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第一日,蕭赫起的很早,我仍在睡夢中之時,他已然起身,由著婢女們服侍他洗漱穿戴,等都完畢之后,他走回了床側在我身旁坐了一會兒,我緩緩睜開眼,眼帶笑意地望著他出神。
蕭赫幫我又蓋好了被子,溫柔地拂過我的頭發(fā),俯下身也望著我說道:“世萱,你再睡一會?!?p> 我撒嬌地伸出雙手,用力地拽著他的袖口不準他離去,他也不惱,只笑意盈盈地任由我拉著。
“不許走?!蔽业溃稚蠀s漸漸失了力氣,緩緩地松開他,又故作惱意地說道:“走了今晚就不準回來?!?p> “我不回來,你心里頭也就開心?”蕭赫疼溺地拍了拍我的頭,幫我把雙手放進了被子里。
我窩在尚有著他余溫的被暖里,望著他起身離去的背影,偉岸寬闊,他走到門口時,輕輕地幫我掩上了房門,秋日清晨的陽光正好,照著他安靜的側臉,只是在那一霎,我徒生出決定,在往后的歲月里,不管面對多少困境,我都要勇敢地陪在這個人身邊。
窗框上的喜字被秋風吹得簌簌作響,睡意也已褪去,我索性穿好了衣裳起身,腳剛一踏地上的時候,腳底忽傳來一陣淺淺的刺痛感,我忙將腳移開,這才發(fā)現(xiàn)昨日被褥下的紅棗與花生皆被抖落在了地上,我蹲下身仔細將它們一顆一顆地拾起,這些都寓意著最美好的事情,早生貴子。忽的想起昨日與蕭赫的一夜纏綿,我的臉上也不禁泛起了些些紅暈,從沒有人教過我這些事情,昨夜蕭赫一點一點耐心地融入了我的體內之時,我卻并不覺得害怕,甚至有著渴望與期盼,因為我知道,我終是要長成女人的。
門外有人輕敲門框,傳來碧云的聲音問道:“夫人起身了嗎?”
我將收拾好的紅棗與花生都堆到了桌子上,回過頭道:“你進來吧,我起來了?!?p> 門被推開,碧云領著兩個小丫鬟提著水桶進來,碧云一邊吩咐她們將水倒進房內的銅盆里,一邊取了梳子準備替我梳頭。
銅鏡里我的臉色有些虛白,眼下也有著淡淡的鴉青,應是昨日睡眠淺的緣故所致,碧云看著抿著嘴笑道:“夫人辛苦了?!?p> 我知道她是指什么,還沒來得及辯解,臉上已是潮紅一片,奪了她手里的梳子故作怒意地說道:“你倒學會取笑我了!”
碧云用手整理好我的長發(fā),道:“我是替夫人開心。”
我輕輕地握住了碧云的手,卻心頭情愫涌動,一時哽咽無語。一份安穩(wěn)而無爭斗的生活,是我一直以來所渴望、所期盼的,然而卻總是事與愿違,我心儀蕭赫,想與他一起生活,可偏偏他卻是明朝太子,注定了也許這一生都要在復國復仇之中度過。
而我的生活呢,也會同他一樣,起伏波瀾,絕不平靜。
碧云見我不說話,取過在我手里的梳子,替我梳頭,她開口打破我們彼此間的沉默嘆道:“夫人是還在擔心?”
我點頭,“他的身份,我昨日都知道了?!?p> 碧云握著梳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我倏然淡笑,寬慰她說道:“但我并不害怕,碧云,你之前對我的規(guī)勸,就是擔心我有朝一日得知蕭赫的身份,對嗎?”
碧云沒有否認,沉默地點了點頭,“是,少爺?shù)纳矸?,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禁忌,若不是你們已成夫妻,他絕不會貿然告知于你?!?p> 我握住碧云另一只空著的手,放在我肩頭,說道:“碧云,現(xiàn)在我也是這蕭府的人了,我肩上的責任,便是陪著蕭赫走下去?!?p> 碧云將一道進來的兩個丫鬟遣開,上前又關好了房門,我正疑惑碧云突如其來的舉措,卻見她忽的對我講道,“碧云問格格一句,格格真的想好了嗎?”
我有片刻的失神,以為自己聽錯了,強壓著內心的不安,表面仍淡然平靜地問道:“碧云,你叫我什么?”
她抬起頭,眼神堅定,又叫了一聲,“格格,東莪格格?!?p> 我驚愕地從凳子上起身,往后連退數(shù)步,我的手緊緊地攥著身側的錦緞桌布,可是身體卻仍然因為害怕而在輕微顫抖,我壓抑著內心的恐懼,別過頭道:“我……聽不懂你在講什么?!?p> 她輕笑一聲,似是帶著幾分對我的嘲意,道,“碧鳶沒有死,她住在京城郊外的應若道觀里,是她把你的身份告訴我的,并囑咐我不可傷你半分。我勸了你很多次,不僅僅是因為少爺?shù)纳矸菖c蕭府的秘密,你,現(xiàn)在明白了嗎?”
碧云的話如同一聲巨雷,驚得我竟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不知道此刻她的用意與企圖,更不知道我接下來面對的會是生亦或死。
碧云望著我道:“你是否想知道我是敵是友?我只能這樣告訴你,非敵亦非友?!?p> 我搖頭道:“碧云,你講的,我聽不明白?!?p> 確實,她既然是蕭府中人,本應效忠于蕭府與蕭赫,在知道我是滿清皇室中人的情況下,卻告訴我這樣一個結果,讓我更加想不明白。
碧云沒有再解釋下去,她把梳子放在了桌上,轉身沉默地走了。我恍然失措地跌坐在木凳上,想我與她結識不過數(shù)月,卻沒有想到,她從一開始便已經隱瞞了事情全部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