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位梁惠宗,倒是有些個(gè)千山萬壑之事與諸君細(xì)細(xì)道來.
原來此人乃是京師有名的風(fēng)行車廠的二掌柜,平日里做些個(gè)買賣車轎的勾當(dāng),此人家世頗有些來歷,其父乃京師樂府十大須生之首,老頭本意傳衣缽于惠宗,奈惠宗天生只愛耍槍弄棒,對(duì)些個(gè)梨園之事全無心思,老頭也沒辦法,只好由著他去了。
后惠宗經(jīng)吳老大介紹入了秦師父門下,方才學(xué)得一身的武藝。這一日因交割貨物,惠宗帶著幾個(gè)伙記來到了信陽地界,此時(shí)日近黃昏,因這一路荒僻,并未覓得半個(gè)村落店肆,一行眾人也是饑渴難奈,叫苦不迭。如此光景又走了約莫半個(gè)時(shí)辰,遠(yuǎn)處才見有一處破敗的墻垣,走到近處才知是一個(gè)荒棄的寺廟,院中佛像佛龕蓮臺(tái)等物早被塵土蛛絲所覆,看起來此處已多年未有人跡,惠宗忙雙手作揖,命人灑水打掃,又遣幾人出去砍些干柴生火造飯。
大概子時(shí),昏昏入睡的惠宗忽覺有股異香沁入鼻孔,心中暗叫不好,忙氣運(yùn)丹田,龜息吐吶,耐惠宗內(nèi)功深厚,不一刻己恢復(fù)大半,惠宗用手推了推旁邊的伙記,哪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心中叫了個(gè)苦,左手從枕中抽出寶劍,右手用茶水蘸濕衣襟捂鼻,悄身下床,輕挑窗格,借月色探看,但見馬廄中有一黑衣人似在解繩謝拴?;葑谝姶嗣Υ舐暫戎?“呔,大膽賊人,敢盜我寶馬.”話音未了,身形暴起。
再說那黑衣人聽這平地一聲雷,也是一驚,忙不迭反手一記飛煌石,打?qū)⑦^去。好個(gè)惠宗,但見他凌空一個(gè)燕子撈月,早已用一雙肉掌挾住暗器,口中大罵:“賊子,你敢用暗器傷人。”黑衣人見此,也顧不得解那馬栓,借這一石之機(jī),縱身一躍。
“好賊人,休走”
便這般,二人一前一后展開追遂。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對(duì)方似乎力有不逮,轉(zhuǎn)身大叫少息,惠宗哪里肯依,眼看快到跟前,對(duì)面黑衣人忽轉(zhuǎn)身抽出寶劍叫道:“不玩了,不玩了,只是看看你的大白馬你........你至于這么玩命追嗎?又…又沒有…….”
月光照處,但見此人身形姣小,似有些婀娜之姿。惠宗為人最為寬厚,見這人口氣似有孩童氣息,心中之氣頓時(shí)消了大半,口中喝道:“什么看我寶馬,分明要偷?!?p> “哪有?我,我只是見你那馬兒長(zhǎng)得奇特,似非中土之物我甚是喜歡,看....看看罷了!”
“即是看馬,何用迷香,再說你見我也不問話,出手就是暗器?!?p> “哪有,我,我看你們….你們一路辛苦用迷香助你們?nèi)胨T了,真真狗咬呂洞賓,不識(shí)好人心?!闭f話間似滿臉委屈.
惠宗聽她這般說,也是哭笑不得,心中暗想:“天下哪有這般道理,迷倒我們,倒說是幫我們?nèi)胨?,這.....這叫甚么事?“因又說她:“你還用暗器傷人?!敝淮藭r(shí),語氣已聽不得甚么怒意。
“暗器?大哥你瞧好,那是甚么暗器,你那么大聲,人家情急之下扔了個(gè)石頭而已,還暗器……”言語中,黑衣人不經(jīng)意顯些嬌羞之態(tài)來。
惠宗聽到這,自細(xì)看手中之物,方見果是一塊碎石而己,因問她“那你迷香?”
“甚么迷香,不過是些促人睡眠的艾草罷了,不信…不信你…你回去看看?!?p> 見了這般光景,惠宗一時(shí)也是呆然無言。因瞧他不語,黑衣人暗道:“瞧著也是個(gè)愣的,不如叫他看了罷!”因是略躊躇些,總把面紗揭下與他看了。那惠宗乘著月光,自是瞧她,卻恁的驚身汗,叫一聲:“天爺,這世上有這般俊逸男子,這….這分明…?”
看惠宗一般如癡如醉。黑衣人自嬌聲叱他:“你看甚么看….我….我臉上有甚物件?”惠宗恁的吃她一記,反倒支吾著:“呃…那里….那里….小兄弟生得實(shí)在是豐神綽約,我是羨慕的緊。”說到這,又忙抱拳致禮。哪黑衣人聽他這般述說,倒甚是受用,當(dāng)下剪了雙手,扮些夫子的模樣,大刺刺說道:“嗯,這還差不多,對(duì)了,你…你叫甚么名字?”惠宗聽她問了,自拱手回她:“在下姓梁,名亮,表字惠宗?!币蛴謫査丈趺l,只黑衣人并不答復(fù),卻先自套些近乎:“原是亮哥兒呀…“惠宗聽她叫得親切,倒捉拿不住,哪黑衣人眨了眨狡黠雙眼,才帶些調(diào)侃說道:“我姓好,單名一個(gè)桐字,叫我好桐便好?!?p> “好?”惠宗暗想:”怎生這般怪的姓?”要說些疑慮,又不知如何問起,哪好桐瞧他模樣,料他不信,自放些氣力說道:“對(duì),左女,右子的”好“?!盎葑诼犃?,這才回過神,又拱手施禮:”原來是好兄弟,幸會(huì),幸會(huì)!“好桐見他文謅,心下也生些歡喜,當(dāng)下又問:“亮哥兒,你,你的馬兒,到底叫甚么呀?”惠宗回道:“我這匹寶馬出自大食,倒是有個(gè)名號(hào),叫照夜玉蹄獅?!焙猛┞犑峭夥铮园l(fā)些驚嘆:“大食國?好遠(yuǎn)啊!好哥哥,不如你借給小弟一用如何?”惠宗見她說話落落大方,與自己也不甚見外,倒生些歡喜,把個(gè)前面盜馬之事,拋了個(gè)九霄云外,因問她:“賢弟,你借馬兒要去哪?”
“我…我…我要去找……我也不知要去哪…….”說到這,眼淚竟撲撲簌簌的流了下來。惠宗冷不丁見她這般,倒一時(shí)無措,因又問她:“好….好兄弟….你怎么….你要去哪?哥哥能幫把你甚什?”惠宗雖是把溫言相慰,心下卻也暗想:”這小兄弟怎生象個(gè)姑娘一般?”那好桐吃他問了,只哽咽道:”我….我要找我哥哥…可是…可是也不知他現(xiàn)在何處。”說著話一邊用衣襟揉拭眼睛?;葑谇撇坏萌丝?,自說她:“好兄弟,你別哭了,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好好的男子漢怎么哭起來了?”誰想,好桐聽他這般說了,卻恁的怒他:“我哪是什么男子……我男子漢就不能哭了?”說罷,杏眼瞪著惠宗,似有萬般的委曲?;葑谥坏浪⑼男?,自又關(guān)切說道:“好好好,男子漢也能哭,你哥哥叫甚么?現(xiàn)在何處?”
“我….我哥哥叫王立群,我出來時(shí)母親只告訴我,我哥哥在京師一帶,至于具體甚么地方,母親也是不知,我是前日看到你們馬車上有京城名號(hào),才一路尾隨,想向大哥打聽則個(gè),誰曾想,見到大哥的寶馬,起了歡喜之心,想偷來騎去京師,找我哥哥?!闭f到這,小兄弟低首偷看惠宗,似有些羞愧之意。
惠宗聽她述說,一發(fā)不明了,只問:“你哥哥叫王立群?你不是姓好嗎?”那好桐回他:“怎嘛?不許我跟母親姓呀!”說著話,好桐只把嘴角一撅,盡顯些個(gè)頑烈童子模樣來?;葑诼犃?,方說:“原是這樣,好兄弟,你看不如這樣,我是京師之人,交割完這筆貨件就可返回,不如賢弟與我同往,一來路上有個(gè)照應(yīng),二來到了京師,我也可托人幫你找尋兄長(zhǎng)?不知你意下如何?”那好桐聽他這般仗義,如何不允?當(dāng)下只雀躍回道:“那可叫好,亮哥哥果然是古道熱腸,只是......只是,你讓我騎你的玉蹄獅子怎樣?“言語中,嬌羞之姿溢于言表,那惠宗見她一般天真,只哈哈笑她:“這有甚么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