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jié)

　　最近幾天，高思思即將和自己的大學(xué)班主任徐歌音前往杭州，拜訪一位目前正在杭州旅行的前駐美大使。徐歌音的老公是外交部的，因為高思思的聰穎，徐歌音非常注重對她的培養(yǎng)，因為年輕時患有子宮癌早早將子宮切除的徐歌音，幾乎將高思思視為己出。長期和丈夫分居兩地的徐歌音也因為有了高思思的陪伴而減少了寂寞。徐歌音一直認為高思思將來必有所成，所以積極地帶著她走訪自己所認識的高官權(quán)貴，只為高思思的未來鋪路。

　　高媽媽為此感到受寵若驚，于是邀請徐歌音到家里來吃飯。徐歌音是四川人，很喜歡吃辣，高媽媽花了時間去學(xué)做了幾道四川菜，比如回鍋肉、魚香肉絲、麻婆豆腐等，做得像模像樣，徐歌音吃得也很滿意，說是吃到了家鄉(xiāng)的味道。

　　徐歌音帶來了珍藏多年的法國干紅葡萄酒，送給高家，高爸爸和高媽媽表示從來沒有品嘗過這么高級的東西，徐歌音表示將來會經(jīng)常來看望高家二老。結(jié)果兩位老人倒顯得不好意思了。

　　除了給高家二老的禮物，高雯雯和高思思也得到了禮物，兩條非常漂亮的連衣裙。徐歌音直夸高雯雯漂亮，說女孩子不穿裙子太可惜了，于是慫恿著高雯雯到房間里換上了那件草綠色的有著飄逸荷葉邊的連衣裙，高雯雯出來后，徐歌音用自己頭上的發(fā)釵幫高雯雯固定做了個簡單的盤發(fā)，高雯雯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由得贊嘆道：原來自己也可以這么美。正在高雯雯欣賞著自己的時候，高思思穿著淺紫色的簡潔的連衣裙出來了，長長的頭發(fā)垂在胸前，像落入凡間的精靈，頓時讓高雯雯感到了自己黯然失色。她看到徐歌音、高媽媽、高爸爸原先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被高思思吸引過去了，而那目光由原本的欣賞變成了驚艷。

　　高雯雯受傷地看著高思思享盡所有人的注目，郁悶地踱步走出家門，來到院子里，站在樹下，看著高掛于夜空的明月，張開雙手，不由自主地旋轉(zhuǎn)了起來，夜風(fēng)清涼，送來涼爽，高雯雯是如此地希望，這風(fēng)可以吹走她心中的苦悶。

　　幾天后，高爸爸、高媽媽、李爸爸、李媽媽、高雯雯和李唯帆在車站送別了徐歌音和高思思。高雯雯特地穿上了草綠色的連衣裙，頭發(fā)按照徐歌音給自己盤的樣子插上那支釵。李唯帆見到后果然大贊漂亮，高雯雯心里感到很滿足，不過，之后李唯帆卻再也沒有關(guān)注過漂亮的自己，反而一直望著高思思。等徐歌音和高思思上了列車后，一行人緩緩走向李家的私家車，李唯帆才又開始和高雯雯熱絡(luò)地說著，父親母親以及李叔叔李阿姨都在夸獎高雯雯。高雯雯心想：真希望高思思不要回來了，這樣大家就可以一直專注于自己了。

　　高思思不在家的這些天，李唯帆依然忙著自己的事情，寫生、聚餐，但每天晚上，高雯雯很耐心地每天晚上坐在大樹下等著他，一直看到他從院子的拐角里走過來，然后對他露出微笑。

　　李唯帆怎么會不知道高雯雯的心意？可是，他無法回應(yīng)她，不管她對他有多好，付出了多少，他還是沒有辦法接受，也許，明確拒絕可以將傷害減少到最小。李唯帆走到高雯雯身邊坐下，說：“雯雯，你看，現(xiàn)在在城市里很少能看到這么美的夜空了?！备喏╉樦钗ǚ凵竦姆较?，抬頭向上看去，夜空像一塊黑色的大盤，上面布滿了一粒一粒鉆石般的星星，真的很美！

　　“雯雯，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一顆星星，但是，那顆星星不是自己所獨有的，都會和另一個人分享?！崩钗ǚ^續(xù)說，“你看到那顆很亮的星星了嗎？”

　　高雯雯點點頭，說：“嗯，那是什么星呀？”

　　“那是啟明星?！崩钗ǚf著，看著高雯雯，“雯雯，其實它的周圍還有很多很多的星星，也許沒有它那么明亮，但是足以照亮自己。我和思思擁有的星星，可能就是那無數(shù)星星中的一顆，它雖然沒有啟明星那么耀眼，但是它可以照亮我們。”

　　高雯雯聽到這里，她回過頭來，很受傷地看著李唯帆。李唯帆決心要對高雯雯表明心意，不讓她再把心力花在自己的身上，于是堅定了一下，說：“雯雯，之所以你還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星星，是因為你還沒有找到那個和你擁有這同一顆星星的人，等你找到他了，你會發(fā)現(xiàn)你的星星比任何人的都明亮，一下子就可以被找到?！?p>　　“夠了！”高雯雯打斷了李唯帆，說，“唯帆，如果我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漂亮可愛，你會不喜歡我而喜歡上思思嗎？”

　　李唯帆表情嚴肅，眼神堅定地看著高雯雯，說：“思思是思思，雯雯是雯雯。即使有如果，我想我還是會喜歡思思，她是……”

　　高雯雯沒有聽完李唯帆的話，眼淚就掉了下來，她迅速地轉(zhuǎn)過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撲在床上大哭起來。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李唯帆要說的是什么。是，高思思是天使，高雯雯是惡魔！上天真的不公平！什么好的都給了高思思，而她高雯雯卻什么也得不到！

　　手機一直在桌上響著，高雯雯知道是高思思的電話，在杭州的每一天，高思思都會給爸爸媽媽和姐姐打電話報平安。高雯雯現(xiàn)在根本就不想理會高思思，高媽媽此時卻在門外敲門，高雯雯索性用被子蓋住自己。高媽媽敲了一會兒，直接旋開房門把手，走進來，接了高雯雯的手機。

　　高媽媽的聲音隱約從掩著的門縫傳來，高雯雯卻聽得清清楚楚。

　　“思思，我是媽媽，雯雯睡了……嗯，可能是玩累了……哦，好的，那媽媽做你最喜歡的綠豆湯等你回來……啊，是嗎？雯雯肯定很喜歡……好，代雯雯向徐老師問好……”

　　高媽媽放下手機，嘆了口氣，坐到床邊，說：“雯雯，媽媽知道你沒睡。思思后天回來，你爸爸去車站接她，你就在家里幫媽媽準備晚餐，給她和徐老師接風(fēng)，??！不該想的事情別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未來的變數(shù)是很大的，即使現(xiàn)在得到，將來也不一定不會失去，不要在錯的時間做錯的事。好好休息，明天媽媽和你一起敷面膜?！?p>　　高爸爸這個時候也探頭進來，高媽媽豎起食指擋在嘴唇前，示意高爸爸不要說話。關(guān)上高雯雯房間的門后，高爸爸連忙問高媽媽：“孩子媽，雯雯剛才哭著跑回來，怎么回事？連思思的電話也不接?！?p>　　“哎，女孩子那點心事，等過一段時間思思和唯帆出國了，咱們和雯雯出去旅游散散心，這孩子想太多了！”高媽媽說著拍了拍腦袋，高爸爸則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高雯雯的房門。雖然兢兢業(yè)業(yè)地工作，但是高爸爸還是很關(guān)心兩個女兒的，雖然不像其他父親一樣能給女兒很好的物質(zhì)條件，也不善于表達感情，但是高爸爸總是在默默地支持著自己的兩個女兒，高爸爸害怕的，是任何一個女兒不幸福，以前是擔(dān)心高思思，現(xiàn)在則是擔(dān)心高雯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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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雯雯，太陽曬屁股啦~”高媽媽拉開高雯雯房間里的窗簾，明媚的陽光灑到高雯雯的床上，像蓋了一層明晃晃的金紗。高雯雯不耐煩地翻了翻身，繼續(xù)呼呼大睡。

　　“雯雯，快起床，今天思思回家。我們?nèi)ナ袌鲑I最新鮮的大閘蟹?！备邒寢屨f著掀開了高雯雯蓋在身上的薄薄的蠶絲被，高雯雯只好慢慢地立起來，揉揉惺忪的睡眼，疊好被子，意識朦朧地去洗漱。

　　早晨的市場，總是很熱鬧。高雯雯很少和高媽媽一起到市場來，經(jīng)常一起過來的是高思思。走到生鮮市場的時候，撲面而來的是咸咸的海水味和生鮮們的腥味，高雯雯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鼻子和嘴。高媽媽停在一家賣螃蟹的店前，蹲下來，挑選剛剛從大海里打撈上來的新鮮大蟹，老板也在一旁有說有笑。

　　這時，老板娘走了過來，說：“喲，大姐，今天不是小美女陪您來??！”

　　“哪里不是小美女??！我的女兒個個都美，來，雯雯，向阿姨問好?！痹诟邒寢尩氖谝庀拢喏┫蚶习迥飭柡?，她很不喜歡這個老板娘，因為老板娘又一次否認了她。每次難得和媽媽到市場里來，都會到這家店來挑選生鮮，然而老板娘每次都因為不是漂亮的思思而詢問媽媽。

　　“大姐，今天買大閘蟹又是招待什么客人??？”老板娘看得出來高雯雯不是很想搭理自己，于是轉(zhuǎn)向高媽媽聊起來。高媽媽很少會買大閘蟹，一般都會在家里來客人的時候才會買，老板娘和高媽媽長年的客戶關(guān)系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她自信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高媽媽笑瞇瞇地說：“是啊，今天思思回家嘛！她一直喜歡吃大閘蟹，所以就做給她吃，再過不久她就要去美國上學(xué)了?！?p>　　“哎呀，大姐，您可真有福氣。思思又漂亮又聰明，您以后都不用愁了！以后思思不在家，您覺得無聊，就到店里來坐坐，隨時歡迎??！”老板娘接過高媽媽選好的大閘蟹，直接遞給了高雯雯，然后轉(zhuǎn)向高媽媽，“大姐，今天這蟹就算我送給思思的吧，祝賀她學(xué)業(yè)有成！您不說，我還不知道思思要去美國呢！”

　　“那可不成，你們都是開門做生意的……”高媽媽急忙說。

　　“嗨！就這幾個錢，以后您多過來光顧我們就是啦~而且，就送這一次！”老板娘的熱情讓高媽媽不好意思推卻，于是又買了好多高雯雯和高爸爸喜歡吃的海鮮，這才感覺到心里安寧了一些。

　　回家的路上，高雯雯一直悶悶不樂，不時抬頭望天嘆氣。高媽媽早就注意到了，只在走到人煙稀少的小路上的時候，才問：“雯雯，今天怎么了？唉聲嘆氣的！”

　　“思思總是那么好，那么多的人喜歡。又漂亮又聰明，當然人人都喜歡啦！我也很可愛啊，為什么沒有人喜歡我？為什么思思可以得到別人的好，而我總是被忽略？”高雯雯像是在自言自語。

　　高媽媽停下來，轉(zhuǎn)過身面對她，說：“雯雯，現(xiàn)在你也長大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樣思考問題了。思思是思思，雯雯是雯雯，你們兩個人都不一樣。也許思思真的比較討人喜歡，但那不是因為思思漂亮又聰明；雯雯，不是每個人都是思思，也不是每個人都會喜歡思思，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人欣賞你，媽媽就很欣賞你，媽媽從來不認為，雯雯比思思差。我覺得，雯雯和思思，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好，不是嗎？蘿卜青菜，各有所愛，這兩種蔬菜都對身體好，只是可能青菜苦了一些，有些人不是很喜歡，但是，還是有人喜歡這樣清苦的味道的啊！”

　　高雯雯聽著不說話了，高媽媽嘆了口氣，繼續(xù)向前走。高雯雯則低著頭，緩緩地跟在后面。

　　下午，高雯雯跟著高媽媽在廚房里忙了一整個下午。高雯雯總覺得自己很笨，總是想著如果是高思思的話，估計媽媽就不會這么手忙腳亂。高媽媽告訴她那是因為高思思跟著媽媽做久了，才熟能生巧，沒有人天生就會做。為了不讓高雯雯感到無聊，高媽媽還教高雯雯怎么擺食物才能讓那些菜式看起來色香味俱全，怎么灑香料，怎么雕番茄花，怎么裝飾盤子。高雯雯興奮地學(xué)了一個下午。她終于不再想著高思思的優(yōu)越了。

　　晚飯上桌了，高爸爸坐著李唯帆家的轎車去火車站接高思思。高思思下午打了電話回來，說H市到X市開通了動車，所以她和徐歌音會搭動車回來，因為機票已經(jīng)被搶購一空，很多人都選擇在這段時間到X市來旅游。高雯雯看著滿桌精致的菜肴，忍不住沾沾自喜，這么多好看的擺設(shè)都是出自自己的手。高媽媽則靠著沙發(fā)閉目養(yǎng)神，她是真累了，但還要等著高思思回家。

　　火車站里，李唯帆穿著海濱城市人的日常衣服，捧著一大束高思思最喜歡的白玫瑰，擠到人群的最前面，希望高思思一出來就可以看到自己。李爸爸、李媽媽和高爸爸都在他身邊，想要和他一起見證這令人感到幸福溫馨的時刻。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距離動車到達X市的時間只有半小時了，李唯帆的心突然緊張起來，雖然知道高思思的反應(yīng)一定是驚喜，但還是按捺不住內(nèi)心期待的激動。高爸爸也在踮著腳張望，李爸爸和李媽媽則在一旁安靜地等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大廳里的人越來越多，逐漸開始騷動起來，原本安靜送爽的空調(diào)這個時候也被人抱怨。李唯帆握著玫瑰花的手心開始滲出了細微的汗珠，高爸爸則趴在欄桿上保持一個姿勢張望。

　　靠在沙發(fā)上小憩的高媽媽這個時候突然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一看是高思思的來電，立馬清醒過來，迅速地按下接聽鍵。

　　“思思，我是媽媽，你已經(jīng)回來了嗎？看到爸爸了嗎？”高媽媽沒等那邊說話就立刻說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突然傳來一聲很細微的呼喚：“……媽媽……”之后再也沒有聲音，安靜得令人恐懼，高媽媽一邊聽著那邊的寂靜，一邊強按自己的心臟，好讓它不要跳得那么快。因為那一聲“媽媽”實在太微弱，高媽媽甚至都不能確定自己的確是聽到了，可是出于母親的本能，她可以知道那是孩子在呼喚她。高雯雯聽到媽媽沒有說話，從電視屏幕上將目光轉(zhuǎn)移到高媽媽的身上，只見高媽媽按著胸口，神情焦慮，但卻一直聽著電話。

　　半晌，高媽媽僵硬地對高雯雯說：“快，給爸爸打電話，問他接到思思沒有？！”

　　高雯雯難得見到鎮(zhèn)定的高媽媽會有如此失態(tài)的時候，她心里知道，可能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了，她猜到了，可是卻不愿意去想。

　　“爸爸，我是雯雯，思思回來了嗎？”

　　“還沒有啊，那趟車好像晚點了，一直沒有到站?！备甙职值穆曇粢埠芙箲]。高雯雯聽到高爸爸的回答后，對著高媽媽搖搖頭。

　　高媽媽立刻對著電話說：“思思！思思！聽到了嗎？！思思！！思思??！我是媽媽?。?！我是媽媽?。。?！思思?。∷妓迹。。　?p>　　車站里，突然有人喊起來：“從H市過來的HX5110和從G市開往H市的GH4380在W縣相撞了！！好多人都受傷了！！有人的家屬在這兩輛車上嗎？！”W縣是X市的一個下屬縣。這句話一出，車站里頓時炸開了鍋。李唯帆愣了一下，高思思就是坐HX5110回來的，回來之前還在微博上曬了她和徐歌音的車票！李唯帆扔下手上的玫瑰花，不顧它落在地上被來往的人踐踏，努力想撥開洶涌的人潮，向自家的車奔去。高爸爸也意識到了自己可能永遠失去高思思，使出最大的勁奔跑，竟然跑在了李唯帆的前面。李爸爸開著車，向W縣奔去，原本半小時的車程，只開了14分鐘。車上，高爸爸緊緊地握著李唯帆的手，兩個人都在抑制自己的顫抖。

　　本來今天天氣就比較陰沉，出車站的時候，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李唯帆一行人趕到W縣事故現(xiàn)場的時候，已經(jīng)變成了瓢潑大雨，這更加大了救援的難度。再經(jīng)過了一番的請求后，高爸爸和李唯帆穿上了救援的衣服，拿上了工具，加入救援隊伍。因為李爸爸和李媽媽是駕車來的，所以他們倆在外面等候，隨時準備運送傷者到醫(yī)院。

　　“思思??！思思?。?！思思?。?！……”兩個男人的聲音在雨夜里穿過重重的雨簾，似乎要用盡全身的力量，使它足以穿透重重的鐵板。他們顧不得打傘，顧不得滿身的泥土和滿臉的雨水，顧不得因為用力過大造成的傷口流血，他們拼命地救人，一個一個地救出來，發(fā)現(xiàn)不是高思思，立刻把人交給醫(yī)護人員，轉(zhuǎn)身又去戰(zhàn)斗，他們在與時間奪命！

　　終于，徐歌音和高思思被人救了出來，救援人員搬運徐歌音和高思思的時候，李唯帆正好回頭望了一眼，他認得血肉模糊的高思思脖子上的小提琴吊墜，那是高思思生日的時候他送給她的。李唯帆一把拉住高爸爸，朝高思思和徐歌音的方向跑去。他們再努力也沒有用，徐歌音和高思思幾乎是當場死亡。高思思的臉上和身上全是血肉模糊的一團。高爸爸緊緊地抱著高思思，癱坐在地上，雨水混著淚水流下雙頰，嗚咽著撫摸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的高思思。李唯帆跪倒在高爸爸和高思思面前，止不住地仰頭朝天大聲嚎哭，一直哭到聲音沙啞，完全出不了聲。

　　高爸爸抱著高思思，蹣跚地走出來，低著頭，依然在抽泣，平時自傲的黑發(fā)已經(jīng)在兩鬢染上了銀霜。李唯帆跟在后面，神情呆滯，張著嘴，走路搖搖晃晃，只知道跟著高爸爸。李爸爸和李媽媽剛剛送一個傷者去了醫(yī)院，才回到現(xiàn)場，就看到高爸爸和李唯帆這副樣子走過來。

　　李爸爸和李媽媽看著高爸爸懷里的高思思，心里一疼，鼻尖一酸，話都說不出來。李爸爸走過來，扶著高爸爸，手有力地握著他的肩，不過高爸爸這個時候什么感覺都沒有了。李媽媽抱著呆滯的李唯帆痛哭失聲。

　　高家，高媽媽一直保持著和高思思手機的通話，同時關(guān)注著當?shù)仉娨暸_關(guān)于事故現(xiàn)場的第一手報道，高雯雯也在一邊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突然，高媽媽和高雯雯同時看到了步履蹣跚的高爸爸抱著血肉模糊的高思思，后邊跟著神情呆滯的李唯帆出現(xiàn)在鏡頭里。高媽媽幾乎是撲到電視機面前，大哭大叫：“?。。。?！我的思思?。?！啊?。∥业乃妓迹。?！啊?。?！?。。?！”高雯雯哭著拉開已經(jīng)不能自控的高媽媽，高媽媽幾乎是發(fā)狂一樣，哭天搶地，她知道她永遠失去了她的女兒高思思。高雯雯這個時候也感覺全身力氣像被抽空一樣，根本無力拉住自己的媽媽。

　　“媽……嗚嗚……媽……嗚嗚……思思……我們在這里等思思回家……嗚嗚……媽……媽……別這樣……媽……”高雯雯好不容易將高媽媽制住，不讓她沖向大街上，現(xiàn)在根本不可能趕到事故現(xiàn)場，而且她們趕到了，高爸爸也已經(jīng)回家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著他們回家。

　　高媽媽頭發(fā)散亂，衣衫凌亂地坐在地板上，不停地說：“思思說要回家吃大閘蟹……思思……啊……嗚嗚嗚嗚……我的思思……我心愛的思思……”還不停地用后腦勺撞擊身后的墻。

　　夜晚的雨越下越大，像利刃一樣插入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