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清音乍起,漫山遍谷回蕩著清幽的簫笛和鳴,猶如一股甘泉注入荒蕪的沙漠。
吹簫之人藍衫飄飄,氣質(zhì)儒雅,溫潤如玉。柔情俊眸滿懷深情地注視著吹笛之人。他,正是簫墨。
吹笛之人,利落馬尾在風(fēng)中輕揚。她的容貌雖算不上角色,但眉眼間有著一抹淡定從容與不容忽視的慧黠,颯爽英姿別有一番令人心動的氣質(zhì)。她,正是林靈。
中秋一宴之后,形式可謂峰回路轉(zhuǎn)。原本被選為太子的大皇子箜篌弒君未遂,當(dāng)場飲毒自盡;玉琴公主為鬼醫(yī)以身軀擋住流彈,命懸一線;鬼醫(yī)被云國來的小姑娘狠削了兩個耳光后,竟將自己死而復(fù)活的未婚妻射殺……
以上民間流傳的版本,雖有些許夸張,卻也接近真相。無論鬼醫(yī)是否被林靈的兩個巴掌及一段訓(xùn)話驚醒,中秋那夜,鬼醫(yī)確實放棄救治蓮華,而將能力用于危在旦夕的玉琴身上。
還記得,那夜,當(dāng)鬼醫(yī)靈力的柔光包圍住玉琴的那一刻,在場的所有人似乎看到另外一道芙蓉色的柔光守護在他們周圍,仿佛蓮華的靈魂在支持、祝福著他們。一周過去,玉琴已基本痊愈。她與鬼醫(yī)將蓮華的骨灰撒入荷塘,長伴左右。
看在林靈一巴掌驚醒夢中人的情況上,兼之玉琴的溫柔勸說,鬼醫(yī)終于同意在下個滿月來臨之際出使艾國,為艾后診治。
而讓風(fēng)波四起的太子之位最終落到眾望所歸的簫墨肩上。雖然他原本不愿接下這個燙手山芋,但一想到大皇兄臨終前托付他照顧好宸妃,而太子的身份對照顧冷宮嬪妃將方便不少,也就不推拒了。
再說起林靈和木,“素問”任務(wù)進展至今,也算完成大半。她們也樂得平生半日閑。木死活賴臉地拜師鬼醫(yī),得到他冷臉回絕,但口是心非的他還是在木的死纏爛打下,傳授了幾手秘藥絕技。而林靈,則受了簫墨的提點,以笛為器,專心學(xué)起音律,吐納調(diào)息間,靈力也精進不少。
而卿白,則在玉琴醒后的第二天,又告辭離去,四處逍遙,不知所蹤。不過像他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眾人倒也習(xí)慣了。
一曲奏罷,幾日來的事情如走馬燈般,在林靈腦中放過一遍。她放下笛子,不禁嘆一口氣。
“靈姑娘,才數(shù)日,你的笛音技法已相當(dāng)純熟,完全不見外行人的痕跡,已十分難得,不知還為何嘆息?”還記得,當(dāng)初他聽她以笛音為武器,卻絲毫不懂音律,只會吹個單音節(jié),聚集氣息,差點當(dāng)場絕倒。
林靈搖搖頭道:“不是因為這個。只是想起幾天前的那場紛亂,箜篌大皇子之所以會有如此深的仇恨,歸根到底還是帝王之家,一國之君不能如平常百姓那樣,一夫一妻白頭偕老。所以你們皇宮貴族,看似權(quán)貴一身,卻也不盡得比尋常人家幸福,想到這里,就不甚唏噓?!?p> “就算是帝王之家,也并非所有人必須三宮六院。若是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焙嵞ǘǖ乜粗朱`,仿佛眼前人就是他所提的那一瓢。
林靈被盯得渾身不自在,正想轉(zhuǎn)移話題,一個熟悉冷冽的聲音打斷她的尷尬。
“靈天將,我不記得給你們布置的任務(wù)當(dāng)中有一個是‘風(fēng)花雪月,花下談情’啊。”
唐王?!
“屬下見過唐王殿下?!彼@個貴人應(yīng)該事很忙,怎么從云國跑到碧國來了?林靈心中納悶,卻不動聲色,該行禮的行禮。
“無極兄,你怎么來啦?”簫墨見故人來,趕忙上前迎接。
“聽說簫墨兄喜獲太子之位,特來祝賀。太子應(yīng)該事物繁忙,怎么還有空閑和一個小將在此吹簫鳴笛?”唐王淺灰色的冷眸帶笑,瞥了一眼站在簫墨身旁的林靈——他來碧國的另外一個原因,主要原因。
艾國一別之后,林靈的身影一直時不時出現(xiàn)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他似乎中了毒,她血液的味道如鬼魅般,讓他魂牽夢縈。以至于渴血到心浮氣躁、心亂如麻。受制于人這個詞,不存在于他唐王的字典中。他也曾試著忽視那種渴望,醉心溫柔鄉(xiāng)或豪飲美酒,但一切卻是適得其反。其他女人的血突然變得索然無味起來,剛剛過去的滿月劫,使他倍感煎熬。再憶起艾國分別時,她避自己如蛇蝎的模樣,心中憤憤紛擾之氣更甚。
他堂堂唐王,什么時候淪落到為區(qū)區(qū)一個小女子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地步,不就是想要她的血嗎?何必壓抑自己的欲望!思來想去數(shù)日,他決定順應(yīng)心意,到碧國來看看折騰了自己近一個月的女人。
沒想到見面禮,就是目睹她與碧國新任太子你儂我儂的一幕。哼,她倒是過得逍遙自在!
“無極兄說笑了。靈姑娘音律天賦極高,在下不忍其被埋沒,故指點一二。在下現(xiàn)下雖然身處太子之位,父皇體恤我經(jīng)驗尚淺,并未施以更多國事,所以,還是‘閑人’一名,讓無極兄見笑了?!?p> 話音剛落,簫墨手腕上的飛鴿通信器響起。他調(diào)出信息一撇后,苦笑地微微搖頭??磥硭@個“閑人”是無法久居不下了。
“簫墨兄,可是有事?”唐王觀其神色,未待簫墨開口,便先問道。
“是啊,父皇召喚商議國事。怕是無法奉陪,無極兄或則先回客房休息,或則讓在下安排宮人帶領(lǐng)游覽皇宮,宮內(nèi)園林的一些景致還可入眼?!?p> “那倒不用。靈也在碧國待過一段時間,若是簫墨兄不擔(dān)心我這個外人在宮內(nèi)亂闖,就讓靈帶我四處走走便好。”
不要吧?給這個挑剔鬼當(dāng)向?qū)??!林靈低著頭,暗自叫苦。
“這也好。無極兄的貴賓資料已錄入御林軍的資料庫,做客期間可以自由出入碧國的大部分區(qū)域。靈姑娘可帶無極兄游覽御花園的亭臺樓閣,水榭竹木。父皇剛剛已信息告知,今晚將為無極兄設(shè)宴接風(fēng)洗塵,希望在碧國期間可以賓至如歸。那在下先告辭了?!?p> 簫墨對唐王作揖辭行,臨走前向林靈溫柔一笑。想起剛剛的被打斷的話題,林靈心中不禁一緊,但出于禮貌,不得不回以微笑。二人的互動,不多不少地被唐王囊入眼底。
“沒幾日不見,靈天將倒是和碧國太子熟絡(luò)得很嘛?!贝嵞哌h,唐王冷覷林靈道。
“簫墨皇子雖為貴族,但為人謙和,在此次’素問’任務(wù)中助益極大,屬下和木都十分感激?!绷朱`畢恭畢敬道。
“哦?你是言有所指,覺得本王傲慢無禮,自恃過高嗎?”
“屬下不敢?!痹瓉砟阋灿凶灾?,那倒也不是不可救藥。
“哼?!?p> “木現(xiàn)在荷塘向鬼醫(yī)學(xué)醫(yī),需要屬下呼叫她過來,一并拜見殿下嗎?”
“不需要。晚宴自然就見到了?!彼瓦@么千方百計地不愿與自己獨處嗎?他心中不悅,冷聲道。
唐王話畢,徑自轉(zhuǎn)身走開。林靈只得默默緊隨,心想這到底是誰當(dāng)向?qū)А?p> 樹葉茂密,綠草如茵,沁涼幽靜的碧國皇宮御花園深處,鳥鳴動人,二人卻一路無語。
“和簫墨就有說有笑,到本王這就成啞巴了?!碧仆跬蝗获v足轉(zhuǎn)身,猝不及防的林靈險些撞到他的懷里。
“屬下不敢。那殿下喜歡聊什么話題?”林靈調(diào)整站姿,恭敬垂首回到。
“本王的臉那么難看嗎?聊什么也不用你盯著地板聊吧?!?p> “殿下英明神武,豐神俊逸,屬下不敢褻瀆神威?!鳖^頂?shù)您v猛視線,此時已是讓她招架不住,何況是直視。
“抬頭,看我。”
哎。領(lǐng)導(dǎo)得罪不起,先順了他的意再說。林靈不情愿的緩緩抬頭。目光一觸及那深邃的俊眸,在艾國的那個強吻記憶便席卷而來。她反射性地想躲避,一想自己并沒有犯什么錯,為什么要心虛,于是倔強對視。
對上那雙五分秀氣,加上三分慧黠的眸子,唐王打從進碧國皇宮就焦躁兼不爽的心,突然愉悅起來,只是:“本王和你有仇嗎?這么用力瞪我干嘛?”
“屬下不敢?!绷朱`從善如流地扯起嘴角,一展受過訓(xùn)練的禮儀微笑。如果他是想要考核這些國際禮儀是否生疏,那她的回答是一直都不敢放松,隨時操練著。
“虛假逢迎,太難看了,不要笑了?!?p> 林靈順從地放松臉部肌肉。心想,這可是您在艾國公主慶生宴上親自調(diào)教的笑容誒。
唐王修長手指無預(yù)警地撫上林靈的左臉,輕柔摩挲道:“臉上的抓傷已經(jīng)好了,沒留下傷痕。臉色也見紅潤,看來該補的血氣也補回來了。現(xiàn)下若要你獻血看來也不會有礙?!?p> 過于溫柔的語言與動作讓林靈心下一顫,待要后退拉開距離時,下巴已被攫住抬高,不容退縮。
“殿下,如果屬下沒有記錯,中秋剛過,殿下的滿月劫應(yīng)該也早就解了吧?!绷朱`強顏歡笑道。
唐王低頭,靠近林靈的脖頸,放肆地吸取她身上芬芳若蘭芷的清新氣息,輕聲道:“是否滿月之夜,并不影響吸血族對血液品嘗的食欲。你的血,味道十分特別,本王十分想念。”
“殿下若是覺得屬下的血特別,屬下愿意提供血樣。相信以博研所的實力,要復(fù)制出同樣的血液應(yīng)該輕而易舉?!绷朱`覺得自己的心跳開始不受抑制地加速。這妖孽的魅力足以輕易地讓任何一個女子為之誠服,就算冷漠如她,心中刻意建立的免疫防線,似乎此時也在一一崩裂。
“人工合成的化學(xué)味道,怎及得上天然的香醇。不用擔(dān)心,即不是滿月劫,不需耗費你太多血液,只需一滴,就可讓本王余韻回味許久?!碧仆趵^續(xù)循循善誘道。
明明是很醫(yī)學(xué)、很正統(tǒng)的獻血事宜,為什么從他口中道出,就如此地充滿魅惑。脖頸上的絲絲熨帖氣息,讓林靈不得不掙扎地尋回最后一絲理智,果斷用力地從鉗制中掙脫,退開一步道:“唐王殿下若看得起屬下的血,屬下自然雙手奉上。只是尊卑有別,這樣親近恐怕辱沒了殿下的名聲?!?p> 唐王冷笑一聲,目光灼灼道:“名聲?你和簫墨走得那般近時,就不擔(dān)心辱沒了他的名聲?你這樣避我如蛇蝎,是本王身上有毒,還是擔(dān)心愛上本王,不能自拔?”
霍!就算他魅力非凡,但這股自大勁實在有如一盆冷水徹底澆醒林靈的迷亂,她淡淡道:“殿下與屬下尊卑有別,云泥之遙,屬下斷不會癡心妄想。請殿下放心。若屬下之血對殿下有益,待會兒回房去凈手后,會用消毒過的器皿將鮮血送上?!?p> 放心?是讓人煩心才對!為什么她畢恭畢敬的態(tài)度總有惹怒人的強大力量?!唐王心下憤憤道:“不用待會兒,本王現(xiàn)在就要你的血。”
話音剛落,唐王便一把扯過她的左手食指,利齒輕點,鮮血便已滲出。雖不十分疼痛,但那種記憶中的麻癢仍是讓林靈皺起眉頭。
就是這個味道,香醇甘美,無雜質(zhì),清新雋永,猶如她的人一樣。唐王舔盡指尖美味,不讓任何一絲精華流失。
太奇怪了。明明只是個相貌普通的女人,為什么卻有著如此不可思議的血液,因為她是靈客的緣故嗎?不對,同為靈客的木,她的身上卻沒有這種可以讓他上癮的氣息。
唐王定定地看著林靈,仿佛想通過雙眼將她看穿,看得她心慌意亂地想出聲打破這詭異的沉寂。
“你這個妖女……”
最后兩個字,連同唐王的灼熱氣息一并哺入林靈欲言難言的唇齒中。
是驚?是怒?是喜?是憂?或則兼而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