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顏頭一回見陰十七動氣,見其將一張俊俏的臉繃得緊緊的,又想到她已說了兩回相信他,且還是無條件地相信她。
此刻想來,他何嘗不是如此?
無論是那神神道道的亡語之說,還是這些除了五感,其余他皆聽得云里霧里的見解,他還不是無條件地便信了她。
只不過他心里信是信了,可嘴上他仍想問個清楚。
卻未想他一開口問,她便著急上了火。
每個人都會有自已的秘密,想來他所問及之事,必然事關(guān)她的秘密。
想到此,展顏不禁軟言道:
“好了,是我言語不當(dāng),可我也是急于想要知道那能教你這么多奇怪卻十分有用的學(xué)識的夫子是誰,我也是一時情急。”
冰碴子突然軟化成水,不得不說它的威力萬分強大。
陰十七松了松繃著的一張俏臉,想了想后嘆道:
“展捕頭,并非是我刻意要瞞著你,只是這事關(guān)重大,往后若有機會,我必定如實向你說道,我現(xiàn)在不說,是因著我不想騙你。”
展顏接受了陰十七的說法,未再追問,可在他心里卻越來越好奇陰十七真正的身世。
在衙門,誰都知道陰十七是陶婆婆的孫兒,可也誰也都知道陰十七是在五年前被陶婆婆自縣郊外撿回來收養(yǎng)的。
二人回到案情上。
陰十七問:“姚氏這邊我會繼續(xù)查,呂氏那邊呢?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展顏聽到這個問題,先是擰了下眉,又抿了抿唇。
陰十七理解道:“碰到硬石頭了?呂氏不好對付?也對,上回我們?nèi)柪詈频陌缸訒r,除了關(guān)于水仙的事,她有點反應(yīng),其他的,她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展顏搖了搖首:“也不是,她倒是挺配合的,真正做到知而不言言而不盡,只是……”
陰十七接下道:“只是對于奸夫,她卻是守口如瓶,對不對?”
展顏點了下頭,他看著她:
“這一點在我的意料之中,她能瞞了李家父子這么多年,說明對于這個奸夫,她是很維護的,甚至這個人才是她真正想要共度一生的人?!?p> 陰十七有點不明白了:“那你在煩什么?又在無奈什么?”
展顏一聽就知道她是在對他表情在做分析,他不禁道:
“是不是在你面前的每個人,都會顯得毫無秘密?”
陰十七笑了:“并沒有,我可沒那么神,就是觀察比旁人細微一些,并不是什么大本事,好了,言歸正傳,展捕頭到底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展顏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
“奇怪了,你都可以叫林長生、陳躍他們?yōu)榱执蟾纭㈥惔蟾?,怎么到了我這里,你便一口一個展捕頭?”
陰十七笑意更深,也沒有扭捏,直接喚道:“展大哥!”
展顏滿意了,他開始將所查到的娓娓道來:
“呂氏確實有問題,至少在奸夫這一件事上,她雖守口如瓶,但終歸是內(nèi)宅婦人,即便做生意有點手段,但大都也是靠著她父親呂老爺?shù)年P(guān)系,關(guān)健時刻還是呂老爺給她打的頭陣,她就是再狡猾老道,也不可能半點痕跡都不留。”
陰十七期待地看著他:“你抓到呂氏的尾巴了?”
展顏也不負她所望:“在呂氏那里我問不出什么來,但呂氏有個自未嫁時便一直交好的閨中蜜友,我去過她一次,但很不巧,她外出了?!?p> 陰十七問:“你說的是誰?”
展顏道:“楊氏,城西墨玉軒的老板娘楊美娟?!?p> 陰十七對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她似乎在哪里聽過。
細想了一會,她終于想了起來!
這個楊美娟大概在兩個月前說是懷孕了,還親自上門到她家里找陶婆婆,說是要陶婆婆給她安下胎。
展顏問:“你是說,在兩個月前楊氏便懷了身孕?且還未找大夫,而是親自上門找了你祖母?你別誤會,我并沒有輕看醫(yī)婆之意!”
陰十七當(dāng)然能夠理解,表示沒事之后便道:
“這確實有點可疑,我之前未在衙門,整日不是采藥便是幫著祖母曬曬藥材,也沒往深處細想,這會你一提,我也覺得奇怪。楊氏夫家家道殷實,并不似貧苦的人家生了病,只能夠找醫(yī)資不高的醫(yī)婆,我想她不去醫(yī)館找大夫,應(yīng)該是有什么原緣。”
展顏道:“這或許是個突破口?!?p> 陰十七卻直接肯定道:“不,這絕對是個突破口!”
二人同到城西墨玉軒,鋪內(nèi)只有一個幫工伙計在忙活,他雖不認識陰十七,卻認得黨堂的展大捕頭。
伙計迎了上來:“展捕頭,您又來了!這回可是來墨玉軒買什么筆紙墨硯么?正好!昨日剛來了上好的宣紙……”
展顏打斷了伙計的熱情,直接問了墨玉軒的老板蔡富貴可在,表時是來查案的。
伙計一聽不敢耽擱,忙到鋪子后面的小院子喚來了蔡富貴。
蔡富貴雖有點摸不著頭腦,但他是個規(guī)矩的商人,心里有點莫名卻并不害怕什么。
他讓伙計看好鋪面,便恭恭敬敬地請了展顏與陰十七到后面的院子看座,又上了茶,便直接問了展顏二人可有什么要問他。
展顏也不客氣,直接說道:
“聽聞蔡太太又懷了身孕,我這便先恭喜蔡老板一聲!”
豈知蔡富貴一聽臉色都變了,一個起身道:
“展捕頭何出此言?我自問是個守規(guī)矩守皇法的良民,展捕頭何必這般污蔑賤內(nèi)!”
展顏與陰十七互看一眼,陰十七笑著安撫道:
“蔡老板請安坐,這不是兩個月前蔡太太親自到我家去,讓我祖母開了安胎的方子么?我與展捕頭方有此一問,哦對了,我祖母陶婆婆乃是住于城東昌盛街十二胡同的醫(yī)婆,不知蔡老板可聽過我祖母?”
一是城東,一是城西,離得有些距離,但陶婆婆的名頭他還是聽過的。
他冷靜下來,重新落座之后,便細問起陰十七,楊氏是什么時候找的陶婆婆開的安胎方子。
問清楚后,他也想了起來,那段時間楊氏確實有點不舒服,但只是平常的風(fēng)寒,并非有孕,何況他與楊氏還有一個外人皆不知的秘密。
他斷定了楊氏絕無可能懷孕,除非她與別的男子私通,否則斷無可能!
見他這般斷定,陰十七便問了緣由。
而緣由,也就是那個秘密,卻令他實在難以啟齒。
展顏冷聲與蔡富貴說明了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又將城中美臨街發(fā)生的三條命案給他說了說,事關(guān)重大,希望他勿要有所隱瞞。
蔡富貴也是個明事理之人,自然曉得展顏所言非虛,加上他也想弄清楚楊氏到底是因何要上陶婆婆家抓安胎藥。
于是沉默了一會,他便如實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