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大戰(zhàn),絲毫不影響地下的寧靜。這里是地火流漿的世界,縱然是那與天并肩的焚天妖,也只是如濺起的水滴罷了。微微波瀾的地火流淌,在一眼不能窮盡的地下空間。
世人所不見的角落,都有著各成一方的奇異世界。滅世的地火,在這里卻是水一樣的存在。
在地火的汪洋之中,有一顆仿佛心臟一樣跳動的東西。他也是一團(tuán)火,但卻是所有火的靈魂。將這巴掌大小的火焰放在無邊的地火中,也能一下子找到他。這便是他的不同,不必感受炙熱的溫度,不必看到驚人的破壞,只需要一眼便能激發(fā)任何生靈靈魂之中對于火的感應(yīng)。他或是生命之火,或是毀滅之火,全在一念之間。
這一刻他跳動著,在地火之河的上面,如同撲騰在海面之上一只稚嫩的海燕,萌動著生命的氣息。
地火本是天地間的無情之物,焚天妖奪了他的一絲道蘊(yùn),而成就滅絕蒼穹的天地大妖。但現(xiàn)在這團(tuán)火卻分明在呼吸,像降生的嬰兒在腹胎中的蠕動。無盡的地火如是蘊(yùn)育他的母親,又如是朝拜他的子民,將他托起,為他祈禱。
側(cè)耳傾聽,仿佛能夠聽得到這無盡的地下世界,陣陣回蕩的潮涌一般的呼呼聲。
這是地火的歡呼,從四面八方涌向一個方向——心臟般漲縮的地火。隨著這地火的每一次跳躍,都有著無數(shù)的地火精靈在振臂揮舞、歡呼咆哮,地下颯颯的歡騰。
呼~呼~呼~呼……
地火漸漸的不同了,在那紅通通的炙熱之中,似乎要多出一抹明亮靈動。若是有著其他生靈能夠如地火一般存活在地下世界,此刻見到這“明亮”起來的地火,一定要驚駭難當(dāng)。
這分明是靈智啟蒙的氣息!
這地火,竟然是要成妖!
地火成妖,多少萬年都未曾有過的奇異!莫說人族的興衰存亡史,就算與天地同生同滅的上古妖神、太古靈種,甚至異位面魔族,都沒有見到過這般奇異。
而隨著這史無前例的大事件,地火簌簌流動,變得更加凌厲起來。
半空之中,千人擒妖,可那戰(zhàn)天斗地的焚天妖卻越發(fā)兇猛起來,沉重的氣氛在圣雄間蔓延,同時一股決然的熱血之氣也在一道道凝成一束的目光中噴薄而出。
休憩半日,千山的焚天妖又暴動了。
夜空里,北天又一次爆炸一般。轟隆隆的巨動之中,無數(shù)的焚天妖和圣雄戰(zhàn)成一團(tuán),火光艷艷,金光燦燦。
而讓所有圣雄微微蹙起眉頭的是,這一回焚天妖的沖擊似乎更強(qiáng)了!
“渡情期……”
裴皋輕嘆道,半空之中短暫的停留望向那無盡身軀的焚天妖。靡戰(zhàn)近兩個時辰,焚天妖越打越強(qiáng),僅僅在一眨眼的功夫,已經(jīng)從合神期巔峰晉入渡情期的氣息。
他的心頭發(fā)沉,如若事態(tài)這般發(fā)展下去,恐怕不必七城的第二波強(qiáng)者趕到,焚天妖便傾巢而出了。
“天地妖欲動,到底是何因何故?”想起近來的種種奇異,地位實力如他也徹底陷入了困惑。
“三域也不太平??!但愿先祖保佑……”
呢喃聲中,焚天妖的火焰手臂轟隆隆襲來,裴皋趕忙回神,鷹翼一揮躲閃而去。在他身法開合的移動中,忽的在余光之中仿佛有一道靈動的光芒閃過,這光芒并非是在地上,而是在焚天妖龐然的身軀之下,地下的地火世界中。
“那是什么!”裴皋敏銳地覺得這似乎并不尋常。
……
墨良抓住陰影豹妖從山巔跳入地火深淵,在最后一刻,金剛丹的金光也緩緩地消失了。再晚哪怕一息,陰影豹也足以將他撕成碎片。
在墜落之中,墨良的意識恢復(fù)昏沉。
豹妖已死,血色面具意志消散。與此同時,在血色面具聚攏之下的血霧,在墨良身邊淡淡包裹著一層,浸入身體,而后細(xì)小的傷口飛快地愈合。又有一股清涼之意,由血色面具透過臉龐融入腦海,使得他麻木的身體、意識隨之一清。
些許的修復(fù),讓他殘破不堪的身體勉強(qiáng)恢復(fù)一絲。
但隨即他就被自己的處境震驚了!“嘶~!”狠狠地倒抽一口涼氣,他眼睜睜看到先他一步墜入地火之中的豹妖,噗的一聲變作一道清煙?!巴炅恕边@一刻,他萬念俱灰。
噗通!
像是跳水一般,墨良狠狠地扎進(jìn)地火中,一下子看不見了。就在他心臟狠狠地縮在一起的時候,卻又是噗的一聲彈了出來。他臉上的面具,也一瞬間彈落下來。
墨良來不及細(xì)想,一伸手把血色面具抓在手中,這才驚異地尖叫出聲,“怎么回事!”
這真是活見鬼!他明明看到氣海境的豹妖一眨眼就化作清煙,而他竟然沒事!“難道我已經(jīng)死了?”疑惑中,他兀地伸手想捏自己一把。但出現(xiàn)在手臂之上一層淡淡的光幕卻讓他呆住了。
這光幕像是一件衣服,沿著他的身體將他籠罩起來,發(fā)出淡淡的紅色光芒。這時他才陡然驚覺,縱然是在地火流漿之中,他也感受不到一絲絲異樣的溫度。
“這光……是從我胸口里發(fā)出來的!”他略一沉吟,立刻在胸口上感到淡淡的溫?zé)?。伸手入懷,摸出三件東西,其中一顆紅寶石一般的石頭正輕輕地散發(fā)著能量,正是那紅光的來源?!斑@不是父親留給我的東西么?”他驚疑一聲,卻是到現(xiàn)在都沒來得及看。
而后他渾身又陡然一個機(jī)靈,驚道:“我還活著!”
發(fā)現(xiàn)這不是白天見鬼的白日夢,墨良又立刻陷入了這光芒什么時候會消失的惶恐之中。抬頭望去只剩下碗口一般的天空,他心底陣陣發(fā)寒?,F(xiàn)在他體內(nèi)元力匱乏,身體撕裂般疼痛,莫說如此高懸的絕壁,就算是尋常走路恐怕都費(fèi)勁。
“就算有這寶石又有何用?”他不由地哀嘆一聲。
但是緊接著他又兀地抬起頭,看向天空。“那是什么?”墨良又一次驚訝。只見在紅芒籠罩的身體之外,竟還有著一層金光。這金光如蛋殼一樣將他包裹,懸浮在地火之上,使得地火徹底隔絕,根本近不得身。
“這是瞬前輩給予的腰牌!”他循著源頭,鎖定在腰間掛著的“瞬”字腰牌上。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我已經(jīng)變得想死都這么難了!”雙重的保護(hù),終于讓他找到一絲絲的安全感,呢喃道。他的底牌日益豐厚,甚至連他自己都并不完全清楚。
深吸一口氣,他這才沉下心來思考現(xiàn)在的狀況。
“精金腰牌和紅寶石雖然能讓我免于地火焚燒,但卻不能將我救出火海。要想出去,還是要靠自己恢復(fù)實力逃脫。要先恢復(fù)元力!這兩層的光罩,隨時都可能消失,得抓緊了!”
墨良的膽識心智讓他很快恢復(fù)鎮(zhèn)定,在金色的蛋殼之中開始盤膝打坐了。繼老龍背與熊精同臥之后,他又一次在焚天妖的眼皮子底下,一屁股坐在了地火上。
地火流淌,眼睛一閉一睜就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