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被遺棄者
泰維坦城內(nèi)的建筑延續(xù)了穆蘭公國上古時期的風(fēng)格。
雙層設(shè)計的白色圓頂小樓密集的坐落在城市中的各個角落之中，往來巷道縱橫交錯，如同一張編織混亂的蜘蛛網(wǎng)，更像是一個毫無規(guī)律可循的迷宮。
外來者在這樣的而城市網(wǎng)中即使是保證自己不迷路都已經(jīng)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了，而相比之下，穆蘭本地居民則對這些狹窄的小巷早已司空見慣，甚至閉著眼睛都能在其中穿梭。
這樣一來，阿加雷斯軍團前期勢如破竹的強大攻勢在這種地理劣勢之下被草原騎兵拖入鏖戰(zhàn)之中也顯得不足為奇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不只有澤拉爾，約翰斯頓中尉跟在索爾丁身后也同樣低頭沉思了起來。
這是一個避無可避的死局，如果所羅門帝國的軍隊執(zhí)念向穆蘭腹地挺近，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一輪又一輪的巷戰(zhàn)！
澤拉爾甚至不敢想象腳下這些連正式名稱都沒有街巷中將會澆灌多少人的鮮血！
“我建議你們最好不要在城中過多走動?！彼鳡柖〕谅曁嵝训溃骸澳绿m是一個很排外的國家，這里的居民警惕心很強?！?p> 澤拉爾面色凝重，壓低聲音道：“我們需要為同伴安排葬禮，不可能一直躲在據(jù)點中。”
索爾丁聞言皺起了眉頭，臉上的不快一閃而過：“這里可不是所羅門?！?p> 澤拉爾轉(zhuǎn)身，目光一一掃過材料收集小組成員面龐:“暗蟲跟著我一起行動，黑椒你帶領(lǐng)其他人先行前往守夜人分部安頓下來?！?p> 瓊森隊長的人點頭答應(yīng)，材料收集小組的若是聚集在一起，無疑會增加暴露的幾率，此時唯有兵分兩路。
“我們需要找一個可以信任的本地人來操辦葬禮的事。”澤拉爾又拍了拍索爾丁的肩膀：“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情報官，你應(yīng)該知道在哪能夠找到這樣的人?！?p> 索爾丁拍開澤拉爾搭上來的手，一言不發(fā)的向前走去。
一行人很快便在一個巷口分道揚鑣，澤拉爾在索爾丁的帶領(lǐng)下穿過迷宮一般的巷道，周圍的環(huán)境漸漸變得臟亂起來，污水和垃圾堆滿了路面，乞討者和難民也逐漸變多了起來。
地面之上坑坑洼洼，讓人有一種無處下腳的感覺。
澤拉爾一路上不斷從索爾丁身上模仿著一些穆蘭人生活中的行為細節(jié)，比如走路的姿勢，臉上的表情，見到大街上各色人群后所表現(xiàn)出的不同的態(tài)度。
暗蟲跟在澤拉爾身后，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茫然無知的小姑娘，緊緊拽著澤拉爾的衣袖，一副生怕走丟的怯弱模樣。
三人這一路上轉(zhuǎn)過了無數(shù)個街巷和市集，澤拉爾剛開始還能記清來時的路徑，但半個小時后就再也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打起精神來，前面就是貧民窯了。”索爾丁突然面色嚴肅的回頭提醒了一句，獨臂不知何時已然握住黃金彎刀的刀柄。
“我給你三條建議，如果你不想惹出麻煩，最好把他記在心里！”
索爾丁將澤拉爾引向了街邊的屋檐下，亞低聲音嚴肅道：“第一件事，不要對任何人抱有同情心，哪怕是有人跪在你面前求你，我希望你最好不是一個同情心泛濫的家伙！”
“第二件事，不要讓任何人靠近你，或者接觸你，特別要留意那些臟兮兮的小孩！如果遇到陌生人向你靠近過來，直接拔出你的騎士劍砍過去，不要有任何猶豫！”
“第三點，也是最后一點，這里是穆蘭公國的貧民窯，這里是大陸之上最為混亂的生存環(huán)境之一，不管發(fā)生什么，都沒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澤拉爾用手握住腰間的騎士劍，神情冷漠的點了點頭。
索爾丁的目光與他對視了片刻，這才轉(zhuǎn)身繼續(xù)在前引路，澤拉爾甚至能夠感受到對方有意識的在向四周散發(fā)著自己使徒階巔峰的氣息和威壓。
轉(zhuǎn)過街角，一處臟亂的市集呈現(xiàn)在眼前，腳下匯聚著一灘干澀的鮮血，破敗的大門邊上明目張膽的堆積著被剝光的尸體，原本明媚的陽光都仿佛在這一刻灰暗下來。
頭皮發(fā)麻，冷意瞬間籠罩在澤拉爾的心頭，他從未想過，這是一個繁華城市中所能看到的情景。
稍微一愣神，暗蟲拽了拽他的衣袖，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
喉嚨聳動，覺得有些口干舌燥，眼前的一切顛覆了他對穆蘭這個古老國度的認知，墻角處躺著幾個半身不遂的老人，目光投來時卻仿佛是野獸在打量著自己的獵物。
一群不滿十歲的孩童圍在一片黃土邊手持匕首進行著慘烈的搏殺，表情猙獰，刀刀見血。
一些衣著暴露的婦女倚靠在市集邊上的欄桿上晾曬著一些草藥，表面上看上去自然而平和，但身為煉金術(shù)師的澤拉爾卻不敢這么認為！
那些被鐵絲穿起來晾曬的草藥正是大陸上任何一個國家都嚴禁民間私自種植販賣的‘幻視之花’！
“不想惹麻煩就管好你自己的眼睛！”索爾丁壓低聲音低斥一句，包含殺意的目光毫不掩飾向門前幾名圍攏上來的壯漢投去，湛藍色的斗氣隱隱在皮膚之下流轉(zhuǎn)開來。
澤拉爾連忙收回了目光，咬緊牙關(guān)讓自己的心態(tài)平息下來。
“這里是穆蘭公國中黑暗的一面。”索爾丁逼退了那些心懷歹意的惡徒后壓低聲音向澤拉爾說道：“你如果對這里的文化有所研究的話，應(yīng)該聽說過這樣一個詞?！?p> “血統(tǒng)制度！”
澤拉爾聞言點了點頭，而后又飛快搖了搖頭：“我在古籍中看到過，但這跟我之前想的有些不一樣?！?p> 索爾丁蔑視的癟了癟嘴，不由曬笑道：“你在書本上看到的只是這項制度客觀的一面，著書人以全面的角度去描繪這項制度的整體情況，有壞的一面自然也有好的一面，但有些問題往往需要你片面的去看待才能了解真相，特別是對那些不好的一面?！?p> “在穆蘭人的觀念中，所有的人出身便被界定了他該從事什么樣的工作，應(yīng)該獲得怎樣的地位，亦或者擔任什么樣的職責，這一切都由血統(tǒng)而做出裁決。最高的貴族階層，他們生而高貴，整個草原都是他們的牧場，不管是牛羊馬匹還是麾下子民都是他們私有的個人財務(wù)，他們有權(quán)利支配一切?！?p> “中層則由普通的牧民和工匠組成，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侍奉貴族階層，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自己的領(lǐng)主，他們一切價值就是用以供養(yǎng)貴族，以此來體現(xiàn)自己的價值，以忠誠來換取自己的地位?！?p> 澤拉爾皺了皺眉頭，已經(jīng)有些理解為什么這數(shù)千年來，穆蘭公國會在個別一些瘋狂之人的帶領(lǐng)下一步步走向復(fù)活圖騰的無底深淵，這一切都是因為在這個國家內(nèi)，貴族的意志遠遠凌駕在了普通平民之上。
這些人生下來便被灌輸了一套愚忠的思想，并且時代延續(xù)，逐漸成為了本能，如果貴族階層是對的，這個國家將會變得極為興旺發(fā)達，但如果貴族階層是瘋子，這個國家也將會被帶領(lǐng)著一起變成瘋子！
“最底層便是你眼前所見到的這些人，他們是奴隸、戰(zhàn)俘、亦或者罪犯的后裔，也被稱之為‘被遺棄的穆蘭人’！”
“他們活著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從這里被人買走，幸運的獲得一份服務(wù)貴族階層的工作，但在那之前他們就如同被圈養(yǎng)起來供人挑選的牛羊，毫無生命的尊嚴可言?！?p> 澤拉爾皺著眉頭打量了一圈貧民窯中的這些人，疑惑道：“可是現(xiàn)在看上去，他們并非你說的那般可憐?！?p> “沒錯，這些都是千年以前的事了?！彼鳡柖√谷怀姓J，并繼續(xù)解釋道：“‘修伊魯一世’曾試圖通過修改憲法去廢除‘血統(tǒng)制度’，可惜最后在各部落貴族和平民的反對聲中沒有徹底的執(zhí)行下去?！?p> “但那次的變革也并非在歷史上完全沒有留下過痕跡，眼前這些人身上的枷鎖便是在那個時候被解開的，他們現(xiàn)在跟我們一樣都擁有了自由居民的身份。”
暗蟲探出腦袋癟嘴道：“既然恢復(fù)了平等的身份，那么為什么他們依舊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p> 索爾丁面對小女孩的質(zhì)問不由有些失神，長嘆一聲解釋道：“世人長久以來所形成的觀念是難以扭轉(zhuǎn)的，血統(tǒng)論深入人心，沒人會愿意接納或者幫助他們，他們生下來便注定一生無法離開這個貧民窯?！?p> “舍棄了貴族的圈養(yǎng)，這些人只能便只能自己想辦法生存下去！于是就有了你們現(xiàn)在所看到這幅局面?！?p> 澤拉爾再看向周圍這些面目猙獰的居民時，不知為何多了幾分理解，但這份理解，卻有并不代表他能夠認同。
“如果穆蘭人中有誰會真心愿意幫助你們這些所羅門人，恐怕也就只有這些‘被遺棄的人’了?！?p> “看見那個房子了么？”索爾丁指了指前面市集最中心的一棟黑石小屋道：“你有什么需要解決的問題都可以跟那里面的人說，只要你付得起報酬。”
“當然，最好也不要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