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ㄟ@仍是李姨的講述……）
“我接過了小鳳帶給我的信，看了一眼，那是肖雪生寫來的。我奇怪地發(fā)現(xiàn)信已經(jīng)被拆開了。我問題小鳳是怎么回事，小鳳仍然是很懊悔地說，在幾個女生中，她說到給我?guī)Я艘环庑?，她們都慫恿她把信拆開看一看。但當她拆了信以后卻是最后才看的，前幾個看的人看后都沒有說話，她覺得情況有點不對，她沒想到信的內(nèi)容是很私密的……”
“我們在兵團的時候有時大家愛偷拆別人的信，也許是那時的生活單調(diào)，大家并不覺得有什么大錯。那時大家的信也沒什么可保密的，所以也并沒有發(fā)生過使人很尷尬的事。但這次確實是有點出圈了，直到現(xiàn)在，事情都過去近四十年了，有幾次我見到過小鳳，我仍覺得她帶著幾絲歉意……”
“肖雪生的信是這樣寫的：”
“風鈴兒，你好！”
“原諒我仍然這樣叫你，過去的印象太深了……其實從你分到這個營，我就看到了你的名字，猜想可能是你。看到你以后，就認出來了。你的樣子沒怎么變，畢竟我們分開只有十年的樣子。但我無法向你表達什么。”
“永遠記得我們在一起跳房子，一起繡十字繡的日子……”
“我出生時正碰上咱們國家的解放戰(zhàn)爭，由于母親逃避戰(zhàn)亂等原因，我的發(fā)育存在問題，我出生又是早產(chǎn)，沒有經(jīng)驗的接生婆接生我后就說我是女孩，后來由于當時生活不安定，沒有為我細查身體。老人們也沒有經(jīng)驗，就以為我是有點毛病的女孩子，她們?yōu)榱宋覍碛谐雎罚疵屛覍W習家務活，對這一些你也許還會有印象。”
“我們分手，是因為我變了，長出了男孩子的東西。家里已經(jīng)準備為我轉(zhuǎn)學并改名字，以后李梅在這個世界上就永遠消失了……我是由于身體底下長出了東西，而且肚子疼，到醫(yī)院看病才知道自己其實是男孩子的，醫(yī)生開始以為我是疝氣，后來發(fā)現(xiàn)我的性別有錯誤，我們分手后我就住院動手術了，以后我就改了名。由于在我們分手以前，我父親已經(jīng)去世二年了，我母親后來又嫁了人，我就隨我繼父的姓了?！?p> “在剛剛改變過來的日子里，我都不知是怎樣渡過的。由于小時候老人很少讓我出門，我面臨著一個我完全不了解的男孩子的世界。一時我?guī)缀鯖]有任何自信，但是感謝我們的小學老師，她幫助了我，解決了我的心理問題，使我走上了新的人生道路?！?p> “現(xiàn)在想起來，人生有一點波折也是好事。過去命運使我有了人生的改變，現(xiàn)在命運也讓我們都來到兵團，國家現(xiàn)在比較亂，我們以前的那些年的高中畢業(yè)生去的地方，無法安排我們，我們現(xiàn)在是苦一些，但將來我們總會有需要的地方去。人應該不論一時生活在一個什么樣的場合，每個時刻都應該能做一個勇敢的戰(zhàn)士，如果你在不順心的時候倒下不走了，那到順利的時候你仍然會不愿意費力地向前。我們明白這一點，天生我才必有用，這也正是我們辦圖書館、出詩集、寫歌的原因之一?！?p> “有些時候我無法解釋李梅是怎么回事，所以回避不了這個人，就跟同學說是我的女朋友，當然對你也只好這樣解釋了……”
“至于你提出的問題，我無法回答，因為我一直把你當作朋友，問題是我的情況可能沒有做父親的天才，希望你認真考慮你的想法。我覺得，你可能是看小說電影太多了，受資產(chǎn)階級‘愛情至上’的影響太大。其實，在階級社會里，愛情是永遠不可能‘至上’的，我們的如今的‘愛情’永遠要受各種因素的限制，這希望你考慮?！?p> “小時候，大人總是說我好，聽話，安穩(wěn)，像個女孩子樣，你還記得有個大哥哥幫助我們畫十字繡圖，他對我很好，有時大人們拿這一點開玩笑，當時我也不太小了，似懂非懂的，還真的和比你大的伙伴煞有介事地探討過和他生孩子的問題。現(xiàn)在想來這事是多么地可笑。這也說明，人的思想有時并不是本能，而是受別人反復說教的影響形成的。因此你一定要慎重考慮?！?p> 至于你的‘答案’，你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了?！?p> “結(jié)尾署名是肖雪生?！?p> “當時我的心情特別復雜，我就做了一件永遠不能原諒自己的錯事：把肖雪生就是李梅的信息告訴了我的父母，但我很快就自己決定了：我要和肖雪生好，不管其它的一切……“
“可是我的父母知道雪生內(nèi)情后一直反對，其實他們當年曾經(jīng)總夸李梅。主要是父親認為保證有后代是最重要的，過去講‘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父親受這影響很深……，后來父親雖然退一步了，但代價是如果我們?nèi)耆匀徊荒苡泻⒆樱€是得分手……”
“那時，直到現(xiàn)在，沒有生育能力仍然是可以離婚的理由，所以也不能說我父親是多么不講理，雪生也是很體諒老人的心情才同意的……
李姨還對我說：“后來我學醫(yī)了，才了解肖雪生這種病在現(xiàn)代或在國外，常常是先看患者是不是已經(jīng)適應了做女孩子，如果是，則病人不必改變性別，實際上要做男*管的切除手術。如果不適應，才改為男孩子。因為這種情況心理上的治療任務要比生理的大得多的多，而且由于發(fā)育受阻，確實是有生育能力的情況比較少。中國那時比較落后，而且重男經(jīng)女，我們當時就是什么也不問，一定要改過來成男孩子，也不管小孩子會有多大的心理問題。我真不知李梅那時是怎么過來的……”
李姨說：“發(fā)現(xiàn)由于雪生的信被拆，這個秘密有可能不能保住，我強令小鳳告訴所有看了信的人別對外講，否則別怪我翻臉，然后我特意回連隊找到肖雪生，告訴了他這事，沒想到他并不是太在意，他說知道就知道吧，反正這是事實……不管人們會說什么，也不會有我經(jīng)受的多……”
“其實我也知道保密只能是在一個范圍里，誰都有自己的密友，傳來傳去就沒什么秘密了。當然，偷看信的同學也知道深淺，所以最終這事傳的范圍還算不大。何況肖雪生在連隊里人緣比較好，他會畫畫，會作曲，還會做針線活，大家都覺得他特別多才多藝，所以當一些人知道了什么以后，也往往對他很同情，只有個別人有幸災樂禍的心理?！?p> “肖雪生當時就說知青肯定會回去，這事倒傳開了，直到現(xiàn)在還有人說他當時真的是看得深刻……”
“由于這件事，我和雪生好的事反而在營里公開了。不論我們在營部，還是在在連隊里約會，都有戰(zhàn)友為我們找空屋子或其它什么地方，就是在很冷的冬天，我們也可以有一個暖和地方，我們在一起可以說到半夜，回憶小時候的一件件往事，憧憬我們明天的生活和工作……我覺得我那時特別幸?！?p> “后來濱海市特別需要中學老師，就把下鄉(xiāng)的高中生招回去培訓做中學老師，我們就都回城了……”
“回城后肖雪生的母親和繼父就相繼去世了，他的事自己做主。經(jīng)過我的多少次努力，我父親也退了一步，我們就結(jié)婚了，后來就是和你們講過的事了……”
“我真的特別后悔把雪生就是李梅的秘密告訴了父母，否則我們到今天都是幸福的……”
那天就是李姨剛剛和我說了這些，劉斌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后來我們就遇到種種事情，好多天以后才重新在思路上整理李姨說的這些故事。
但是李姨還沒有來得及說起小然姐為什么長得象肖雪生，但我后來猜測，是不是李姨懷疑小然姐就是她曾經(jīng)丟失的孩子？……
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樣，又能怎么辦呢……
我突然感到，真實的生活，原來竟然也是那樣的復雜，有些事我從前確實是想得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