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棲悅環(huán)顧一圈,并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她表情瞬間凝重,立即沉下心,此刻的九炎落是有人支持還是沒有?可誰會支持一位被皇上嫌棄甚至不承認(rèn)是他兒子的皇子?
突然間,她覺得她又像前生一樣辦了件蠢事,可她又不得不繼續(xù)蠢下去,她和大哥都得罪過九炎落,不彌補(bǔ)回來,她們必死無疑。就算彌補(bǔ)回來,這份恩情也要大于庶女對九炎落的影響,否則她母親一樣要讓出主母之位!
章棲悅咬咬牙,拼了!
她在后宮的路上早已沒有回頭路,太子若不出意外,太子妃的標(biāo)簽她背定了;太子如果出了意外,得罪過九炎落的大哥和自己死定了;即便她成婚時能逃脫和皇家的牽扯,事后九炎落也不會放過這里所有人。
她先安撫了九炎落再說吧!
章棲悅霸道地拉著他往前走:“我正缺陪讀,你過來服侍我,你這身衣服剛好不用換,對了!”棲悅突然停住看向后座的皇子們:“你們沒有意見吧!”章棲悅目光嚴(yán)厲的掃向一眾皇子。
取樂的幾位皇子中,有的人立即不高興,一個個都是天子嬌子,沒道理怕相爺?shù)呐畠骸?p> 其中最受皇上寵愛的四皇子嘲笑道:“皇嫂發(fā)話,皇弟哪有不給面子的道理?!?p> 不等章棲悅反擊。
九炎端蜃猛地一拍書案:“放肆!老四,你的禮義廉恥都忘奶娘身上了!”說完,嚴(yán)厲的盯著四皇子,絲毫不懼四皇子母妃如今得寵的程度,威嚴(yán)天成的氣度,讓所有人不敢多言。
章棲悅看著端蜃,突然對端蜃笑了,你若為皇,前生我是不是會輕松些,可真看遍了女色的你又能包容我的任性到幾時。
章棲悅收斂心神,至少此刻端蜃真心把她放在心上,她又有什么可懼的。
九炎端蜃被她笑的面色潮紅,威嚴(yán)沒維持幾息,急忙垂下頭裝作認(rèn)真讀書的樣子不再看她。
九炎落心中充滿愧疚,目光落在太子身上時,閃過艷羨,但又快速收斂,緊緊跟在棲悅身后。
章棲典見妹妹真把瘟神弄來,立即不干了:“悅兒你——”
棲悅不等他說出難聽的話,瞬間看向大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柔聲道:“哥,回座位去吧,夫子快來了?!?p> 夫子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瞬間滿堂寂靜,喧鬧平息。
章棲悅攤開《幼學(xué)》,手里握著毛筆,身體規(guī)矩的坐在座位上寫字,不同于抄佛經(jīng)時的謹(jǐn)慎,此刻的字筋骨柔韌、字體剛毅,帶著幾分肆意的瀟灑,渾然天成、筆鋒銳利。
不像女孩子的手筆。
臺前,朱大學(xué)士正談?wù)撝吨蜗隆?,捏著黑白參雜的胡須,對所有發(fā)言的人微微頷首。
九炎落認(rèn)真的聆聽,聽到不解處甚至忘了給章棲悅研墨。
章棲悅不說話,只是回身把背后桌上研好的墨拿過來繼續(xù)寫。
后宮無聊的日子里她喜歡寫字打發(fā)時間,從起初扭曲般爬蟲的字體,寫到與九炎落酷似的筆觸,她驚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寫,怕滔天的思念、更怕有人參她居心叵測。
現(xiàn)在,九炎落還不會捉筆,她愿意怎么寫就怎么寫,把埋藏在心里的壓抑,筆觸不得肆意的苦悶,盡情宣泄,她想怎么寫就怎么寫,想怎么作踐這種字體就怎么作踐,她的!與給她磨墨的九炎落無關(guān)。
帶著幾分嬌嗔的憤怒,她寫完字后還往上涂黑墨,畫的亂七八糟!還不解氣,再戳兩個洞,看誰敢管她!尊貴?哼!
九炎落手里的墨條一松,他猛然驚醒,瞬間忐忑地看向身邊的女孩,人已嚇的渾身發(fā)抖,糟了,他竟然走神了,他……
他不經(jīng)意間看向棲悅寫的字,整個人頓時被吸引,仿佛字體有某種魔力,引得他移不開目光。
肆意、張揚、壓抑、混合著奔放的生命力,筋骨天成的一筆一劃,讓他呆滯,莫名的情緒涌來,他竟然想哭。
他想哭?笑話,他早忘了眼淚是什么!只有自己只有活著才是他該想的,當(dāng)他中毒要死,當(dāng)躲在深井旁祈禱有死人可吃時,當(dāng)看著第一個對他好的公公被亂箭射死,他就看清了自己的處境。
眼淚,只會讓欺負(fù)他的人如見血的蒼蠅,前赴后繼。
就算明白,看著章棲悅筆下一個個鮮活的字跡成形,還是給他很大的沖擊,牽動著血液里沉寂的隱忍,肆意翻滾,要沖破兩年來的平靜,重見力量和荒蠻!
九炎落首次在他渴求的知識面前走神,目光近乎呆滯的看著女孩行云流水的手腕,欽佩、仰慕。
章棲悅一直寫著,筆觸飛快、毫無章法,寫一個涂抹一個,不往死里作踐這些字不痛快!
朱太傅不會注意小角落,同在學(xué)堂,他主要任務(wù)是教導(dǎo)太子,指導(dǎo)與太子年歲相當(dāng)?shù)幕首?、少爺,主要任?wù)完成后,才會看那些小一些的孩子和女學(xué)子,指導(dǎo)她們的字體和《幼學(xué)》。
陪讀就是陪讀,哪有給他們分班而授課的道理,若是那樣,怎么是陪讀。
章棲悅寫了什么朱太傅不知,他欣慰的聽著太子解釋治下中的名句,神情越來越滿意,老臉越來越光彩。
九炎落看著棲悅涂抹的舉動著急可惜,鬼使神差般他突然按住棲悅又想把字跡涂黑的舉動,剛想說話,猛然對上棲悅突然看過來陰狠,但瞬間又消散的目光,整個人呆滯,忘了該說什么。
“拿開!”棲悅的聲音不大,冷酷傲慢。
九炎落一咬牙,輕聲哄到:“別圖了,怪可惜的,你不要給我行嗎?”
他聲音不大,棲悅坐著與他站著正好一個高度,聲音、呼吸,微不可查的落在棲悅耳邊,降低了音量卻能讓她聽清,真誠的望著棲悅。
章棲悅打個激靈,耳旁的氣息仿佛毒蛇猛獸,身體更是如成熟女子般輕顫,這感覺羞憤的想殺人!簡直!簡直——
章棲悅氣的推開他的手——撕拉撕拉——把紙攪得粉碎!讓你看!讓你戲耍我!撕了也不留!
很多人的目光悄悄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