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翼秉性純良,想不出太多難聽的話來罵粟予,只是氣憤的在床上不停的掙扎。茼影發(fā)覺聲響向這邊走了過來,一進屋眼前一驚,高呼道:“栗姐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我以為還要幾天呢”?
粟予回頭,看到已出落成大姑娘的茼影,可眼前茼影的穿著不免令她一臉嫌棄,想想這些年茼影都和這個家伙生活在一起,不安好心的走到床前,一腳架于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若翼,臉上浮現(xiàn)出幾絲痞氣,語氣輕蔑道:“鐘離叔叔還真是偏愛茼影,連自己的衣服也拿來給茼影穿,真是感情深厚”。
茼影看到不能動彈的若翼,也不緊張,嘆口氣道:“你又給翼哥哥下什么藥了,這么多年了這個把戲你還沒玩夠。”
“哼”,粟予輕聲道:“這么多年只玩這一個把戲,你翼哥哥從沒識破過,是不是證明他越來越蠢了?!?p> 茼影道:“栗姐姐,你給翼哥哥解了吧”。
“不可能”粟予回道。
茼影走上前看了下若翼的狀態(tài),思索了片刻,粟予不屑一顧道:“就你的道行還解不了這種毒”。
茼影隨口道:“你給翼哥哥下的不是迷藥?是毒藥!”
“是的”粟予挑釁般的看了眼若翼:“這個毒藥能使人全身麻痹,漸漸的意識迷亂,再后來會昏迷不醒,任人宰割也沒有任何知覺,即使你翼哥哥武功高強,在意識不清的狀況下也阻止不了毒液浸入脈絡,若沒有解藥,那就等著去死吧。”
茼影有些緊張,驚愕的看著粟予:“你不會看著翼哥哥死去的對吧?”
“死”?粟予道:“他若死了,我折磨誰去,”說著從腰間取出一粒藥丸,強硬的塞入若翼口中,盯著他,咬牙切齒道;“死對我來說不過癮,我會好好照顧叔叔的,不會那么輕易就讓你死的。”
若翼意識漸漸迷糊,沒一會便昏了過去。
接近正午,飄痕手拿畫紙來到這里,飄痕便是清池身邊的丫頭。
茼影詳細的將早晨的事告訴了她,擔心翼哥哥真的會有什么不測,飄痕卻撇嘴笑道:“哪是什么毒藥,只是麻醉劑,過了藥效若翼自然會醒來,不用擔心,你栗姐姐向來嘴硬,何況是若翼,她能嘴下留情嗎。”
“飄痕師叔”,飄痕的話被身后的粟予打斷,既而轉(zhuǎn)頭看向她,表情無奈道:“說了多少次,我們無門無派,不要叫我什么師叔?!?p> 粟予聳著肩,示意大家坐下談,說道:“你這個時候來也不稍些吃的,我都餓死了”。
飄痕道:“我一收到你回來的消息就立馬趕了過來,哪顧的上。”
粟予無奈,隨手倒了杯茶,指著桌上的畫紙道:“這是什么”?
飄痕道:“你需要打探清楚的人。”
粟予打開畫紙,疑惑道:“三張”?
飄痕點頭道:“這三人是一起的,探清楚一個,其余的應該不會費什么周折。”
畫像上得人個個儀表端正,粟予不禁問道:“只見過一面師叔就能畫的如此惟肖,這過目不忘的本領是越來越高了。說說吧,這三人什么情況”?
飄痕從畫像中挑出一張,指著道:“你可以先查這個,叫言揚,但不確定名字的真假,為人算端正,不是品行不佳的人,家境優(yōu)越,極少出入煙花之地?!?p> 粟予端詳著言揚的畫像,畫像上得人神采奕奕,五官親和,不是大奸大惡之像,粟予輕聲道:“姓言,是要好好查查,不去煙花之地,你和姑娘是怎么盯上的?”
“其中一個像是常來,但我也是第一次見,我不能在‘樂笙樓’里打探,否則以姚媽媽那種明銳的性格,我們會被懷疑的”,飄痕道。
粟予盯著桌上的畫像,眼神凝聚,似要將它們刻在腦子里一般,半晌道:“富家少爺還能沒點愛好,比起江湖人簡單多了?!?p> “姑娘呢?還是老樣子嗎”?粟予轉(zhuǎn)移話題道。
“沒怎么變”飄痕點頭:“倒是你,三年的游蕩感覺如何?”
粟予飲下一口茶,嘆息著:“意猶未盡,是去了不少地方,對了,我還拜了一個醫(yī)術極高的人為師,可惜我倆就相伴了一個月?!?p> 飄痕嘴角不自覺的笑道:“你的醫(yī)術還是若翼教的,可還記得”。
一提到若翼粟予眼中便有止不住的敵意,表情僵硬不屑道:“哼,他個庸醫(yī)豈可和我?guī)煾赶嗵岵⒄??!?p> 一旁的茼影也覺得稀奇,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栗姐姐的醫(yī)術原是翼哥哥教的,她比粟予小五歲,從她記事起這倆人就劍拔弩張,互看不順眼,翼哥哥還好,倒是栗姐姐甚至有些恨翼哥哥,其中的原因她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栗姐姐十幾年間都會外出,過一段才會回來,這次是最長的,走了三年。茼影便一直由若翼照顧,二人的感情自然深厚。茼影干坐著,心里還是不放心,起身走到若翼的房間。
粟予看著她,輕聲向飄痕問道:“這丫頭的性子怎么越來越冷了?”
飄痕眼神飄忽,不緊不慢道:“許是平時沒什么人說話,這么久沒見你也不知道說什么?!?p> 粟予不以為然,隨口嘟囔句:“是嗎?感覺不像?!?p> “對了”,飄痕提高音調(diào),表情古怪的盯著粟予:“你不是說過沒人能品出你的茶嗎?”
粟予道:“不錯,至少我接觸到的人沒人能嘗出來”。
飄痕笑道:“這三個人當中,就有人品了出來?!?p> 粟予眼中一亮,眼神撇向桌面,心里急切,脫口道:“是誰”?
飄痕賣著關子,點著桌上的畫像,故意拖長聲線道:“等你查清楚了,自然就知道了?!?p> 粟予一個白眼,一臉驕傲的神色,沖著屋中道:“茼影,走了?!闭f完依著門框不死心詢問著:“當真他們有人喝的出來”?
飄痕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粟予帶著茼影來到南橋街,雖幾年不在京城對這里的一切還是如此熟悉,反而茼影平時很少在街中閑逛,出門也是為了日常用品或是拿些曬好的草藥來賣。她奇怪的問道:“栗姐姐我們要去哪兒???”
粟予將手背于身后,邁著歡快的步子心中早有安排語氣輕快道:“先給你做衣服,再去添飽肚子?!?p> 茼影道:“你不是早餓了嗎?我們先去吃東西吧?!?p> 粟予停下腳步,扭頭打量著茼影:“你以為我不想啊,只怕是你這個樣子酒家不讓你進去,”說完,粟予抿嘴一笑。
許是茼影長期和若翼生活在一起,從沒想過什么打扮啊,怎么穿的漂亮啊,也不覺的自己的穿著有什么問題,她緊跟著粟予一路來到‘葉瀾布莊’。
‘葉瀾布莊’是城中口碑教好的一家,樣式多,價格合理,葉老爺平時對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都有照顧,故而生意是城中最好的,這‘葉瀾布莊’的小少爺便是葉起波!
二人一進店,店家便熱情的介紹著,粟予大眼望去,扯出一匹淡紫色的布料,將茼影向前推了一把說道;“這個顏色,給她做一套。”
一個四十左右的婦人一臉笑意說道:“姑娘這要的急,今天可是取不走,我們給這姑娘量個尺寸,您過兩天再來取,保您滿意?!?p> “那店中可有現(xiàn)成的”?粟予問道。
婦人笑意更濃,指引著二人來到柜臺前,指著眼前疊好的衣服得意的說道:“這姑娘相貌不俗,隨便那件穿出去都是引人奪目的?!?p> 粟予示意茼影上前選一件,茼影迷茫的看著她,輕輕的搖著頭。
粟予無奈,知道茼影不喜歡過艷的顏色,挑出一套黑紅相間的樣式貼在茼影身上比試著,茼影難得有歡愉的神色,粟予便要她穿在身上看看,沒一會,茼影走了出來,高高扎起的馬尾直達腰間,系發(fā)的紅絲帶和衣服上的紅色相得益彰,袖邊、衣擺、腰帶均是紅色,通體的黑色顯得茼影的身材更加修長,不施粉黛的臉上也不影響她俏麗的面容,她眨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粟予,粟予很滿意,驚嘆著果然人靠衣裝。
身旁的婦人心名眼亮,瞧著上身效果如此好,當下詞語不重,妙語連珠的將她家的布料一頓猛夸,粟予交過錢,交代了紫色布料的樣式,吩咐到過兩天會來取,便和茼影離開了布莊。
二人向前走,這京城變化不大,離開的幾年街邊無非是多些商鋪,城中廣而相知的店鋪如今的生意更是門庭不斷。茼影隨著粟予在一家建筑頗具規(guī)模的酒家前停了下來,茼影抬頭赫然四個大字‘肆夜人間’!
這個三層建筑的酒家是城中最大的,里面的菜色酒水都是上乘,店家會不定期推出新菜品,保證食材的新鮮,店中不時還有說書的唱曲的,這里絡繹不絕自然也混集著不同階層的人,打探消息,尋人問事這里也是最佳選擇。
二人走進去,此刻未時過半,店中的人不算多,隔三差五的坐著幾桌人,小二熱情的迎過去,將二人帶到了二樓?!烈谷碎g’一層二層可以吃飯,三層可以住宿,整個酒店通體朱紅色,層與層之間的木制廊柱均繪有符合季節(jié)的花卉圖,二樓靠邊的桌子探頭便可看到一樓的景象,二樓一側(cè)的墻壁上掛著整墻的木板,木板上寫的都是菜名,店里的特色菜和招牌菜會掛在一樓的柜臺上方,每一層臺階店家都放有綠植,店中除了彌漫著飯香還充斥著淡淡的檀木香。有意思的是,一樓的桌椅全是竹制的,而二樓均是木制,一樓用餐的都是尋常百姓,二樓則多是往來商客和江湖人。
二人一坐下,粟予也不征求茼影的意見,迫不及待的對小二說道;“一個麻辣豆花,一個京醬牛肉,一個蒜香蒸茄,一個什錦帶魚,兩碗牛肉面,不加湯,兩壇清花澗,......再加一個銀耳黃花湯,要咸口的,記住了嗎?!?p> 小二一臉輕松,將剛剛粟予報的菜一字不拉的重復了一邊,粟予滿意的答好催促他快些上。茼影凝眉問道:“我們兩個人能吃的完嗎?”
粟予一揮手:“等吃了再說,說不定還不夠呢?!?p> 小二先上了酒并送了一小碟花生米。
粟予咬開木塞,倒了一杯,靠著憑欄美美的喝上了一口,滿口酒香,還未散盡,只聽‘砰’的一聲拍桌響,從二人左前方傳來一個厚重的聲音:“大哥,我們就這么算了。”
粟予側(cè)身尋聲而望,正對她的是個魁梧大漢,滿臉的胡子,一臉兇狠相,坐在大胡子對面的人沒有答話,大胡子豪飲一碗酒怒不可遏道:“我們這趟鏢豈不白押了,還要賠償雇主的損失”。
坐在對面的人放下筷子,語氣平穩(wěn)道:“那能怎么辦,我們只能自認倒霉?!?p> 大胡子氣不過,詢問著;“我們搶回來如何”?
“哼”對面的人輕蔑一聲:“搶,那可是‘天絕山莊’,不丟了性命就不錯了?!?p> 小二端著盤子,口中嚷道:“客官,您的菜來了”。
放下菜,轉(zhuǎn)身又給大胡子放了兩大壇酒。
粟予邊吃著菜邊繼續(xù)留意著二人的對話。
大胡子說道:“這可惡的絕地凡,我不信沒人能治的了他?!?p> 絕地凡,粟予心中也不自覺緊張起來,茼影看著粟予的神情,輕聲道:“栗姐姐”,粟予抬起食指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茼影無趣的夾了一口茄子放進嘴里。
大胡子對面的人始終冷靜,語氣也沒有大胡子一般激勁,緩緩道:“絕地凡心狠手辣,血腥殘酷,能避則避,倒是他背后的‘蓋天一’,不以真面目示人,我倒覺得他比絕地凡還要陰險幾分。”
“大哥‘威遠鏢局’就在城中,不如我們?nèi)フ叶剂簬兔Α?,大胡子提議道。
對面的手揚手,搖頭否定道:“董都梁那廝也是欺軟怕硬之輩,若知道對方是絕地凡,怕是連照面也懶的打。”
大胡子仍是不甘心,重重的捶了幾下桌子,咬牙切齒滿臉的不甘心。
對面的人安慰道:“不甘心也沒辦法,丟了鏢總好過丟了命。”
粟予聽到這里,嘴角一揚,心道這人倒是個識時務的主。后面二人的交談粟予在沒留意。茼影的面都快吃完了,她的還沒動幾口,茼影好奇,壓低聲音問道:“栗姐姐認識絕地凡”?
粟予咦了一聲,反問道:“為什么這么問”?
茼影道:“他們提到絕地凡時,我看你臉色一變,他是什么人啊,很厲害嗎?”
粟予用筷子卷起一層面條停了下來,看著茼影認真道:“他殺人不眨眼,你說厲害嗎?我雖然不喜歡那個瘋男人,但他對你的保護做的還挺好的,對了,這些年他有繼續(xù)教你武功嗎?”
茼影自然知道她口中的瘋男人就是翼哥哥,點頭道:“每天都有,而且還教了我一些醫(yī)術,還有處理傷口的方法?!?p> 粟予撇著嘴一副‘有什么了不起’的樣子問道:“我不在的這幾年你可調(diào)查過什么人?”
茼影道:“我挺想的,可翼哥哥說還要再等等?!?p> 粟予一個白眼,可她心里清楚自己雖然討厭鐘離若翼,可他對茼影的保護寵愛是有目共睹的,以茼影這般心性還應付不了棘手的問題,不讓她跟蹤打探卻是良策。
樓中人聲嘈雜,但絲毫不影響角落里那個唱曲的,在抑揚頓挫的‘伊伊呀呀’中茼影覺的耳朵都不夠用了,入耳的聲音都是叫叫嚷嚷,攪的人煩躁,茼影催促著離開,粟予細細的吃完了豆花,其他的都嘗了幾口便飽了。
二人起身,并排下樓,走到一半,碰到有人往上走,二人往扶梯邊移去,恰巧小二慌張下樓,從粟予和扶梯間的狹小空間竄過,粟予毫無防備猛然向茼影身上靠去,茼影一個失重隨手抓住邊上人的手臂,那人微微抬手撐著粟予站穩(wěn)身體,茼影只覺的那手臂剛勁有力,有股無堅不摧的霸道,轉(zhuǎn)身扶住栗姐姐,二人站穩(wěn)后,粟予手扶樓梯,翻身下樓截住了小二。茼影隨口道:“謝謝”。那人背對著他,沒說話,揚了揚手中的酒壇繼續(xù)往前走。
粟予正在不依不饒的怒吼著小二,小二口中連連致歉,結賬時店家少結了一道菜,算是對剛剛的事的補償,哪知栗姐姐根本不領情一臉不稀罕的神情,付了全款,拉著茼影離開了。
挨了吵的小二心情有些煩悶的上樓繼續(xù)給大胡子送酒,小二在這店中做的就是看人臉色的差事,自然是懂的察言觀色,到大胡子跟前時臉上堆滿笑容親和道:“客官,您的酒”,平時放下酒便會離開,此時小二站在桌邊來回的看著桌前的兩人,二人都手持加菜的動作,相互的看著一動不動,小二覺得奇怪,又輕聲道:“客官您的酒?!?p> 半晌,沒人回答,小二站直身體,用手推了推桌前的二人,二人身體晃了下,頭顱滾到了地上,看到碗口大的傷口往外涌著血,小兒嚇的連連尖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的叫聲引得周邊的顧客看了過來,大家頓時一涌而下,跑出酒家,不時有人叫道:“殺人啦........”
沒走遠的粟予和茼影聽到叫聲,疑惑的跑回店中,多數(shù)人聚在一樓,二樓毫無人影,粟予拉著茼影沖向二樓,站在樓梯口凝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粟予看到兩個無頭的人坐在桌前,頭顱滾到了墻角,不自覺瞳孔放大,驚奇這兩人剛剛還活生生的坐在自己對面,這么短的時間竟成了死人,心中浮現(xiàn)一層恐懼令她呼吸沉重。身旁的茼影更是緊張不已,她雖見過尸體,還是頭一次見到身首異處的場景,她緊緊的閉上眼,合眼前像是看到了什么,猛然睜開眼,目光落在了桌角,那里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姆胖粋€酒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