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綰綰伸手觸摸一朵開的較低的梅花,輕輕一嗅,只覺得一陣芬芳襲來,“這清晨的梅花可真是嬌艷啊?!庇辛耸种械幕伕校U綰不由輕輕的笑了起來。
就因這么輕輕一抬手,月綰綰的袖子順著光潔的手臂緩緩的滑下,露出小半截光滑的左臂,上面的紅蓮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醒目,猶如這紅梅和白雪的感覺。
月綰綰回過身來看見玉辰正盯著自己的左臂看,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手臂上的紅蓮,“讓公子見笑了?!痹戮U綰連忙攏了攏衣袖,下意識的不想要玉辰看到她手上的紅蓮。
“好漂亮的紅蓮?!庇癯降难凵窈茏匀坏膹脑戮U綰的手臂上移開,然后溫和的看向月綰綰,眼中的情緒難解難分。
“是么?”月綰綰喃喃的反問。
他竟說這蓮花好看?可是這是妖蓮啊,妖蓮惑世呢。父親就是為了這朵紅蓮要將剛出生的她砸死。娘親就是因為這朵紅蓮在相府中的地位變的更加卑微。可是,玉辰竟說這紅蓮好看。
“我記得左相早逝的千金左臂上也有朵紅蓮。”玉辰的下巴微微揚起,在陽光的沐浴下呈現(xiàn)出一種柔和的弧度,他漆黑的眼眸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層霧氣,似乎在思考什么問題。
“玉公子怎么會知道?”月綰綰的語氣中略略帶上了一絲驚訝,左相千金的事情要去查并不困難,可是對于一個早逝的沒有任何影響力的左相千金,恐怕就沒有知道的必要了吧。而且“自己”死的時候才不過八歲啊。那個時候的玉辰也不過十二歲吧。
“曾經(jīng)蒙受大恩。”玉辰的話再次讓月綰綰錯愕,自己一直都在偏院中居住,只有每年過年的時候才能和娘親一起上街,怎么有機(jī)會幫助玉辰呢?
“據(jù)我了解,左相千金八歲早逝,似乎沒有什么機(jī)會幫助公子吧?”月綰綰平淡的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仿佛左相千金對于她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玉辰的睫毛低低的垂下,雖然什么都沒有說,但月綰綰能感覺到他有些隱隱的失望。
“那個時候,我在路邊快要餓死。幾乎所有人都丟白眼給我,嘲笑我,也有人會一邊鄙棄一邊給我扔一些吃的,為了活下去,我拋棄了自尊,接受了嗟來之食?!庇癯骄従彽恼f著,臉色平靜的很,仿佛那并不是什么可恥的事情,也沒有多大的痛苦一般。
月綰綰看著玉辰的側(cè)臉,沒有想到他竟也有這樣悲慘的童年,更沒有想到他說起自己的童年的時候竟可以平靜到如斯。她終于想起來,自己為何覺得這樣一雙眸子熟悉了。而玉辰也仍在繼續(xù)說著。
“直到我看見了一雙如白凈的小手,左臂之上有一朵紅蓮,我抬眸看去,一個不過六七歲的小女孩,撲閃著眼睛給了我一個燒餅,她說‘小哥哥,這是我剛買的燒餅,給你。’我問她,‘為什么給我?’她說‘我知道你想活下去’?!庇癯饺耘f在平靜的敘述著,眸色之間有著隱隱的迷離,如同黑曜石般的墨黑此刻也仿佛變淺了一點。
月綰綰的回憶也隨著玉辰的話一點一點的被勾了回來。
她記得玉辰,因為那雙眸子。
那個時候路邊的他,一身錦衣華服殘破不堪,滿身都是傷,身上還帶著血跡,臉色也蒼白的可怕,只是那一雙眸子墨黑墨黑,在那里面月綰綰看見了濃濃的求生欲,而那個時候她的娘親才剛剛死去不久,那是她最后一次上街,也是她唯一一次自己一個人上街。
拿著娘親留下的不多的錢,原本是想自己買燒餅吃的,可是在看見玉辰那雙眸子的時候她卻改變了主意。
只是沒想到,這么久遠(yuǎn)的事,他卻記得如此清晰。
“可是,世人都說,左相千金那一朵紅蓮,是妖蓮惑世的征兆?!痹戮U綰收回了回憶,仿若談?wù)撝鴦e人的事情一般,輕輕笑道。
“我從不信命運鬼神之說。也不認(rèn)為,那樣冰雪般的女孩會妖蓮惑世?!庇癯降捻芋E然發(fā)出光亮,帶著肯定的語氣說道。這一刻,月綰綰覺得那個柔和如水的公子仿佛突然變的棱角分明,變的銳利起來。
“玉公子可知道左相千金的死因?”月綰綰看向玉辰,眸中帶了幾分質(zhì)問。
玉辰臉上閃過微微的差異,他只覺得面前的男子一雙柔和的眼眸此刻突然變的犀利起來,其中甚至還帶著濃濃的責(zé)備。
“知道。”
“知道?”月綰綰故作詫異的反問道,眸中柔和的神色變得冰冷,“不過,我看公子跟左相的關(guān)系似乎很不錯?!?p> “月公子似乎很激動?”玉辰的臉上仍舊是波瀾不驚,沒有責(zé)備月綰綰的沖動,溫和的看著月綰綰,眼中有著略微的詢問之意。
月綰綰收斂了神態(tài),“我不過是好奇而已,隨便問問?!表械睦湟庖婚W而過,繼而恢復(fù)了一片平靜。
“我自有謀斷?!庇癯轿⑽Ⅻc了點頭,神色淡然的說道,只是那微微一瞥之間,你便覺得那一眼是那么的高不可攀,甚至有一種君臨天下的霸氣。
“那倒是月某失禮了。”月綰綰也沒有再詢問玉辰,只是轉(zhuǎn)身又看起梅花來,這一年一度的梅花盛開的時節(jié),可不能白白錯過了。
“東風(fēng)才有又西風(fēng),群木山中葉葉空。只有梅花吹不盡,依然新白抱新紅。”玉辰看著滿山的白雪和紅梅,吟道。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痹戮U綰聽到玉辰的詩,不禁想起小時候娘親也曾帶著自己來賞過梅,不免有些感懷。
“月公子好才情?!庇癯铰牭皆戮U綰隨口說的詩,帶了幾分贊許之意,其實更得他心的,是詩中的意境。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這詩簡直就是為了他而寫的。
“哪里比得上玉公子聞名天下。天下有誰不知公子玉辰,有誰不道公子乃是天人?”月綰綰淡然一笑,語氣中聽不出褒貶。
“不過虛名而已。不得心中所好,天下也盡虛無?!庇癯交厣砜粗戮U綰,月綰綰只覺得那如墨的眸子沾染著太多的情愫,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內(nèi)心如同自己一般漠然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