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迎面跑過來一個扎著卷發(fā)馬尾的女軍醫(yī),胸牌上別著實習(xí)醫(yī)生的牌子。她的金黃色的頭發(fā)和白凈的臉,像太陽花一樣迷人,更迷人的是她臉上夏季甜甜花一般的微笑,她的牙齒略黃,卻絲毫不影響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那種美的味道。
她是個啞巴,聽說她父親是某軍區(qū)的大司令,她先后修了兩個專業(yè),一個是歌劇,一個是外科醫(yī)生。修歌劇的時候還未失聲,而且聲音猶如夜鶯般動聽醉人,人長得美,歌聲也美,她的整個人透露出的就是美的氣息,這種氣息是不會老去的,只會在年華的單程火車上越來越教人賞心悅目。
姚盛飛很喜歡偷偷地看她,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令她失去了聲音的,這里的人似乎沒有人知道。
他們部隊里的兵們,都認(rèn)為他是個美麗的啞巴女軍醫(yī),私底下也議論她的身上哪里哪里是最吸引眼球的。
還有一樣,她的心地也很是善良和慈愛的,她待所有的戰(zhàn)友病人都一視同仁。
趙安蓮和梅淑吃了飯,一頭鉆進(jìn)廚房打打鬧鬧洗碗筷鍋碟,弄得頭發(fā)上身上都是水。
趙安蓮在圍裙上蹭了一下濕手,幫梅淑將一縷頭發(fā)別去耳后問:“哎?親愛的,你家有酒嗎?待會我們喝一點唄,有助于睡眠的?!泵肥缫幻娼鈬挂幻鎸χΦ溃骸吧弦淮嗡麘?zhàn)友們來家里吃飯,還余下一瓶酒,我去給我們家的酒鬼拿來?!?p> 趙安蓮把碟啊碗啊的各歸其位,扭過臉來笑對著梅淑道:“你得陪我喝,要不就是招待我不周到,我以后再也不來看你了?!庇稚衩刭赓獾販愡^嘴來小聲問了句:“你倆沒情況吧,打算現(xiàn)在要孩子?嗨,反正他不在家,你一個人也沒法要,干脆陪我一醉方休?!?p> 梅淑故作怒狀道:“我就招待你不周到了,看你敢不來?你要敢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你算賬,嘿嘿?!?p> 趙安蓮?fù)浦肥绲募绨虼咧骸翱禳c快點,去拿酒來,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有酒今日醉,下一次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呢,也不知道還沒有下一次?!?p> 梅淑別過臉來看著她用質(zhì)問的口氣道:“你胡說八道什么呢?這么不著調(diào)?”
趙安蓮把額頭貼在她的肩上笑道:“口誤,是口誤,快去拿酒了,磨磨蹭蹭的,舍不得還是怎么著?!?p> 梅淑一面笑一面念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我這就去請杜康出來,解解你的憂愁。”
趙安蓮把頭抵在她背上的頭發(fā)上輕聲說:“也請他解解你的憂愁,就怕是,酒入愁腸更添愁,我就想狠狠地醉一次,醉得不醒人事?!?p> 梅淑握著她的手貼著臉道:“女人,到了咱們這個年齡段就該好好找個好男人來疼愛自己,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p> 趙安蓮抬起臉來跳到她前面笑著對她說:“酒在哪里,我自己去找。”
她們笑鬧到臥室里,梅淑從窗臺底下的墻柜里取出一瓶酒,轉(zhuǎn)過身對著趙安蓮晃著酒瓶說:“要是杜康真能解了人的憂愁就好了,來,我們坐這里,但是,說好了啊,適可而止,不能喝得酩酊大醉,傷身體,否則我會心疼的,你舍得我心疼?。俊壁w安蓮笑道:“我可舍不得?!?p> 兩人圍著窗底下的淡橘色的小菱形漆桌,在蘋果綠的軟質(zhì)小沙發(fā)上坐下。梅淑又從墻柜里取出兩個透明的高腳杯來,遞給趙安蓮一個。
趙安蓮五跟手指頭捻著酒杯的細(xì)脖子打趣道:“這小情調(diào)不錯嘛,誰設(shè)計的?你老公?他有那個浪漫細(xì)胞嗎?還是你?”
梅淑往她杯里倒了三分之一酒,笑道:“這是房東的創(chuàng)意,我們就是借個景致借個情調(diào)?!?p> 趙安蓮說:“我們可不能辜負(fù)了這樣的好情致,來,姐們兒,干杯,小小抿一口啊,這樣的氛圍里,只適合品酒,不適合拼酒?!鳖D了頓,又低聲道:“親愛的,我問你啊,有沒有人會這樣說你——哎?梅淑,你怎么會有那樣一個女朋友啊,給煤老板養(yǎng)著,也不知道是三兒啊四啊五啊,你怎么會跟一個不正經(jīng)的骯臟的女人做朋友呢,有一句話叫人以類聚,物以群分?!?p> 梅淑生氣地打住她的話道:“你看你看,又來了,心干凈的女人才是最干凈的,你是什么樣的女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即使有惡毒難聽的流言蜚語,也不必放在心上?!?p> 她握住趙安蓮放在桌上的手,含著淚笑著說:“傻丫頭,你在我心里永遠(yuǎn)都是個大學(xué)時代那個干凈的好女孩,像陽光一樣干凈,不管過去多少年,你最初的本真都是那個樣子,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你,沒有變過,誰在生活中都會迷失,最重要的是,要記得回來,愛你的人永遠(yuǎn)都會在原地等著你?!?p> 趙安蓮破涕為笑道:“你作詩呢,還是作口頭散文呢?”又把滿是淚水的臉埋在臂彎里說:“親愛的,我丟了一個人,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她?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他?”
梅淑抿了一小口酒,伸過手來摸著安蓮的頭發(fā)。
趙安蓮又說:“我走著走著,就把我自己走丟了,我想如果能退回去,或許會好些?可是梅,我回不去,我找不到我自己,我也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我自己,我的事業(yè),我的婚姻,我的人生,我對我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都沒信心?!彼龂@息著,拿手支著臉問:“你說這世上怎么就沒有人賣后悔藥呢?我還能回去我自己嗎?我怎么覺得我一直都是沒有歸屬的,從來都沒有過那樣的感覺,梅,你知道嗎?我就想要個歸宿,我活累了,太累了,太苦了。”說完,獨自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
兩個人靜靜地坐了片刻,梅淑說:“我知道你心里苦,安蓮,我現(xiàn)在問你,你別瞞我,你跟馬四海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趙安蓮嗤笑了一聲,傷心地道:“他在幼師學(xué)院新認(rèn)識了一個學(xué)生,在市中心給她買了一個小別墅,他在他外省的分公司還養(yǎng)著一個美院畢業(yè)的,是個碩士研究生,聽說這個研究生已經(jīng)給他生了一個女孩?!?p> 梅淑又問她:“安蓮,那你愛這個男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