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鋪墊
季長河使了個眼神,新上任的工部侍郎崔衍立刻出聲反對:“臣反對!”
“臣反對!”
二重奏?秦珍容循聲看向的是宗親一派,反對者是戶部侍郎。
秦珍容看了眼平靜的魏王,一點(diǎn)都不意外。
但季懷貞的臉色在幕簾后面變得冷厲,宗親竟然敢反對!她冷冰冰的視線注視著宗親一派,冷硬地問:“反對什么?”
有人站了出來,剩下的就是七嘴八舌分析為何不可為相,書呆子啰啰嗦嗦一大版,引經(jīng)據(jù)典,不外乎三點(diǎn):一、她沒有這個能力;二、她的功績配不上宰相的職務(wù);三、女子所學(xué)所練和士大夫從小耳濡目染學(xué)習(xí)治國理論不同,她就算真的有一絲能力,封官已經(jīng)是大大的獎賞,若要為相,主導(dǎo)帝國未來,則萬萬不可。
宗親和貴族一派在這件事上空前統(tǒng)一,滿朝文武,只有她和封忻平?jīng)]有反對,所有人都反對著,就算季懷貞強(qiáng)行要她為相,在朝堂,寸步難行。封忻平三年時間在朝,沒有一個黨羽,都是孤身奮戰(zhàn),只是因為他曾是賤民,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但他好歹是男子,還有一項大齊無人能出其右的本事——外交羯羥,才能在朝堂站住腳。
而秦珍容在這些權(quán)貴眼里是更加沒有資格的存在,又沒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就算是有,他們也容不下她。
季懷貞的呼吸急促了幾分,眼見宗親臨門一腳反悔,和貴族一派同聲同氣反對,她冷笑:“難道她瓦解了承天會都不算天大的功績?”
季長河道:“娘娘,封夫人能搗毀承天會堂口,并非她一人的功勞,是大家聯(lián)合的功勞。說起來,制定計劃才是主要的,而這一環(huán),封夫人并沒有參與。她只是計劃的實施者,功勞比起這個計劃中的任何人都要小,怎能為相?!彼B“秦大人”的身份都不愿意承認(rèn),態(tài)度強(qiáng)硬。
用她的兵馬來將她的軍,好!很好!
季懷貞氣得一時沒有對招,看向封忻平,他面目平靜站到一邊,一句話都不說,仿佛朝堂上的一切與他無關(guān),季懷貞的怒氣更高漲了,怎么回事!
秦珍容淡淡笑了,斜視著季長河:“宰相大人,你錯了。這個計劃是我提出的呀,怎么宰相拿了萬兩黃金和十萬白銀還不夠,還想獨(dú)攬功勞???”
季長河反問:“是嗎?你不過只是按計劃行事而已,什么時候你參與了計劃制定呢?”剛剛還不情不愿因這場圍剿領(lǐng)賞,現(xiàn)在態(tài)度大變,竟然主動承認(rèn)參與了這次圍剿計劃,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秦珍容佩服不已。
工部尚書趙大人大笑:“憑你能想出這么個主意嗎?”
秦珍容眨眨眼:“說是宰相和魏王同出的主意,不覺得牽強(qiáng)嗎?兩派對立已久,從未有過合作吶?!?p> 宗親一派的戶部尚書道:“承天會是盤踞在大齊心口的重患,兩派雖然日常對于治國方針無法統(tǒng)一,但為國之心都是一致的。”
秦珍容一邊搖頭一邊抿唇笑道:“兩派合力還不止,看不起我又要算上我去出力,真是不拘小節(jié)啊?!敝苯又S刺兩派十足不要臉的做派。
大理寺卿胡大人涼涼地說:“為國效力,使勁各種手段是當(dāng)然的?!痹捓锇亚卣淙莸母冻隹吹梦⒉蛔愕?,將她試做一種手段,而使手段的人是貴族和宗親一派的男人們。
秦珍容嗤笑,環(huán)視四周:“兩派合作,求我配合,讓我九死一生在承天會做內(nèi)應(yīng),等我拼得一身傷,還要輕視我?!彼龘u搖頭,“這個朝堂真是讓人失望。”
大理寺卿落井下石:“制定計劃是殺死蒼圖,封夫人能力不足,把最大的魚放走了,本來出此大紕漏是連封賞都不該的,是宰相大人看你一個女人確實費(fèi)勁了心力,是能力極限了,才不追究的,焉知封夫人貪得無厭,還想坐上大齊宰相之位,你小小能力,怎能服眾!”
工部尚書附和:“封大人還是回家相夫教子吧,朝堂不是兒戲,你勝任不了的?!?p> “呸?!鼻卣淙萜婀值乜聪虼罄硭虑?,似是想不到他會如此不要臉,“明明是蒙濁清自己沒把握好機(jī)會,提前沖進(jìn)了寨口,打草驚蛇,竟然要怪到我頭上?”
“你……”
秦珍容舉手制止了更加多的反對侮辱之言,直接道:“蒼圖已跑,焉知承天會其他地區(qū)會有多少余孽,會不會東山再起,我有一計可以徹底消滅承天會,而且只需要十天時間。若是誰能有本事在十天之內(nèi)同樣消滅承天會,我從此不會為官,包括我的夫君,也不為官了。甚至,淪為賤民?!彼聪蚍庑闷?,“夫君,意下如何?”
封忻平笑著說:“都聽夫人的?!?p> 季長河沒想到秦珍容敢信口開河到這般地步,全身血液都沸騰了,急忙追問:“你若是做不到呢?”
秦珍容斜眼看他:“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宰相怎么聽不明白?”
工部侍郎呵斥道:“你放肆!”
秦珍容懶得理他,一一掃過朝堂眾人,大喝:“誰敢站出來說一句,他能!做不到,永世不得為官,全族淪為賤民!”
此話一出,滿堂寂靜,所有人將眼神投到她身上,都只有一個反應(yīng):她瘋了。
季懷貞沉聲問道:“你真的有把握在十天之內(nèi),徹底消滅承天會?”到如今,是連她都無法阻止的局面了。
秦珍容自信滿滿地說:“微臣能做到。”
季懷貞知道她不是信口開河的人,說出這些話一定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她現(xiàn)在只能相信秦珍容了,她笑吟吟地說:“所有人都認(rèn)為你沒本事,而這樣,恰恰能顯出你的能耐,不錯,滿朝文武,可有人能來一戰(zhàn)?!?p> 永世不得為官,全族淪為賤民這個結(jié)果太嚴(yán)重了,誰敢?沒有人敢的。
季長河想,就算她真的有辦法滅了承天會,難道還不能找些人假扮承天會嗎?阻撓她的計劃是在太簡單,女人就是女人,果然愚蠢。這么個除掉季懷貞臂膀的好機(jī)會,他怎么會錯過。
魏王想:他本意就是和太后聯(lián)合,沒有了秦珍容和封忻平這兩個絆腳石,太后無法獲得實權(quán),只能和自己合作,才能讓宗親一派得到喘息的機(jī)會,等待皇帝長成。秦珍容自尋死路,這個結(jié)果太好不過了。
兩派都無人反對。
半響無人應(yīng)答,秦珍容笑了:“那就等本官的好消息吧?!?p> 她笑,滿朝文武亦笑。
大理寺卿還特地提醒她:“希望封夫人說話算話?!?p> “自然。”秦珍容看也不看他,揚(yáng)起了笑意。
滅掉承天會,她早有了主意。
猶記得昨日當(dāng)她說出這個主意之時,封忻平驚喜的眼神,他繼而苦惱道:“這個主意,風(fēng)險極高,但是效果極好!”
好戲上演了。
十日時間,秦珍容被多方監(jiān)視,多少人想看她笑話,多少人想從中做手腳,但秦珍容一直都龜縮在家,沒有任何作為。
有人不解,有人嘲笑。但秦珍容依舊優(yōu)哉游哉,誑街吃飯,過得清閑。使得一直跟著她的人都一頭霧水。
封忻平正常上朝,下朝在御史臺辦公,沒有人和他應(yīng)酬,他以前都是尋花問柳,現(xiàn)在都是乖乖回家,再不出門。監(jiān)視他的人,也找不到任何蹤跡。
如此風(fēng)平浪靜到了第十日的朝會,季長河本來一切盡在掌握的篤定隱隱成了擔(dān)心,這十日,秦珍容和封忻平?jīng)]有任何動作,這不太像那日她夸下??诘淖孕?。若是不成,自然是好,輕松除掉了眼中釘,若是成了,就憑他們十日所有探子察覺不到的動作,那就太可怕了。
成功還是失敗,高高將季長河的心懸起,讓他幾乎坐立不安。
魏王也是一樣坐立不安,秦珍容毫無動作,他窺探不到任何端倪,他問許平信:“你認(rèn)為呢?”
許平信道:“其中有詐,只是我們尋不到線索?!?p> 魏王皺了皺眉:“你最近是怎么了,始終懨懨的。不要被你弟弟影響,他離開也不失為一件壞事,如此鬼迷心竅,會阻礙我們的大業(yè)?!?p> 許平信已經(jīng)稱病多日,今日依然精神不濟(jì),不能上朝:“放心吧,父親。只是染了風(fēng)寒,需要休息一陣?!?p> 只有他自己知道,秦珍容九死一生,他一顆心跟著七上八下,心慌意亂,直到許子信離開那日,在痛苦的魏王妃面前他毫無保留的訴說了自己的心意,許平信才發(fā)現(xiàn)了他一直忽略的,壓抑的正是這種情愫。他覺得很可笑,他竟然對秦珍容有不一樣的情感,他怕自己在朝堂上情不自禁時一語驚人,壞了父親大事,他必須在家更加堅定心性,鐵石心腸。
魏王囑咐他好好休息后,便準(zhǔn)備去上朝了。
朝堂上,秦珍容和封忻平神態(tài)輕松,而貴族一派和宗親一派都虎視眈眈,小皇帝似乎昨晚沒睡好,一直在打瞌睡。不過,即使他真的睡著,也沒有人在乎。
大理寺卿最耐不住,大聲嚷嚷:“封夫人,十日過去了,你的成果呢?”
秦珍容篤定地說:“托太后和皇上的洪福,承天會已經(jīng)全部被瓦解了,世上將不再有承天會?!?p> 兵部侍郎哈哈大笑:“你這些天什么都沒有做,可不要信口開河?!?p> 秦珍容狐疑地看著他:“蘇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這些天做了什么,難不成一直在監(jiān)視我嗎?”
兵部侍郎尖聲道:“有辱斯文!”
秦珍容鄙視道:“蘇大人毫無理據(jù)的信口雌黃才是有辱斯文吧,怪不得我國兵力不強(qiáng),被羯羥到處攆著打,原來是官員無能,無憑無據(jù)的事情就敢大放厥詞,不知誤判多少局勢?!?p> 兵部侍郎捂著胸口:“你……你……”
封忻平在一旁淺淺微笑,看秦珍容舌戰(zhàn)群雄。當(dāng)年他夾縫中生存,做事瞻前顧后,幾乎迎合著兩派,常常從中和稀泥,充當(dāng)和事佬,平息兩派的爭論,卻還是被兩派嫌棄到泥地里。如今,大家撕破臉,秦珍容又積累了政治資本,自成一派,不用向他當(dāng)年一樣百般委屈,不用經(jīng)歷自己的痛苦,真好。
兵部尚書一向和侍郎不和,此時同仇敵愾,自然是要站出來針對秦珍容的:“秦大人這些天是做了些什么事情瓦解了承天會,本官洗耳恭聽?!?p> 秦珍容給了他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十分不屑的模樣:“我為什么要告訴你,讓你們再次剽竊我的勝利成果,然后倒打一耙說我無能嗎?”
“婦人就是婦人!”
“毫無大局之念!”
“以為這里是菜市任你耍無賴嗎!”
朝堂一時喧嘩起來,秦珍容提高聲音:“娘娘,有人說你是婦人!”她練過武,又成為了高手,中氣十足,就像拿著喇叭大聲廣播一樣,一下將其他人的聲音壓下去,她手無意識指來指去,“他們在排揎娘娘您沒資格垂簾聽政呢?”
她手指指到處,被指著的人紛紛左躲右閃,大呼:“這話不是本官說的,封夫人切莫亂指?!?p> 季懷貞嘴角幾不可見的揚(yáng)了揚(yáng),出聲道:“秦大人,這話切莫亂說,諸位大人不讓哀家垂簾聽政的話,皇帝年幼,是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嗎,那不是反賊了?切莫亂給各位肱股之臣莫須有的罪名?!?p> 這番話有意無意指向之前季長河利用小皇帝打壓宗親一派之事,季長河臉色自如,站得依然挺拔,仿佛聽不懂言下之意,但貴族之中有不少人面露驚慌,隨即看向秦珍容的眼神更加鋒利。
秦珍容假裝不知,恭敬道:“是,娘娘說的是?!?p> 朝堂上吵成一團(tuán)是常事,人身攻擊也是常態(tài),憑什么男子吵架是為國爭論,加上女子,就是菜場潑婦罵街?季懷貞覺得這其中并沒有差別,但她急于推秦珍容上位,也不想放任朝堂亂成一團(tuán),直接問道:“你說你已經(jīng)瓦解了承天會,是怎么做到的?”
秦珍容笑了笑:“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結(jié)果。微臣擔(dān)心,以各位大人的偏見,挑微臣方案的刺都要挑上半個月,不如直接看結(jié)果吧。”
季長河笑了,親自下場:“封夫人要看結(jié)果,焉知不是上次搗毀承天會之時埋下的結(jié)果?”
秦珍容請教道:“難道上次幾乎剿滅了大部分承天會的可生力量,還能讓所有承天會的堂口全部暴露,自爆行蹤嗎?”
季長河臉色一變,大理寺卿驚呼:“什么?你說什么?”
秦珍容滿臉自信:“所有的堂口都暴露出來,就是結(jié)果。所有人都暴露了,承天會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戶部侍郎不信:“人呢!”
秦珍容輕松道:“稍安勿躁,消息都在路上呢,一來一回,包括邊界在內(nèi),得三個多月吧。”
“什么,還要等三個月!你不會是在拖延時間吧?”
戶部尚書問道:“難道就近的城市沒有消息嗎?”
秦珍容兩眼一翻:“大人你這個記憶力是真的差,該退休……致仕了吧?附近的堂口都被殲滅了,還怎么暴露?哪還有消息???”
堵得戶部尚書啞口無言,他反唇相譏:“那這段時間內(nèi)就任由封夫人進(jìn)出朝堂嗎?”
秦珍容擺擺手,不在意道:“當(dāng)然不會啦,我和我的夫君都會乖乖回家等消息的,三個月都不會上朝,畢竟,我是一言九鼎,不像有些人,沒半點(diǎn)本事,還留戀不屬于他的官位?!?p> 季懷貞皺了皺眉,就聽到秦珍容在朝下道:“娘娘,請耐心等待吧,只有這樣,諸位大人們才能體會娘娘的決斷是正確的?!?p> 季懷貞被她一句話就平復(fù)了紛亂思緒,她笑了笑:“很好,既然秦大人早先已經(jīng)在諸位大人面前夸下???,立下誓言,就應(yīng)該遵守。同樣的,若是三個月后,所有消息都證實了秦大人的本事,諸位大人,還得承認(rèn)秦大人有為相的本事才行。”
秦珍容一直是輕輕松松的神情,而相比較起來,完全摸不著思緒的季長河和魏王都顯得憂心忡忡。
季懷貞命人喚醒已經(jīng)睡著的小皇帝,假意問道:“陛下還有什么吩咐嗎?”
小皇帝擺了擺手,翻了個身繼續(xù)睡,眼睛都沒睜開,季懷貞便宣布了退朝,秦珍容接到季懷貞的眼神,故意走得很慢,轉(zhuǎn)道入了后宮。
季懷貞心緒不寧地等在泰鸞殿,見到秦珍容,立刻免了她行到一半的禮儀,牽著她坐到榻上:“你是不是有把握?”
秦珍容自信道:“是,請相信我吧,娘娘?!?p> 季懷貞擔(dān)憂道:“三個月的時間,太長了,到時候不知又出什么風(fēng)波?”
秦珍容反而說:“娘娘,我還覺得三個月的時間太短了,如果不是為了堵住一群大臣的嘴,我覺得半年都還少。”
季懷貞嘆道:“你越晚上位,越是給宗親和貴族一派反噬的機(jī)會?!?p> 秦珍容默了默,認(rèn)真地說:“娘娘,您認(rèn)為我現(xiàn)在位列宰相就一切順?biāo)炝藛幔课矣X得不是。”
季懷貞無可奈何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總比你現(xiàn)在沒有任何官職,還得閑賦在家三個月強(qiáng),在朝上,總有一些軟骨頭能為你所用?!?p> 秦珍容回答道:“在朝上物色人才,百般拉攏,還不一定拉攏到真心的,或許是一個間諜,還害了自己。娘娘你放心,這三個月我做的不僅是為了堵住朝臣的嘴,坐上宰相之位。更是積累抗衡朝臣的資本,讓我這個宰相確實有宰相之實?!?p> 季懷貞似乎還是弄不懂秦珍容在做什么,秦珍容看出她的疑惑,正準(zhǔn)備解釋,就見季懷貞擺擺手:“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做吧,需要我配合就告訴我好了?!?p> “好?!鼻卣淙莼卮鹜?,還在想,接下來是不是要走了。
季懷貞就拉著她去后花園賞花,只是相對無言的坐著,偶爾聊一兩句話,秦珍容并不覺得無聊,反而感到非常舒適。
南柯一椽
有點(diǎn)趕內(nèi)容,但是又沒有什么靈感,后面寫崩了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