每次他都這么說,但每次她的資料總會在次日就得到密密麻麻的備注與理想的答案。她的公輸大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還有一件事……”玉琴吞吞吐吐,見他沒有阻止自己,便鼓起勇氣繼續(xù)說道,“今天上午,十三皇兄會帶兩民云國的訪客來求醫(yī),是為了艾國皇后的事情?!?p> 啪,公輸鵲重重放下筷子,雖然早有準(zhǔn)備,但這怒氣還是讓玉琴心下一驚。
“是你告訴他們我在這里的嗎?”
“不,不是的,她們是受艾國國王所托,你也知道,兩年前艾國使者便來過。這次他們委托其他的說客,只是希望我能夠引薦。但我并沒有承諾她們?nèi)魏问虑??!螞r,我又有什么資格呢……”玉琴低下頭,柔聲道。
弱弱的回應(yīng),讓公輸鵲心下一擰。壓抑下心中的不忍,他硬聲道:“哼,誰來了都一樣。有本事,先進了那道門再說?!?p> 翠綠的樹林和蜿蜒的清流小溪,不知名的野花散落在碧茵草地上,自林間灑落的金光和隱約的鳥叫聲交織成了清新幽靜的氣息。一道巨大的石門突兀地立在這美景之中,擋住簫墨一行人的去路。門上赫然一幅凹刻的大字對聯(lián):
上聯(lián)——
難逆轉(zhuǎn)命由天定死人不醫(yī)
下聯(lián)——
看心情尚有口氣萬金可治
橫批——
進門再說
“好大的口氣,治不治病不但要荷包滿滿,還要看心情。木,這真是你口中說的仁心仁術(shù),普度眾生的鬼醫(yī)嗎?”林靈笑著搖頭,這對聯(lián)中隱含的狂妄恐怕都可以追上她們云國的唐王殿下了。
“查過的資料都說,十三年前他活躍于醫(yī)界的時候,確實是不計得失地救助,不論富有或窮苦百姓,一視同仁的啊。還是喪妻的悲痛連他的性格都扭曲了?”木嘆道,怎么說他也是自己心中的偶像一枚,怎么感覺和預(yù)期有些不同呢?
“公輸兄這樣做不過是為屏退一些不相干的人士,打攪了他的研究吧,若當(dāng)真出手相助,收取不菲的診費,也只因他有需要用到金錢的事情需要達成?!焙嵞鹨山饣蟮溃鞍?,無論如何,欲進入荷塘見他,必須先打開這兩扇各重二十噸的巨石門?!?p> “二十噸,這是一般人力難以實現(xiàn)的吧。沒有其他的入口?”林靈審視這足有十米高十米寬的大門,門面光滑至極,手指劃過表面便蒙上一層灰塵,似乎久無人問津。推踹兩下,紋絲不動。門口大約一段三米的空地由堅硬粗糙的大石鋪就,隱約可見幾個的凹陷坑洞,似乎是巨大的腳印。
“荷塘四周,公輸兄親自布上的七巧機關(guān),比如這連同內(nèi)府的水道便有隱形的水力屏障阻擋,體積稍大于拳頭的物體都無法通過;地下有百萬福特的電網(wǎng)阻斷,挖道土遁也行不通;再說空中,看似空擋無誤,實則交織無數(shù)紅外線感應(yīng)機關(guān),妄自翻越,頃刻便會被萬箭穿心?!焙嵞呎f邊指向水、陸、空中三個醒目的警示標(biāo)志,當(dāng)初公輸兄裝備荷塘,皇室為補償他失妻的痛苦,也貢獻了許多資源。
“萬箭穿心啊……”木摸摸脖子,腦中浮現(xiàn)對應(yīng)的殘忍畫面,不禁一個打了一個冷戰(zhàn)。
“這大石門似乎很久沒有開過了,可你不是說過玉琴公主經(jīng)常進出荷塘嗎?那她又是怎么通過的呢?”林靈指出其中的不合邏輯之處。
“呵呵,靈姑娘果然心思細膩、觀察入微。”簫墨指向大石門右側(cè)一人高處的一個手掌形凹槽,“此為掌紋感應(yīng)器,授權(quán)者可通過掌紋識別打開右側(cè)的小石門,但該儀器目前只識別公輸兄和玉琴的掌紋信息。非授權(quán)者欲強破此門,將引發(fā)驅(qū)逐機關(guān),被公輸兄的秘制麻藥麻痹全身后,拋入水中。而且就算有辦法強行進入,也斷不會為公輸兄認可,求醫(yī)更無從談起?!庇袂俚恼萍y得以被識別,那也是在十三年前的那次任性翻墻去見公輸先生,差點命喪亂箭后,才得到的特權(quán),她的皇妹八歲就已執(zhí)著非常,恁是讓他這個皇兄心有余悸。
林靈與木仔細看了下所指的小石門位置,果然有幾道十分細微的連接縫隙,若不細心,很難發(fā)現(xiàn)。
“這鬼醫(yī),真是一點都不好客啊……而且一點也不通情達理,哪個病入膏肓的人能有力氣推開這樣石門,擺明了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啊?!绷朱`再次搖頭,看來要完成這次的“素問”任務(wù)決不簡單。
“呵呵,二位不必擔(dān)心,大門蘇芳可以代為開啟。”簫墨笑道。
“是啊,這樣的小事,蘇芳最拿手,交給小的,沒問題?!甭牭交首拥奈校K芳牛鼻子烘烘,拍胸脯道。
“這樣‘代為開啟’的進門方式,鬼醫(yī)會認同嗎?”林靈問出疑問。剛剛她已發(fā)現(xiàn)這門頂與兩盤圍墻布滿攝像頭,萬一假借人手,被鬼醫(yī)看到,惹得他老人家“心情”不好,那只怕進去也是白進。
“這……”簫墨猶豫道,這樣進入被直接轟出門外的可能性確實不小。
果然還是有風(fēng)險的。林靈與木對視一眼,默契點頭后說道:“還是我們自己想辦法吧。若不麻煩的話,可以請?zhí)K芳先開一次門來,讓我們了解一下整體難度吧?!?p> “也好。”簫墨頷首,示意蘇芳。
蘇芳早已摩拳擦掌,雙手貼在各自貼在兩邊石門上,后腳用力一蹬,肱二頭肌暴起的雙臂緩緩?fù)崎_門扉,巨大的作用力,硬是讓他的雙腳陷入石門前的地板。
轟——門應(yīng)聲打開一個一人寬的縫隙,嘩啦——門后同時傳來一陣從天而降的落水之聲音。
“哇,蘇芳你好厲害,石地板都被你踏出腳印來了!這些舊的坑洞該不會也是你留下的吧?!蹦咎绞匕宓陌枷菖?,嘖嘖道。
“嘿嘿,差不多了。”蘇芳摸著后腦,憨厚道,之前和十三皇子來探望十五公主和公輸先生的次數(shù)確實也不少。
“這門打開時,會牽動府內(nèi)的幾關(guān),帶起數(shù)噸塘水澆灌府內(nèi)的花草樹木。大約二十秒后會自動關(guān)閉,二位需要先進門一視?”簫墨解釋道。
“皇子你們先進去,我們查看一下就可以了。不過這鬼醫(yī)真是算計得深啊,門難開也就算了,開門還得順便給他澆花。不管給不給醫(yī),見面費先賺下了?!彪m然經(jīng)營早餐店的母親偶爾也會使點不傷大雅的小詭計增加營收,不過和這位比起來,實在不在一個等級。林靈不得不扼腕贊嘆。
二十秒未到,門已漸漸合攏,在門縫觀察的靈、木二人輕身跳開,心下已有的底氣。
“靈,我看這門縫交界處以及石門與地板的接觸面,還算平滑,只是太久沒有怎么活動過,有點生澀,用我的‘咕嚕?!惨恍櫥瑒Σ亮?yīng)該不會很大。只是要帶起那幾噸的水,還需要一股較大的沖擊力量?!蹦具呎f,已邊拿出一些種子,在地上撒將起來。
“嗯,我試試聚氣成力,應(yīng)該能夠打開。”林靈點頭道,木的想法與她不謀而合。
咕嚕嚕草在靈力的滋養(yǎng)下迅速竄高,靈活舞動著綠色纖細的枝干,帶著帶紫色噴嘴狀的花朵往門縫與石門底部噴灑出一股股透明的滑溜溜的液體。一個花骨朵打算越過墻頭,從門的另一邊噴灑,誰知剛出門頭1公分,便被數(shù)枝利箭應(yīng)聲穿透,頹敗落下。
“哎呀,我的咕嚕嚕花!”木心疼地大叫到,那鬼醫(yī)的機關(guān)果然是無孔不入。
一分鐘不到,石門的縫隙已充滿潤滑液,汩汩地還直往外冒將出來。林靈讓木收起花兒,大喊一聲,提醒門另一邊的簫墨與蘇芳后退與門保持距離。而后祭出短笛,稍稍平心靜氣后,吹出一個嘹亮的音符。
空氣中的分子,如聽到了集結(jié)號的士兵,靈動著騷動起來,撩亂了吹笛人的發(fā)絲,將林間的樹葉驚得沙沙作響。氣流在半空團成兩個無形的鐵拳,越來越大,越來越強,蓄勢一沖,直往石門擊去。
轟隆——石門大開,兩扇門幾乎成九十度角,讓出一片通途大道。門外的風(fēng)塵、碎葉也一并被強風(fēng)刮如,驚得門內(nèi)的簫墨一時失神。
“大功告成!”
林靈與木相視,擊掌一笑,一同從容地步入門內(nèi)。
鬼醫(yī),今天風(fēng)和日麗,鳥語花香,希望你心情大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