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醫(yī)院長廊的一頭傳來，為首的女醫(yī)生身著一絲不茍的白衣大褂，原本整齊梳高的發(fā)髻，此時已披散出幾縷亂發(fā)，雙眼因為幾日的無休工作已罩上一圈黑影。
“玉琴醫(yī)生，又一名因‘玄武汁’腦死亡的患者又離奇復活，另外，之前被復活者咬傷的幾名醫(yī)護人員和患者也相繼出現(xiàn)腦死亡的現(xiàn)象。復活者被安置在全封閉隔離室內(nèi)，現(xiàn)在半封閉隔離室中，還有一些接受治療的昏迷感染者突然蘇醒，情況有些失控……”同樣疾步行走的一名女護士，急急匯報道。
“現(xiàn)在直接感染及被咬傷間接感染的患者，總共有幾例？”玉琴一邊快走一邊翻看的電子折疊屏上的信息，問道。
“自從三天前，玄武汁禁令發(fā)布后，基本已無新患者。算上實驗室里臨床試藥的兩例，目前直接與間接感染的患者總共43人?！?p> “啊——救命啊！”走廊轉(zhuǎn)角處傳來幾聲呼救，與一片嘈雜。
急行的一行人一時心驚，頓時停下腳步。
一只染血的手臂撫上轉(zhuǎn)角的墻壁，一個衣衫破亂的女護士掙扎著探出頭來，發(fā)出求救的哀嚎。
“你沒事吧！”玉琴箭步走至受傷的女護士旁，蹲身扶起她的半個身子，只見她四肢、雙頰布滿咬痕，已然血肉模糊。
“嘶嘶——”幾聲低沉的嘶吼從前方傳來。
玉琴抬起頭來，對上一張張死灰色的面孔，無神空洞的雙眼，以及沾滿鮮血的唇齒。這些緩慢朝她行走過來的病患，在這幾天她已不陌生。他們的神經(jīng)的壞死導致全身的觸覺遲鈍到幾乎完全麻木，智力下降到一定程度，判斷能力也完全喪失。這時全身的新陳代謝還在快速進行著，身體完全是超負荷地運轉(zhuǎn)。進行這樣的新陳代謝是需要消耗大量能源的，于是開始了最本能的需求——那就是滿足食欲，從外界攝取能源來彌補自身的快速消耗。他們的食欲變得異常旺盛，任何生物都是他們眼中可撲倒的獵物。
他們，是患者，更是喪失靈魂，藥石無靈的行尸走肉！
喀——
公輸鵲手中的玻璃試管突然掉地粉碎，化學液體從地上蒸騰起朵朵不詳?shù)陌自?。他眉頭一皺，雙手撐在試驗桌上，停下手中的伙計。
他心神不寧，這樣的情況已經(jīng)持續(xù)三天了。玉琴未回荷塘也已經(jīng)三天了，每天深夜從實驗室中走出，經(jīng)過她的房間，沒有看到她房間里的燈光。這是十多年來，從來沒有過的情況？以往就，即便她在醫(yī)院的工作再忙，也不會連續(xù)兩天不出現(xiàn)在荷塘。難道她出了什么事？
摘下口罩與手套，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封住蓮華的冰塊，走出實驗室，留下背后開始忙綠起來的清潔機器盤，兀自處理著一地的狼藉。
摸了一把下顎又飆生出來的胡渣，開始想念起玉琴手中的剃刀，雙腳已自動將他帶到玉琴的院落。久違的燈光從她房間的窗戶射出，吸引他的注意。
她回來了？
公輸鵲快步上前，雙手貼上門扉，但在更進一步之前，卻駐足不動。
她也許已經(jīng)睡了。玉琴自小怕黑，就算長大后，也改不了經(jīng)常開燈睡覺的壞習慣。這個時候若進去，會驚擾到她的夢鄉(xiāng)。只要知道她安然無恙便好。
“謝謝你們，今天要不是二位及時出現(xiàn)，玉琴可能已經(jīng)性命不保了?！?p> 屋內(nèi)傳來熟悉的溫柔婉約的聲音，叫停公輸鵲轉(zhuǎn)身離去的步伐。
房間里有其他人？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吧。我和靈也是看玉琴公主你好幾天沒回來，想去醫(yī)院碰碰運氣，看是否可以把你哄回來。你不在，鬼醫(yī)都不肯現(xiàn)身，我們想要繼續(xù)溝通表誠意都無從下手。沒想到，這一去竟然碰到僵尸襲擊醫(yī)院，那場面，就算我這樣見多了怪事的人，也覺得夠震撼的了。”
“他們不是僵尸，只是中了‘玄武汁’病毒的病患。都怪我能力不足，沒能夠及時研制出解藥，讓這么多無辜者受牽連?！庇袂禀鋈坏?。
“病患？聽說他們都已腦死亡，本來是存放在太平間的尸首，卻無故復活。這樣毫無活人生氣與自制力，見到活物就咬的，斷掉手腳與半個身軀，依然能兇猛撕咬攻擊。而且被咬傷者，還相繼受感染，一個個成為活死人，只有破壞他們的大腦，才能制止這種掠食本能的神經(jīng)回路繼續(xù)工作。雖然可能不近人情，但他們已然是不受控制的另外一個物種，建議貴國當務(wù)之急是趕緊將現(xiàn)有的‘病患’隔離、火化，以免其傳染成不可挽回的疫情，而非費心研制希望渺茫的解藥?！绷朱`沉聲道。
“靈姑娘，你的話不無道理。我國已在全力追尋‘玄武汁’的源頭，并下了使用禁令，希望可以控制事態(tài)的擴大。但是，醫(yī)者不能輕易放棄任何一個病患。只要還要一線生機，我就不能放棄啊。”
“哎，玉琴公主，你這樣子，實在很讓人擔心。要是解藥還沒研制出來，你卻被實驗室中的‘病患’咬傷……”林靈搖頭道。
啪——
門被硬生生猛推開，公輸鵲面色不豫地走進房間，打斷屋內(nèi)三人的討論。
“你受傷了？”玉琴的額頭、手臂與雙腿貼滿了藥貼，看得公輸鵲眉頭糾緊。
“啊，公輸大哥，你還沒休息啊。我沒事，只是一些擦傷?！庇袂僖粫r怔忡，只能任由著自己的右手腕被他緊握住，把脈求解。
“玉琴公主沒有什么大礙，不過現(xiàn)下的情況確實也不樂觀。相信公輸先生在門外聽了這么久，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吧?！绷朱`笑道。他的氣息她與木早就發(fā)現(xiàn)了。明明是互相在乎著的兩個人，卻一直扭扭捏捏修不成正果，看著她這個外人，都忍不住推波助瀾一把。
“到底是怎么回事?！惫旟o無視林靈的調(diào)侃，確認過玉琴的脈細正常后，放下她的手腕，坐到她的身旁，凝聲問道。
他在外面待了很久了嗎？原來公輸大哥還是關(guān)心自己的。玉琴想著，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而后柔聲道：“之前和給你看過的那個‘玄武汁’的案例，有些不受控制了。解藥我遲遲研制不出，現(xiàn)在大約有五十多人受感染，其中三十多人已腦死亡，另外十多人還在初期發(fā)熱階段，靠抗生素延緩癥狀。被感染著先是出現(xiàn)發(fā)熱癥狀，之后各種器官衰竭，腦部死亡。從感染到腦死亡，不同體質(zhì)的人員，耗時約15-24小時。此后5小時內(nèi)，被證實腦死亡的病患會無故蘇醒，他們的意識完全喪失，外貌與內(nèi)臟均被病毒腐蝕至變形，但掠食本能尚存。只要腦部結(jié)構(gòu)完整，神經(jīng)傳遞可達，即便只剩下部分身軀，也可對活物進行攻擊……我拍攝了部分實驗室錄像與分析資料，你可以看一下?！?p> 空氣投影放映了不到五分鐘的短片，將一個正常人從高燒到逝去，到蘇醒，到變異成面目全非的嗜血者的全過程，濃縮展現(xiàn)。
“……玄武汁的樣品有嗎？”沉吟片刻后，簫墨問向玉琴道。
“有，我?guī)Я藘芍Щ貋?。”玉琴轉(zhuǎn)身，從冰柜中取出一個兩手寬的密碼鐵箱，輸入數(shù)個數(shù)字后，打開箱蓋，蒸騰的冰霧纏繞著兩只印有”HI”字樣的透明玻璃試管。
醒目的“HI”字樣讓林靈眼前一驚：“這‘玄武汁’與駭客逸族有關(guān)嗎？”
“也許吧。市場上原本流傳，玄武汁是從云國進口而來的，但海關(guān)那邊并沒有相關(guān)的進口記錄，所以玄武汁應該是?！瓾I’字樣確實是駭客逸族的慣用簽名，我們的相關(guān)部門正在往這個方向調(diào)查?！庇袂俚?。
“樣品給我，解藥明天給你。早點休息?！惫旟o合上桌上的密碼箱，拎起來轉(zhuǎn)身便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停步轉(zhuǎn)身問道，“密碼是什么？”
“0909，你的生日……”玉琴輕聲道，羞澀的紅暈已爬上她的雙頰。
“知道了?！钡貞螅旟o轉(zhuǎn)身離去。
晨間第一道曙光讓床上一夜輾轉(zhuǎn)的玉琴，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醒來。簡單套上衣裝，顧不上梳洗，她便急急奔至實驗室門口?？吹届`與木同樣已在門前守候。三人默契地相視一眼，無言等待。
幾乎是同時，鋼鐵的阻擋，緩緩開啟，公輸鵲背著光步出，恍惚若救世天神。
“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說嘛，玉琴一到，鬼醫(yī)就出現(xiàn)了。”木笑道。
“拿著?！崩^續(xù)無視無謂調(diào)侃，公輸鵲徑自將昨晚那個裝有玄武汁樣品的密碼鐵箱塞到玉琴手中，“里面有十支解藥，以及配方單子。解藥只對發(fā)熱階段的病患有效，另外那些死人，你們自己想辦法處理?！?p> “那些死而復活的人確實無藥可醫(yī)了嗎？”玉琴接下藥箱，近乎哀求地詢問道。
“有。對身體未完全腐化的病患，用我的靈力，將患者的病癥轉(zhuǎn)移到自身化解，一個月可以救活一個。但你知道，我是不會將能力使用在蓮華以外的任何人身上?！惫旟o冷冷道。
“我……知道了。”玉琴黯然道。就算是相處十多年的自己也無法讓他出手相救，何況是對那些無關(guān)痛癢的陌生人。
“玉琴公主，為今之計，還是先救下那些昏迷高燒的感染者，后續(xù)的事情再想辦法吧?！绷朱`扶住微微頽倒的玉琴，提醒道。得到她一個虛弱的點頭回應。
“你們兩個，和她一起去醫(yī)院。要是有什么意外，拿你們是問！”公輸鵲拋下一個不得違抗的命令，轉(zhuǎn)身回到他的封閉天地中去。
哎，做了園丁，還要做貼身保鏢。真是有求于人，不得不事事低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