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不知不覺,回到成都已經(jīng)一年多了。
這一年,除了自己悄悄地積攢實力,我也眼看著武哥辛苦半生創(chuàng)建起來的帝國正一絲一絲地衰敗、瓦解。
首先是融資這個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了問題,由于流通板塊的負責人操作失誤,商品積壓嚴重,以致到后來需要動用餐飲娛樂的營業(yè)收入加以周轉(zhuǎn),造成幾家餐廳和夜總會的經(jīng)營都出現(xiàn)了短期的困頓,加上房屋積壓,銀行催貸,所以這一段時間武哥基本上全天侯都在外面應酬,討論的也永遠都是那一個話題:資金。
這個時候邵強跟我說了一句話,讓我永世難忘。
邵強說,人的能力有大小,以武哥自身的能力充其量就只能運作一個億的生意,而現(xiàn)在操作的這個盤面,少說也有七、八個億,超負荷運轉(zhuǎn)的機器,遲早要崩潰。
這些話,憑我的感覺肯定不是邵強能夠總結(jié)得出來的,我想起邵強身后的大嫂,想起大嫂眼鏡后面深遂而又充滿智慧的目光,毫無疑問,這絕對是大嫂下的結(jié)論。
這以后的日子,我凡事就多長了個心眼。
由于資金緊張,武哥開始大規(guī)模地清理舊帳,邵強、光光,還有分管財務(wù)的老吳,基本上每個人都帶著七、八個兄弟,分赴省內(nèi)、外各地催收欠款,這里面,有一些是帳面上的錢,屬于正常的經(jīng)濟往來產(chǎn)生的應收款或者欠款,而另外一些,則是江湖上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人情帳。每次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基本上都是自告奮勇參與到老吳那一組里面,原因是老吳本來就沒有江湖背景,他負責的,都是正常的公司往來帳目,而光光和邵強,不說你也想得到,他們主要負責收社會上那些不明不白的糊涂帳。
自從鄺老八命令我吃光最后一碗牢飯起,我就發(fā)過誓,我這一生再也不會回到那種地方,無論什么原因,也無論是為了誰,沒有任何理由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別人身上,更不能為了所謂的義氣,斷送自己的人生。國國多年以前說過的,“這個社會就是一個專騙傻瓜的社會”,坐了那么多年牢,小薇一次都沒有去看過我,然后馬不停蹄地嫁了人,我個人覺得,這就是一個典型的案例。
果然不出我所料,沒有過多久,光光那一隊人馬,在外面和人談判的時候擦槍走火,出了命案,很快就調(diào)查到了武哥的公司,鬧得雞犬不寧。這把火眼看就要燒到眼皮子底下,在這種時候,我看得很清楚,幾乎這個圈子里面的每一個人都加緊了各自行動的步伐。
首先是光光,第一時間就又栽了進去,然后他帶到公司那幫兄弟,就接二連三地跟著倒了霉。老吳堅守自盜,據(jù)說消失的時候卷了不少的錢走,他和武哥也有親戚關(guān)系,至于武哥怎么處理,和我們這些外人也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
我第一時間就完成了廠房和渡假村的產(chǎn)權(quán)置換,當然這中間也費了不少的周折,具體的細節(jié),就不用在這里過多的描述了。簡而言之,通過不停地轉(zhuǎn)手,現(xiàn)在大嫂名下的廠房和渡假村,被置換成了另外一個規(guī)模更大,地理位置更好的優(yōu)質(zhì)資產(chǎn),它的所有者,也名正言順地變成了姓許的。
實際上剛才所說的這些置換能夠順利地實現(xiàn),歸根結(jié)底都是大嫂早就預想到而且提前就有所準備的事情,只不過她至始至終都沒有露過面,只是通過律師辦妥了一切必須的手續(xù),同時也開出了條件,那就是我必須從此以后遠離武哥,遠離大嫂和邵強生活的這個圈子。
若干年后,我在海南的南山寺遇到一個大師,他精確地計算出來我人生的重大轉(zhuǎn)折發(fā)生在哪一年,并且明確地告訴我之所以小有成就,主要還是歸功于這一年得遇貴人。
在社會上生存的人,那些跑江湖的,你不要覺得奇怪,為啥他們都喜歡戴名貴的手表,還有姆指粗的金項鏈,如此種種,實際上并不是他們喜歡這個樣子,真正的原因是在外面混的人,說不清楚哪一天就會遇到各種各樣復雜的狀況,這些東西,就是為了應付不時之需而帶在身上應急的。我個人覺得,大嫂給我的那些廠房、渡假村,對于她這樣的人來說,在她心目中,無非就是那些應急的手表、項鏈之類的東西而已,只不過,無論我如何修飾,都還是不可能回避這樣一個事實,她始終應該算是我生命中的貴人。
謝謝大嫂。
我和邵強的關(guān)系,談不上是生死之交,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和我一樣,都是不折不扣的浪子。唯一的區(qū)別是我好歹還算是一個大學生流氓,而邵強,基本上從高中開始就在外面鬼混,他在山上呆的時間,算起來幾乎是我的兩倍。
我不知道大嫂到底看上了邵強的哪一點,也不知道邵強到底迷戀的是大嫂什么地方,當然這些都是別人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與我無關(guān)。只不過,作為受過他們不同程度幫助和提攜的人,我為他們兩個人祝福,無論他們這一生飄流到哪個地方,只要他們想得起我,有需要我做的事情,我敢保證,我一定會分分鐘到位的。
離開了武哥,告別了邵強、大嫂,我開始專心打理起自己的生意。
宋小可、阿麗這個時候全部都過來幫我,不久以后鄺老八也回到成都,加上小偉,我們的陣容空前強大。
武哥的商業(yè)帝國搖搖欲墜地又支撐了半年,不久以后,我路過公司熟悉的那幢大樓,大門外面貼著法院的封條,以前門庭若市的景象已經(jīng)一去不返,現(xiàn)在這里門可羅雀、滿目凄涼,不時有幾個農(nóng)民工模樣的人從里面抬出一些桌子、椅子、電腦之類的,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
邵強是怎么離開這座城市的我不得而知,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會也不可能辜負大嫂,有這樣一個聰明、厲害的女人在身邊,他后半生的日子,基本上應該說是衣食無憂了。
同樣的,我也信守承諾,好自為之。
從此以后,我再也沒有和武哥那個圈子里面的任何一個人有過只言片語的交流,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之中。
這一年的年底,成龍大哥和金喜善主演的《神話》在成都上映了,我陪著毛毛和阿麗一起去的電影院,當金喜善在銀幕上翩翩起舞的時候,我腦海里面浮現(xiàn)的,卻全部都是小薇的影子。
我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無可救藥,一如繼往地愛著她。(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