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樓上望江天,天外飛仙驚鴻羨。風(fēng)華絕代翩躚來,照影蘭璧清清淺,姿容如比水瀲滟?座中子弟驚其艷,神回已過萬重天。萬重天,深處有閑云。
“應(yīng)汲!”一個悠揚、威嚴(yán)……最重要的是無比熟悉的女聲穿透耳膜直攝心魂。
“是?!蔽蚁乱庾R起身回應(yīng),同時垂眸縮脖裝死。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雙粉面繡鞋停在我目下,繡鞋的主人就是我那高貴、美麗、溫柔、善良、舉世無雙的公主殿下,咳咳,原諒我,對她我總有那么多形容詞。
然后,公主殿下完全沒辜負(fù)我的期望。
“啊~”我銷魂地一聲嘶吼,天地旋轉(zhuǎn)間,我最后一眼看見的是公主殿下高高挑起的眉毛。唉,生氣的公主也這么好看。
“應(yīng)汲,別裝死,快點起來,我數(shù)三聲,一……”
我一骨碌爬起來,停止了無邊瞎想。
然后,霍子君來了,我知道他喜歡公主,同我一樣。認(rèn)識公主的人,很少有不喜歡她的。連我老爹都是她的“裙下之臣”,瞧我們這一家子。
安寧“哼”了一聲,抽出無雙慢慢摸著,那情景,有點毛骨悚然。
“說吧,你是希望我刮你一層皮呢,還是希望我刮你兩層皮呢?嗯?”
我欲哭無淚,趕忙將袖擺朝眼上一揉,于是……于是額,有備無患,這辣椒粉的效果真不是一般的好啊,淚水很快模糊了我的視線,我被辣得痛哭流涕,“公主哇,臣比竇娥還冤啊,那只小白貓……”
“嗯?”
我被嚇得打了個嗝,嗝完繼續(xù)哭道“……那只威武雄壯的小白虎要來撓臣,臣……臣……臣迫于無奈才……額”
安寧的無雙抽在我屁股上,我震驚了!要是讓樊素知道會氣死的!他的寶貝徒弟常拿劍當(dāng)鞭子使會不會氣瘋了?噢,我失語中……
安寧哼了一聲,叫小宮女拿了個磁瓦讓我跪,我瞅了霍子君一眼,他在旁邊看戲。
“不罰你不長記性是吧?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竟然三番兩次太歲頭上動土,下次見著你老爹,非讓他請家法不可?!?p> 我“嗚嗚”出聲,安寧橫我一眼,“嗯?”
我立即閉了嘴,鼓著嘴掀袍要跪下去。
“慢著!”
慢……著……我樂呵呵站直了,就知道公主最是心軟。
“子君,你昨日削的竹篾看起來還不錯,拿來我試試能不能當(dāng)鞭子使?!?p> 他竟然轉(zhuǎn)身去……了!霍子君,我與你勢不兩立!
安寧笑瞇瞇地坐在花園石凳上,手上捧著書,裝模作樣地讀。裝模作樣!我知道她就是裝的,她一點都不愛讀書,早年先生布置的課業(yè)都是我?guī)退瓿傻模『?!滴水之恩,她?dāng)過眼云煙!
本來周圍靜悄悄的只有幾個宮女,可能是散朝了,陸陸續(xù)續(xù)有大人過來閑逛。老父不要不要出現(xiàn),我在心里默默祈禱。
老父的確沒出現(xiàn),倒出現(xiàn)一個瘦巴巴的小子。我知道他是誰,薛懷道將軍的獨子薛簡,說起來,他還是公主伴讀呢,不過以我對公主的了解,這個小子給她的印象僅止于性別男,估計連他姓什么公主也不知道。這小子成了我的救星,因為……
公主斜眼看到他,他倒是不慌不忙過來行了禮,公主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你是誰家的?算了,不重要,你怎么這么瘦?”公主捏了捏他的胳膊,嫌棄地甩開。
薛簡低頭想了一下,恭敬答道“臣先天如此?!?p> “亂說!看這個……”她纖手指的是我,“這個就算了,你可認(rèn)識霍子君?”
薛簡點頭。
安寧拍了拍手掌,“你看霍子君多結(jié)實,像你們這樣,一推就倒了,連我都不如,以后如何為我大周效力?真該羞死了!”
我雖不贊同公主關(guān)于我們不如她的意見,但我勝在沒說出來,我相信,在察言觀色這方面,目前薛簡不如我。于是就出現(xiàn)了下面這一幕。
薛簡梗著脖子,“公主,臣以為身體是父母給的,不應(yīng)不滿或埋怨,況且臣覺得這樣很好,半點不覺得羞愧。”
安寧瞪大雙眼,小臉微紅,想必是還從未有人敢這樣駁斥她,她幾乎控制不住理智要拿無雙鞭策這個無知小子,好在,她是公主啊,那么極端的事很少做的,唉,那么極端的事一般只對我們做。
所以,幸運的薛簡就被推進(jìn)旁邊的荷花池了。
很多年后,當(dāng)我回想起這一幕,只覺得天意就是如此,有些人一早就牽扯上了,只是當(dāng)時并不自知。
后來,遇到了楚少靈。
如果我說對靈兒一見鐘情你們信么?
呵呵,我信。
因為靈兒像極了公主,十三歲前的公主。嬌俏,刁蠻,卻十分醉人。
父親過世后,她是我唯一放不下的人。當(dāng)我承載不了父親離世的悲痛時,我去找了她。
她過得很好,就要同青梅竹馬的沉仲珩成婚了,那一夜,在海棠樹下看她認(rèn)真而羞澀地端詳大紅喜帕上繡的鴛鴦,我做了一個決定。
靈兒天天哭,我的心跟著痛極了,我一定做錯了,但是我想一直錯下去。
報完父仇后,我又去找她,她瘦多了,原本紅潤的臉龐此時卻很蒼白。她看我的那一眼叫我心里狂喜起來,但是轉(zhuǎn)瞬她的驚喜就消失了,她哭了,邊哭邊罵我毀了她。
我抱著她一一承受,我應(yīng)得的。
沒想到,沉仲珩來了,他一掌將我推在地上,我來不及躲避,他的劍就直直朝我刺過來。我后來總在回憶,若是我能想到接下來發(fā)生的事,若是我能注意到靈兒披風(fēng)下的微微隆起的肚子,若是我更專注地看著靈兒,我一定毫不猶豫伸手握住他的劍,因為接下來,靈兒擋在我身前!
那一剎那,我整個人都懵了,腦子渾渾噩噩的,分不清這是夢或是現(xiàn)實。
沉仲珩收手不及,劍鋒淺淺沒入靈兒腹部,靈兒痛苦地哼了一聲,然后軟軟倒了下去。
沉仲珩傻了。
我也傻了,我沒想到靈兒會替我擋,我緊緊抱住她,她臉上都是淚,手捂在腹上,她斷斷續(xù)續(xù)地囁嚅著,“我、我的、孩子呀、嗚嗚……壞蛋、好疼、真、真得好疼……”
我再次震驚了!靈兒懷了孩子!我下意識朝沉仲珩望,他跪在靈兒旁邊靈魂似乎出竅了。
靈兒的淚落在我手上,灼熱的觸感,我殘存的理智告訴我,孩子……是我的!
血太多了,我們?nèi)齻€都坐在血泊里,我的眼中再沒有其他顏色。
太遲了,有人這樣告訴我。
我?guī)缀跻Τ鰜?,可不是太遲了,這血……一個人有多少血?況且是我最愛的靈兒。靈兒,靈兒……我這樣喚著她,仿佛她還能像記憶中那樣一巴掌拍在我背上,“大男人怎么畏畏縮縮的!”
靈兒,你很疼是不是?好我陪你,我用那把劍挑了我的腳筋。
靈兒,你一定很寂寞對不對?你乖乖的,等我懲罰夠了自己就去陪你好不好?到時候你可不要再生我的氣,不過你生氣也沒關(guān)系,我會哄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