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絕山莊’正殿的擺設(shè)極其簡單,最里面放著一張近八尺的桌案,一側(cè)并放著一排木椅,僅此而已,桌上堆滿了書紙,案后蓋天一在寫著什么東西,白衣勝雪,輕紗遮面,及腰的長發(fā)順滑烏亮,一直覺得,他是因為丑才遮住面相的程諾有些看呆了,安靜寫著東西的男子美的像一幅畫,猶如神仙天降,出塵脫俗,和這個十惡不赦的地方一點(diǎn)也不相襯,惡人沒有惡人的樣子,讓初見的人打心底恨不起來。
蓋天一停手,吹了吹未干的字跡,掃了一眼殿內(nèi)的三人,看向那小孩,聲音清亮的叫道:“雙兒,把這個放到你凡哥哥的房間,暫時不要進(jìn)來這里。”
小孩跑跳著接過那張紙,瞇起眼睛,笑吟吟的答道;“好的?!?p> 蓋天一正視三人,帶著渾厚的聲音說道:“希望‘天絕山莊’替你們解決什么樣的麻煩。”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不勾魂,不奪魄,平常到,迎面而來時也不會想要多看一眼,此時卻叫人移不開目光,殿內(nèi)高挑寬敞,說話都帶著輕輕的回音。
程諾移開眼睛,靜等著楚子然的回答。
“想來大當(dāng)家知道我們是誰?!弊尤婚_門見山的問道。
蓋天一也不否定:“略知一二?!?p> 見蓋天一不徐不疾,想都不想,尤念覺得奇怪反問道:“山莊交易那么多,大當(dāng)家居然能記得子然。”
蓋天一收回目光全放在尤念身上;“‘迎君樓’里那么多客人,也不是每個都是九月初三才住進(jìn)去的?!?p> 尤念心里一沉,心升寒冷,收起了自己的小聰明。
蓋天一繼續(xù)道:“江湖傳言如何我一點(diǎn)也不在乎,進(jìn)到這里就是我說了算,你們此行的目的,我猜也能猜的到,若你們抱著一邊厭惡一邊又僥幸的心理,我勸你們早些離開”
子然道:“我不明白為什么你們要跟蹤我?”
天一抬眼,鼻梁上的白紗輕微的顫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揚(yáng):“跟蹤你非我所愿,只是有人想這么做罷了。”
“是誰?”子然破口而出。
天一眼角低垂,散發(fā)著戲謔的眼神:“告訴了你,便成了一樁交易,籌碼你可付得起?”
子然道:“我來就是想弄清楚誰和你做了有關(guān)我的交易,至于價錢你隨便開?!?p> 天一不動聲色:“莊上奇珍異寶無數(shù),不差你的這點(diǎn)錢財。”
子然不明其意,疑惑道;“你們不是只要給的起價格,什么事也愿意做的嗎?”
“誰告訴你我們是為錢賣命”天一壓低聲音道:“我們做的是交易,即是交易便是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你情我愿,各取所需?!?p> 子然下意識在心里嘀咕:難道他要和我交換條件。直言道:“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蓋天一起身,修長的身型尤為顯的他清晰脫俗,他走近子然,抬手指著尤念:“我要....他的命!你殺了他,就能得到你想知道的,這,就是交易!”
子然驚恐,身體僵硬的站在原地:“你說什么?”
“既然聽清楚了就不要假裝聽錯了,你交易的籌碼就是他的命!”無波無瀾的語調(diào)卻攪動子然的內(nèi)心氣血翻騰。
子然錯愕,一臉難以置信的盯著蓋天一,嗔怒道:“你要我殺人?”
“你也可以不殺”天一道。
子然獰惡的看向他,他明知道自己不會動手,開出這樣的條件分明是強(qiáng)人所難,子然惶恐,真的有人會答應(yīng)這樣的交易嗎?他頭皮一陣發(fā)麻,騙人的,話本里都是騙人的,真實(shí)的江湖英雄俠客還是太少,才縱容出‘天絕山莊’這般狠毒之徒。
“原來你們就是用這種方式想殺誰就殺誰的。”子然冷笑。
蓋天一道:“這是我們之間的交易,至于和別人的就和你無關(guān)了。”
子然無話可說,滿腦子的鄙視和恐懼,再一次深陷在;自己怎么會和這種地方扯上關(guān)系的不解中。
雖然聽到要取自己性命,尤念還是很談定,也切身的體會到了,進(jìn)了這里便是他說的算的那種霸道和蓋天一身上諱莫如深的機(jī)關(guān)算盡。
白紗遮面,只露出一雙眼睛的蓋天一,眼波流轉(zhuǎn),掃了一眼程諾,程諾來到這里一心要為亦天報仇,自見了蓋天一她就明白報仇是一個笑話,這樣的人,這樣的手段自己哪是對手,她和蓋天一對視,這樣清澈無辜的眼神,清亮干凈的聲音,怎么會......
蓋天一也不回避,對上程諾的眼神,一個空洞無神,一個水波不興,魔性般程諾開口道;“你連累了多少無辜的人,可有想過?!?p> ‘無辜’這個詞猶如投入河中的石子,在蓋天一心中一圈一圈的蕩開,漣漪撥動著心弦,他縮了一下眉,輕聲的回應(yīng):“有因有果那是咎由自取,無緣無故便是命中注定了?!?p> 有深意的一番話落在程諾耳中便是無辜就等于活該!
她長舒口氣,自言自語道:“活該......活該啊.......”
一旁的尤念扯了扯程諾的袖口,沖她搖了搖頭,瞪大的雙眼提醒著程諾不要妄言,程諾收回了目光看向別處,尤念伏在子然耳邊輕聲道;“我們先回去,從長計議?!?p> 尤念看向蓋天一,蓋天一長袖一揚(yáng):“下次,想清楚再來?!?p> 三人出了大殿,各自無語,下了幾個臺階,迎面感覺一股強(qiáng)大的氣流朝他們涌來,尤念一把將二人推開,自己起身后退,一躍到了屋頂,隨后一陣巨響,殿門被震的粉碎,五個身影落在木橋上,直直的看向他們。
尤念飄落而下,凝眉道:“什么人?”
“大哥,他們可是山莊的人”其中一人道。
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回道;“我們是來滅莊的,不管是不是,今天這里的人一個也別想出去?!?p> 幾人附和著哈哈大笑,一個身負(fù)弓箭的人環(huán)顧了四周,帶著尖細(xì)的聲音輕佻的說道;“這地方不錯啊,很快就成我們的了”。
幾人笑意更甚。
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幾年不見,不知那蓋天一長成什么樣了?”
身負(fù)弓箭的人覺的好笑;“大哥,你別說笑了,見過他的人可沒幾個?!?p> 大哥不悅,滿臉的不服氣諷刺道:“他蓋天一算個什么東西,神神秘秘,我今天非得揭了他的面紗,看他是個什么丑樣子?!?p> 五人同時起身,飄落到空地中央。
子然打量著他們,一個個輕薄奸佞之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對面的五人玩味一般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游走,首領(lǐng)的大哥吼道;“這山莊很快就是我們的了,想死的痛快就乖乖的滾過來?!?p> 程諾眼中一亮,她認(rèn)出了其中一人,自己第一次聽蓋天一的事跡便是從他口中,于上次相見,這人的身材又魁梧了不少,但眼角的那道疤,依然清晰。
尤念收縮著瞳孔,識的五人正是;奸淫掠殺,無惡不作的‘西川虎豹?!?p> 五人直直的盯著前方,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尤念轉(zhuǎn)身,大殿門前,蓋天一正傲骨磷磷的站著,雙手負(fù)于身后,衣袂輕擺,凌然若仙。
尤念引著子然二人退到石像邊上。
那大哥抽動著嘴角,嗤之以鼻的指著蓋天一;“別成天躲躲藏藏跟個娘們似的,拿下你的面紗,給爺幾個瞧瞧,若模樣不錯,打斷手腳,可以送到南臨。”
身旁的幾個猥瑣的笑著,一個瘦的如同枯槁的人陰陽怪氣的附和道:“南臨盛行男風(fēng),蓋大當(dāng)家到了一定是搶手貨,沒了手腳豈不是更乖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等他逍遙快活夠了,還得感謝我們呢?!?p> 幾人又是一陣?yán)耸幙裥Α?p> 蓋天一氣定神閑,沒有因為幾人的污言穢語而目中帶怒,眼神無波無瀾,朝他們走去,在最后一階停了下來:“東平雪,西柴鋒,幻北龍,譚南飛你們幾個不在西山度日,跑到我這山莊做什么?”
東平雪是為首大哥,眼角有疤的是幻北龍,身負(fù)弓箭的為譚南飛,最后的瘦子便是西柴鋒。
蓋天一看向最后一人,話里帶著幾分凜厲:“他們妄言闖我山莊,可是你挑起的,朗克生?!?p> 那人一身戎裝打扮,左肩還披有盔甲,白白凈凈卻生的一副賊眉鼠眼相,一臉假笑拿腔作勢回應(yīng):“大當(dāng)家抬舉了,西川兄弟看這里不順眼,我是攔也攔不住,我跟隨前來也是師命難違,不是自愿的?!?p> 蓋天一垂目,再抬眼時眼神犀利的如一把寒劍直指幾人眉心。
東平學(xué)一貫的吼道:“絕地凡殺了薛氏兄弟,此二人于我們有恩,我們來替他們討回公道,不應(yīng)當(dāng)嗎?”
蓋天一揚(yáng)眉;“有仇報仇自是應(yīng)當(dāng),可你們幾個蠢貨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真是可憐?!?p> 東平雪怒目一瞪;“死到臨頭,我倒要看看到底誰可憐。”
蓋天一話帶警告:“東平雪,我們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你行事什么手段自己不清楚?為別人出頭,你還真是無利不起早啊。”
西川四人在江湖上惡名昭彰,卑劣行徑令人發(fā)指,不是什么充滿義氣,能輕易為別人出頭的人,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他們可是不會干的,什么替薛氏兄弟報仇,這種連自己都信服不了的借口,蓋天一能信?才怪。
蓋天一繼續(xù)道:“董都梁許給了你們什么,讓你們連命都不要跑來挑釁我山莊?!?p> 西柴鋒有些迫切道:“大哥,別給他廢話了,殺了他,等山莊到我們手上,什么寶物找不來”。
蓋天一拉長聲調(diào)‘哦’了一聲;“原來是覬覦我山莊的寶貝啊,是有不少,想要,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p> 東平雪幾人交換著眼神,迅速將蓋天一圍在了中間,幻北龍從身后腰間抽出兩把劍戟,直向蓋天一腰間砍去,譚南飛起身越跳在西柴鋒肩頭,彎弓搭箭直射蓋天一眉心,蓋天一足尖用力,起身輕松的躲開幻北龍的長戟,雙腳落在劍戟頂端,赤手抓住飛速的箭反手向朗克生執(zhí)去,朗可生起劍相抵,蓋天一隨箭而去起腳踹在了朗克生手臂,朗克生受力向后退了幾步,蓋天一在空中旋轉(zhuǎn),幾個翻身破出了他們的禁錮。
東平雪有些惱怒,起身提著大刀在空中和蓋天一廝斗,蓋天一赤手空拳,跳躍騰挪間輕易的避閃東平雪惡狠的攻擊。
朗克生瞇起眼沖四人說道:“南飛兄弟留下對付蓋天一,我隨老二老四去殿內(nèi)查看一番。”
四人點(diǎn)頭示意,隨即分開行動。
譚南飛配合著東平雪,進(jìn)退有度的攻擊著蓋天一,朗克生三人趁機(jī)向大殿走去,剛踏進(jìn)殿門便傳出一聲慘叫,西柴鋒和幻北龍慌忙往外逃,隨即一個人影橫空沖出掄起朗克生的身體砸向在空中纏斗的東平雪身上,東平雪迎面受擊隨朗克生一起跌落在地上。蓋天一閃身停落到臺階處的饕餮像上,屋中人傾空而下停在了另一側(cè)的石像上。
二人一左一右,傲立于大殿兩側(cè),秋淺層云,衣袂揚(yáng)起,日光下,二人臉上描慕了濃厚而深刻的俊美,立于高出,那種睥睨一些,從骨子里散發(fā)的強(qiáng)大氣場,讓地上的幾個人不敢在輕視妄言。
“天一”,帶著幾分懶散的語氣道:“區(qū)區(qū)五個人都搞不定,打攪了我的美夢,我看你這大當(dāng)家的位子還是給我好了。”
蓋天一不緊不慢道;“那就要看你能不能得到我的賞識了?!?p> 還沒走下臺階的西柴鋒,面目僵硬,口中喃喃道:“絕.....絕地凡......”
“那就請大當(dāng)家看好戲了”。
絕地凡縱身而起,鬼魅般繞到四人身后,抓起從靴中彈起的短刀,橫向一劃挑斷了東平雪的腳筋,東平雪仰天長嘯發(fā)出痛心的嘶吼,絕地凡抬腳踢中他的頭,東平雪只覺的腦中嗡嗡直響,倒頭栽了下去。絕地凡扯住朗克生的手臂,一把短刀在他手中翻滾旋轉(zhuǎn),快到看不清刀影,刀刃直插朗克生肱骨,此時蓋天一高喊一聲:“地凡,留他性命。”
刺穿的手臂,鮮血直流,還沒等朗克生因痛失叫,就被絕地凡提了起來重重的摔在石像腳下,譚南飛倒有幾分聰明鎮(zhèn)定,趁絕地凡對付朗克生時退到了木橋之處??吹嚼洗蠖嫉乖诘亓?,西柴鋒和幻北龍嚇的腿都軟了,神色慌張的想要找躲避的地方。
一直在石像邊上的尤念三人,目睹了這一切,子然和程諾面容僵硬,心中的恐懼又增加了幾分,為求得一線生機(jī),幻北龍看到三人以為是山莊的人,下意識伸手去抓,尤念離子然近些拖住他的身體躲過了襲擊,但程諾呆在原地,被西柴鋒掐著脖子帶到了屋頂。為求生機(jī)的西柴鋒下手很重,程諾幾度喘不過氣,在他懷里拼命的掙扎。
子然仰首喝道:“放了她?!?p> 尤念早已起身,朝西柴鋒追了過去,西柴鋒死死的禁錮著程諾,拖著她退向屋頂,尤念和他對峙,言語溫和道:“我們和你一樣不是這山莊的人,你傷了她對山莊而言沒有半點(diǎn)的損失,我們不會插手你們和山莊的事,但你傷了她就等于腹背受敵了,沒必要的?!?p> 西柴鋒不傻,有人愿為人質(zhì)求情,是好事,是絕佳的牽制機(jī)會,西柴鋒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嘴角扯出一絲得意的笑,用命令的口吻對尤念說道:“想救你的朋友,就去殺了蓋天一,我們都能活,否則就一起死?!闭f著威脅般加重了力道,程諾難受的唔咽了幾聲。
蓋天一揚(yáng)手飄落到屋頂另一側(cè),將西柴鋒夾在了中間,依舊用清冷的聲音說道:“你殺了她,我留你性命?!?p> 一側(cè)的尤念連忙阻止:“不要”。
蓋天一的聲音又響起:“殺”。
尤念加重了幾分語氣:“不要”。
二人一句殺一句不要,搞的西柴鋒進(jìn)退兩難,他心里判斷著手里的人對蓋天一沒用,那不如照他說的解決了她來換自己的命,但又質(zhì)疑蓋天一會輕易的放自己走?他說的是留我性命可不是毫發(fā)無傷,自己想全身而退還得靠自己,他將程諾的身體向前推了推,像盾牌一樣擋在自己身前,程諾的頸間已出現(xiàn)殷紅的掐痕,西柴鋒眼神兼顧著兩邊,開口對蓋天一說道:“我殺了她你當(dāng)真放我走?!?p> 蓋天一道:“當(dāng)然?!?p> 西柴鋒;“毫發(fā)無損,不傷我性命?!?p> 蓋天一;“不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