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月夜報仇
1932年臘月二十三，就是傳統(tǒng)節(jié)日中的祭灶節(jié)，也稱小年。傳說灶王爺原為平民張生，娶妻之后終日花天酒地，敗盡家業(yè)淪落到上街行乞。一天，他乞討到了前妻郭丁香家，羞愧難當(dāng)，一頭鉆到灶鍋底下燒死了。玉帝知道后，認(rèn)為張生能回心轉(zhuǎn)意，還沒壞到底，既然死在了鍋底，就把他封為灶王，每年臘月二十三、二十四上天匯報，大年三十再回到灶底。老百姓覺得灶王一定要敬重，因為他要上天匯報。于是，人們會準(zhǔn)備一些貢品，供奉灶王爺。漢族民間就有了臘月二十三、二十四的祭灶“小年”，祈求來年平安和財運(yùn)。
天剛黑不久，于鐵鎖去鎮(zhèn)上給爺爺打酒?？此昙o(jì)十二三歲的樣子，長的眉目清秀，面色有些泛黃，一根根豎起的短發(fā)顯得精神抖擻，瘦小的身體上穿著一件漏著棉花的黑色粗布棉衣，寬大的褲腿膝蓋處打著補(bǔ)丁，顯得有些滑稽，一雙穿反的鞋子外側(cè)腳趾處都有一個小洞，想必是他怕大拇指把破洞頂?shù)母蟛殴室膺@么穿的吧！對于只有十幾歲的他走夜路已經(jīng)是很平常的事了，因為他的爺爺有晚飯后喝兩口的習(xí)慣，沒酒了就會讓他去打。他年紀(jì)雖小，膽氣卻大，倒也不怕黑，腿腳也麻利，走走跑跑的很快就能打回來了。
北方的冬天夜里格外的寒冷，他提著酒葫蘆一陣狂跑，希望通過跑步祛除寒冷。當(dāng)他跑到劉家村附近時，突然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哭喊和救命聲，這可把他嚇了一跳。仔細(xì)一聽好像是一個男人在欺負(fù)一個女人，他裝作沒聽見然后接著往前跑，又跑了十幾步聲音更清晰了些。原來那一男一女就在自己前邊。他看見一個男的正騎在一個女人身上扒女人的衣服。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碰到，也不知道該不該管。
從小就崇拜古今英雄的他心里開始矛盾起來。如果不管，那個女人肯定會被侮辱的，作為男子漢大丈夫的自己，遇到這樣的不平事而不聞不問，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但如果管的話，他也只是個半大孩子，要對付一個身體強(qiáng)壯的成年人還真有點(diǎn)膽怯。
在短暫的思想斗爭之后，他決定救下這個女人。
說干就干，當(dāng)機(jī)立斷。他悄悄的躲在一個玉米桿堆后面，撿起一塊石子向那男人扔了過去，那個男人被砸中了左臂?！?*****哪個****的趕打擾老子的雅興，快給老子滾出來”，男人壓著那個女人，回頭罵著。
等了一會見沒人吭聲，他又繼續(xù)趴下身去親那個女人。
于鐵鎖本想著砸他一下，他起來后，那個女人就可以趁機(jī)逃跑了?？墒悄悄腥瞬]有起身，那個女人也沒能脫險。
于是于鐵鎖又撿起一塊比窩頭還大的石頭扔了過去。這下砸中了胖子的后背，那男人被砸的生疼，嘴里哎呦的叫著，慢慢的站了起來。夜色中見他輪廓肥胖，臉盤肥圓，一看就不像是好人。他向四周一看，還是沒看到任何人。然后嘴里又罵了兩句：“哪個狗娘養(yǎng)的砸老子？給老子滾出來?！?p> 地上的女人趁著這個空檔趕緊爬起來就要跑，剛跨出一步就被胖子一回身一把抓住了胳膊。“你個小娘們還想跑，給老子趟回去”說著一拽，往柴堆里一扔。女人瘦弱的身子，被他這么一拽一扔，又倒在了剛才的柴堆里。
胖子看沒人出來，剛想再次撲向女人的身上。突然，背后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等等，有本大俠在，你休想在欺負(fù)那個女人?！?p> 聽到聲音，胖子轉(zhuǎn)過身來，上下打量著面前這個半大孩子，輕蔑的笑著說：“我當(dāng)是誰呢，就你這屁大點(diǎn)小孩，就想打擾你大爺?shù)难排d？趕緊給老子滾遠(yuǎn)點(diǎn)，不然老子宰了你?！?p> 于鐵鎖聽了胖子的話沒有生氣，也沒有害怕，上下打量著胖子說：“你個死胖子，這年頭還有你這么胖的肥豬，真是出奇了，這幾年一直大旱，連草根都被挖光了，一條街看過去，個個都瘦的皮包骨頭了，誰家的豬食那么富裕？把你吃成這樣？”
胖子聽了這話，沒有在意于鐵鎖對他的辱罵，倒是因為自己有糧食吃而沾沾自喜。他得意的說：“你知道我是誰嗎？就是全縣的人餓死了，我家也不會餓著，我大是周大富，是本縣有名的大財主，我家的糧食就是老天再大旱5年也吃不完?！保ㄔ诋?dāng)?shù)?，如果誰排行老大，那么他的兒女就會管他叫大，把他的弟弟們叫二爸、三爸、四爸……）。
于鐵鎖聽完胖子的話，眼睛紅了，眼淚慢慢的充滿了整個眼眶，再慢慢的涌出來，他沒吭聲，好像在想什么事情，良久才咬著牙狠狠的問道：“你大是周大富？你是周天良？”
胖子聽了一愣，問：“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于鐵鎖沉思片刻突然轉(zhuǎn)怒為笑，語帶巴結(jié)的說：“原來真是周大哥呀？今天終于讓我見到你了，你不認(rèn)識我了嗎？我是于鐵鎖呀，前兩年我們見過的，我去你家討飯，你還給了我半個窩頭呢，當(dāng)時多虧了你那半個饅頭啊，要不然我早就餓死了?！?p> 周天良想了想，始終不記得自己給誰施舍過饅頭，在他印象里只有搶別人饅頭的份，哪里還會去施舍別人啊！尤其是叫花子，他見了就打！
在他還沒想起來在哪里見過這個于鐵鎖時，于鐵鎖又嬉皮笑臉的說：“周大哥，你繼續(xù)忙你的吧？我給你把風(fēng)，保證不會有人打攪你了”
周天良聽他這么說，色瞇瞇的回頭看了在柴堆一眼縮成一團(tuán)的女人，也不去想自己是否真的認(rèn)識這個自稱被自己施舍過的半大孩子。沖于鐵鎖笑著說：“你小子今天有眼福了，老子好好兒的給你表演表演怎么收拾女人。”
說完就轉(zhuǎn)過身去撲在那個女人身上。于鐵鎖見他沒防備自己，于是又恢復(fù)了原本已經(jīng)咬牙切齒的面孔，四處看了看，在路邊找到了一塊碗口大的石頭，悄悄的走過去，搬起石頭再悄悄的走到周天良身后，舉起石頭對準(zhǔn)周天良的后腦勺砸了下去。
這么大的石頭，砸在人的腦袋上，任憑他是誰，都只有和人世間說再見的份了。周天良也不例外，他被這大石頭砸中之后，一聲沒吭就爬了下去，再也沒起來。
于鐵鎖看到周天良身下的女子在使勁推開周天良的身子，但這周天民是在太胖了，她怎么推也推不動。于鐵鎖看到這一幕，趕緊過去幫忙。
兩人合力搬開周天良之后，于鐵鎖扶起地上的女人，隨口問到：“大姐，你沒事吧？”那女人怯生生的回答說：“謝謝你救了我，我沒事”。
于鐵鎖突然聽到哪女人黃鸝般的嗓音，心頭為之一顫。雖然他年紀(jì)尚小，還不太懂得男女之情，但這聲音實在是太清脆了，讓他忍不住想要多看這位姑娘幾眼。
他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別，就直接把臉湊近了些，盯著那女人的上下打量也一番。
只見這個女子皮膚白皙，柳眉杏眼，精致而高挺的鼻子下面長著一張櫻桃小口，分布在一張白凈鵝蛋臉上顯得格外的清純。洗的有些發(fā)白的花布外衣和黑色的粗布褲子上，雖然多處打著各種顏色的補(bǔ)丁，但這并沒有影響女子美麗，反而更容易讓人對她起戀愛之心。
女子見于鐵鎖湊過來，防范的后縮了一小步，看他沒再上前才站定。輕輕的問道：“你要干嘛？”
于鐵鎖毫不避諱說：“我聽你的聲音很好聽，想看看你長啥樣，天太黑，看不清楚，就湊近些。你放心，我雖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絕對不是壞人?！?p> 女子聽了他的話稍微放心了些，但還是呆呆的站著也沒說話。于鐵鎖又問：“看你年紀(jì)應(yīng)該和我差不多大吧？你是那個村的？大晚上的怎么會在這里？”
女子說：“我不是本地人，今年15歲了，我和我爸是從陜南逃難過來的，老家活不下去了，我們打算去山西投奔親戚。一路上我們以乞討賣唱為生，今晚在這個村子借宿，沒想到碰到了這個畜生，他看我長的好看就把我拉出村子欺辱我。哎呀，不好，我被拉出來的時候他的手下還在打我爸呢，我得趕緊回去看看?！?p> 說到這里，她再也顧不上別的什么了，拔腿便拼命的往村里跑去。于鐵鎖飛快的追上去，拉住她說：“別急，讓我先看看他怎么樣了?！闭f著伸手在周天良的鼻子上面一試，手觸電般一下子縮了回來，聲音有點(diǎn)顫抖的說：“他……他斷氣了。”
“??？你殺人了”女子幾乎尖叫的驚呼著。于鐵鎖被她的驚呼嚇了一跳，趕緊捂住她的嘴說：“別喊，再喊我們倆誰也活不了。”
稍微冷靜下來的于鐵鎖自言自語的說：“大，兒子今天給您報仇了?！闭f完匆忙的抱了些柴草蓋了周天良的尸體，然后對那女子說：“走吧，我送你回去?！闭f著拉著那女子的手腕就朝村里走去。
進(jìn)村沒多久就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說著什么，兩人趕緊跑過去，沖進(jìn)人群一看，地上一動不動的躺著一個瘦弱的中年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女孩的父親。
那女孩看到自己的父親躺在地上，一下子撲上去抱起來叫到：“爸，你怎么了？爸，你醒醒啊爸？”旁邊的一個老者見小姑娘哭的可憐，便勸慰說：“小姑娘，你別喊了，你爸他已經(jīng)死了?！闭f完嘆了口氣，嘴里小聲嘟囔著：“周家這幫沒人性的東西，不知道還要害死多少人呢！”
雖然老者的聲音很小，但是還是被那女孩和于鐵鎖聽到了。于鐵鎖咬著牙狠狠的說：“周家這群人渣，我不殺了他們誓不為人?！闭f完把本要給爺爺買酒的兩個銅板，塞在那個老者的手里說：“這位爺爺幫幫忙，幫我們把他埋了吧！”說完趴在那女子的耳朵邊小聲的說：“咱們快走，不然都得死在這里?！闭f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拉著她的手就走，女孩被他拖著，邊走邊回過頭來哭著叫著她的爸爸。
走出村子，于鐵鎖將女孩送過一個十字路口，然后對那個女孩說：“你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在前面那個村子的村口等我，我去放一把火，燒死周家那一窩豬狗不如的東西，為咱們的家人報仇?！?p> 說完也不管那女孩是否答應(yīng)，就直奔周家大院去了。等女孩反應(yīng)過來時，于鐵鎖已經(jīng)消失在夜色中，她嘴里輕輕的說了句：“多加小心”。想到自己的處境，也沒有別的去處了，只好邊哭邊按照于鐵鎖說的，超前面的村口走去。
于鐵鎖來到周家大院外圍墻最矮的一處。他對這個周家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再熟悉不過了，因為在此之前，他已經(jīng)很多次在周家周圍轉(zhuǎn)悠了。目的就是為了時常提醒自己，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跟周家的這筆賬，遲早要算的。
他很輕松的就爬上了墻頭。朝里面一看，此處沒有巡夜的家丁，于是悄悄的翻了進(jìn)去，然后輕車熟路的找到了周家的庫房，在里面提了大半桶棉油，繞過家丁們住的偏房，直奔周大富的臥室去了。
到了臥室門口，他見房間里面的燈已經(jīng)滅了，心存疑惑的自言自語道：“難道這對畜生這么早就睡了？還是確定一下好，免得白費(fèi)力氣?！毕氲竭@里，他悄悄的趴在窗戶上聽了一陣兒，聽到屋里面確實有鼾聲，這才放心。
接著他在臥房的門窗上都澆上棉油后，還仔細(xì)的檢查了一遍，確定把能燒的東西都澆上了油，這才掏出火柴，劃著一根往門上一扔，看著火苗越來越大，他對著門口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爬上墻頭，耐心的等待這火勢的蔓延，他看著熊熊的大火心仿佛看到了他父母昔日爽朗且慈愛的笑容，他在心里默默的對父母說：“大，媽，兒子替你們報仇了?！?p> 離開周大富家他很快來到了和那女孩約定的村口，那女孩看著遠(yuǎn)處的火光，問道：“那火真的是你放的？”于鐵鎖狠狠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語氣略帶輕松的說：“當(dāng)然是我了，我想放這把火很久了。走吧，我先帶你去見我爺爺，咱們今晚就得逃走?！?p> 回家的路上，女孩時不時的盯著于鐵鎖看幾眼，眼中有害怕、有疑惑、有欽佩、還有感激。因為這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男孩，今天晚上不但救了自己的的性命，還替自己報了殺父之仇。這種勇敢和干練，是他所見過的同齡男孩身上所沒有的。
于鐵鎖帶著那女子回到家，見到了自己的爺爺后，把剛才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向爺爺說了一遍。老爺子聽完，打量著那女孩，說：“可憐的姑娘，別怕，以后就跟著我們爺孫倆吧！絕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p> 女孩在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別人的關(guān)懷和體貼，她聽完老爺子的話后，眼眶里含著眼淚，連忙跪下磕頭，并激動的說：“多謝爺爺收留，您以后就是我的親爺爺了，我會好好孝順您的?！?p> “快起來丫頭?！崩蠣斪臃銎鹉桥⒑螅瑔柕溃骸把绢^，你叫什么名字？”
這時站在一旁的于鐵鎖搶著說：“她叫……”突然他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這位女子的名字呢。于是連忙跟著問：“是呀，你叫什么？一直忘了問了?！?p> 那女孩回答說：“我叫黃寶蓮?！?p> 于鐵鎖聽了說：“這名字好聽，不像我的名字，難聽死了，栓狗的鐵鎖?！?p> 老爺子聽了他的話笑著說：“你小子就得一直拴著，要不然你還不得翻了天去？”回過頭對寶蓮說：“他叫于鐵鎖，我覺得挺好，呵呵，他這個不安分的臭小子就得有人拴著他?！?p> 說完老爺子頓了頓接著說道：“看樣子你們倆年紀(jì)差不多，你們倆誰大呀？”
于鐵鎖搶著說：“我大，我十六，她十五。她以后得管我叫哥?！睂毶徛犺F鎖比她大，就忙開口叫了聲哥。
老爺子笑了笑說：“臭小子，你又想占人家便宜？才過了一個晚上，你就長了3歲？”黃寶蓮聽了害羞的底下了頭，輕聲說：“我看也不像16了?！?p> 被老爺子揭穿了他的謊言后，他也不以為意，笑著說：“老爺子，你就愛揭我老底，反正她這個姐我是叫不出口的，我還是他的救命恩人呢，讓恩人叫自己姐，她也不自在呀。”
黃寶蓮連忙說：“是是，我聽不慣的?！?p> 老爺子笑著說：“好了，別廢話了，趕緊去收拾東西，咱們連夜離開這里?！?p> 于鐵鎖忙問：“爺爺，咱們?nèi)ツ膬喊。俊崩蠣斪诱f：“過黃河，去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