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懂得太多

　　飯后兩人坐在小花園中聊天，他半躺在藤椅上，瞇了眼睛，她蜷在秋千上晃啊晃，濃密樹影在夏日午后為他們?yōu)⒁黄a涼，他喝茶，她喝蘋果汁。她翕動鼻翼，出聲贊道，“好香，這是什么茶？”

“龍井。你平時不喝茶？”

“不喝，覺得苦澀?！?p> “呵呵”他輕笑，到底年輕。他來了興致，給她講茶，她聽得入迷，“大哥，你說得真好，讓你這么一說，我也想喝茶了”又一想，說，“不知道懷孕期間喝茶好不好？”

“這我真的不知道，不過有些茶葉也未必要喝，可以沖著看的?！?p> “哦！我知道了，我見過有種花茶，泡在杯子里，就能開出一朵花來，很漂亮的?！?p> “花朵自是美的，可惜到了我這年齡，又處在這種環(huán)境，賞花的心境就不多了，我愛看另外一種茶，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彼H自進房間取一應(yīng)用品，泡了一杯君山銀針給她看。

但見顆顆葉片，在直長的透明玻璃杯中起起伏伏，紛紛爭涌，煞是好看，她驚奇地瞪大眼睛。

“你看它們象什么？”他問她。

她正在思索。

他繼續(xù)說，“比喻很多，我最喜歡的是刀劍，有人還說，三起三落就是人生。我倒覺得，既是寶刀、寶劍就定要出鞘，快意一番。人生之事，沉下容易，浮起就難，但凡有機會，不如沖天而起，就算是最后終是下馬落地，劇痛難當(dāng)，也歷經(jīng)過種種，不枉此生。所謂男兒本色，不去沖殺一番，對不起自己！”

她嘆息一聲，望向他的目光滿是敬仰，他雖強健，可身量不高，中等而已，比羅永浩和阿恒都要矮些，可怎么每每看他，她總覺需要仰視？

見她無語，他不由微笑，她還是個小女孩兒而已，“和你說這些，恐怕你不愛聽?！?p> 她搖搖頭，“我真的很欽佩你，還有就是，羨慕阿恒，我要是說我也拼殺過，能夠懂得你，不知你信不信？”

他想起上次他們見面，她只是說起，他們初次見面的種種，并沒時間說得過多，他也想到，她曾流落到那種地步，定是也有一番曲折的，就鼓勵她說，“你如果方便，我倒是很想知道?！?p> 她從童年講起。在她淡淡的講述中，他數(shù)次動容，他的戰(zhàn)斗若說是剛烈兇猛，她的掙扎則是壓抑慘烈，他為家人拼的是實力付出，犧牲愛情，她沒有這些，靠的只是血色肉搏，把自己當(dāng)做祭品傾囊獻上，這種犧牲，竟讓他覺得，比他還要徹底。

想她小小女孩兒，這等經(jīng)歷絲毫不比他遜色，境遇則更加險惡，所懷愿望，也是殊途同歸，她說的這句“懂得”，就格外深切，更令他珍惜。畢竟身邊有幾人能說到這些，絲絲縷縷的利益牽扯，拌住了別人，也拌住了他自己。妻子如能有這份“懂得”，他又豈會有今日的麻煩？

他覺得她象枝冬日臘梅，看來嬌嫩美麗卻能傲霜斗雪，還有幽幽沁心入脾的暗香，著實豐厚。

下午四點半，家里的電話再度響起，他們相視而笑，他說，“又是阿恒?！彼f，“他要安排晚餐。”三人通話，都是笑語妍妍，一派融洽的家人感覺。

掛斷電話，阿姨自去忙碌，兩人又說起阿恒，他講他的幼年趣事，她說他的人生愿望。說到阿恒提起過的“債務(wù)”，穆宇寰真心感嘆，“我還不如阿恒，他倒是比我看得開，舍棄得了，我覺得自己反倒是，沒有他的心胸氣度?！?p> 她說，“不是的，大哥，阿恒現(xiàn)在能有還債的資本和實力，還不是因你一早打下江山？不為現(xiàn)在的成功，你當(dāng)初又因何欠債？最難得的是，你和阿恒都很優(yōu)秀，還了債務(wù)，穆家仍會被人仰視！”

他再次感嘆她的通透，面容上除了欣喜又不自覺地帶出一絲傲然，她細心的感受到了，就繼續(xù)說，“阿恒這次去分家，就是因為我懷孕了，打算結(jié)婚，他已決定將他的所有振宇股份轉(zhuǎn)到你的名下，只是沒想到家里是這種情況。”

他沉吟感慨，兩方面都要分家，目的卻是南轅北轍。見他面色忽沉忽暗，她的聲音繼續(xù)響起，“離婚的滋味一言難盡，沒有深切體會，真的難以知道，”她解嘲苦笑，“我這個女人，是否懂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