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這是怎么回事?”尹亦辰鐵青著臉把一沓紙摔在爺爺面前的茶幾上,“這上面的東西都是真的嗎?”
尹老爺子掃了一眼最上面一頁紙上的內(nèi)容,頹然的嘆了一口氣:“這么多年了,你還是不死心,都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了,還在追查沐家當年的事,就算你查清楚了,又有什么用呢?”
“這么說,真的是爺爺您做的?”尹亦辰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重重的跌坐在沙發(fā)上:“我以為,我以為您要的不過是沐氏企業(yè),所以我不違背您的意思,可是您……沐爺爺是您多年的老朋友啊,爺爺,您怎么能這么做!”
尹老爺子苦笑了起來:“只怪我當年,輕信別人的離間,以為老沐要將不利于咱們尹氏的資料交給警方,才、才對他們家下的手啊。我也曾經(jīng)試探過老沐,可,他也不知是真的不懂,還是太相信我這個朋友……誒,是爺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說到最后,尹老爺子的聲音已經(jīng)開始顫抖,無盡的悔恨在這一刻齊齊涌上心頭:“爺爺后悔啊,爺爺守著這個秘密這么多年,爺爺?shù)牧夹恼媸潜还方o啃了啊,老沐他……他只怕到死也沒有想過,是我、是我這個所謂的至交好友,指使別人換了他的藥,害死了他,害死了他呀!”
尹亦辰呆呆的看著尹老爺子臉上斑駁的淚水,突然癡癡地笑了出來,笑的無比凄涼:“爺爺,竟然真的是您。我一直因為害得小槿失去一切而內(nèi)疚,一直因為年輕時的自以為是而內(nèi)疚,我以為失去她,得到沐氏企業(yè)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可是我錯了,我后悔了。現(xiàn)在,您卻告訴我,那讓我痛苦的一切不過是您聽信了旁人的離間?”
“辰兒,”尹老爺子老淚縱橫,“爺爺不是人啊,是爺爺對不起沐家啊,這一切都是爺爺?shù)腻e,這份責任,讓爺爺一個人承擔就好。”
忽然,一個可怕的想法出現(xiàn)在尹亦辰的腦海中,他猛地站了起來:“爺爺,小槿的父母……”
“是!”尹老爺子以手掩面,多少年了,六年了吧,這個秘密折磨了他六年了啊,今天,在孫子面前,他終于將這個秘密完完整整的說了出來。
一時間,房間里死一般的沉寂。
尹亦辰和尹老爺子都沒有注意到,沐筱苒一直站在門外,今天,是沐槿汐出生的第一百天,大家都在樓下準備著,要給小槿汐過一個熱熱鬧鬧的百天。沐筱苒也不過是想要來喊尹亦辰和爺爺一起下去慶祝,卻誤打誤撞的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沐筱苒用力的捂著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原諒尹亦辰,她那么努力的和Evil一起破壞楚君歌的計劃,她那么想和尹亦辰攜手走完這一生,可是上天跟她開了多么大的一個玩笑啊!
她該怎么做,沐筱苒想起槿汐那可愛的小臉,心痛得無以附加,現(xiàn)在她連復仇的心都不在堅定,她要怎么做,她到底該怎么做?
有時候,上帝的一個玩笑,卻會令我們終生悲傷!
點點滴滴的瑣事鋪陳開來,無遮無攔,綿綿不絕,慢慢湮滅沐筱苒的思緒,無邊的痛苦排山倒海似地涌來,將她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來的一切,信仰、愛情、幸福,還有對未來的美好憧憬,都摧毀的一干二凈。
或許,這就是命運,她和尹亦辰注定不得相守!
如果,她剛剛聽到的都是真的,那么,她的父母、爺爺就不是死于自殺或意外,而是蓄意的謀殺,是被尹亦辰的爺爺,謀殺了!
過了很久,沐筱苒聽見房間里又響起了尹亦辰的聲音:“爺爺,我最后再問您一個問題,小槿她…是不是也已經(jīng)…已經(jīng)……”
“沒有,”尹老爺子此時顯得十分的無力,“辰兒,不管你相不相信,爺爺沒有想過要動小槿丫頭,她,是真的失蹤了!”
“辰兒,放下吧?!币蠣斪拥穆曇衾锬苈牫雒黠@的沉痛,“這些都是爺爺?shù)淖镞^,你現(xiàn)在有筱苒,有槿汐,你以后的路還長啊,放下吧!”
又是一陣讓人窒息的沉寂,沐筱苒悄悄地離開了,她不想再聽下去了,現(xiàn)在的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尹亦辰沉默了良久,才再度開口:“您讓我怎么放下,如果能放下的話,我早就放下了。爺爺,或許您真的是罪魁,但我也是幫兇啊,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放下!”
說完,他轉身走出房間,背影依舊堅實穩(wěn)重,卻又隱約透出幾許破敗和無奈。
尹老爺子望著尹亦辰離開的身影,心中苦澀難當:“孽障啊,這都是孽障?。 ?p> 尹老爺子扶著拐杖,想站起來,試了好幾次,都以重新跌坐在沙發(fā)上告終,最后一次,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布滿皺紋的手臂上,隱隱能看見暴起的青筋,這一次,他終于站了起來。
“老啦,不中用啦!”尹老爺子抹抹臉上的淚水,嘆息著踱出了房間。
頂樓的天臺上,沐筱苒獨自佇立在風中,曾與那人交握的手,早已失去了溫暖。樓頂?shù)娘L很大,也很急,但卻吹不散她心中濃濃的悲涼,也吹不走她腦海中零星的美好回憶,她到底應該怎么做?
有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沐筱苒警覺的躲到一旁藏了起來,她不能讓人看到她現(xiàn)在的樣子。
又有人上了天臺,沐筱苒伸頭一看,驚得屏住了呼吸,來的人竟然是尹亦辰的爺爺!
尹老爺子慢慢的踱到欄桿邊,仰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似乎在那看到了什么,他的白發(fā)在風中亂舞著,更添了幾分蕭索。
鬼使神差的,沐筱苒從藏身處走了出來,一步一步的向尹老爺子靠近,在離他只有兩三步遠的時候,沐筱苒停下了,她喊他:“爺爺?!?p> 尹老爺子回過神來,轉身看到了身后的沐筱苒,有些訝異:“苒苒啊,你怎么上這來了?”
“爺爺,不要叫我苒苒?!便弩丬坌Φ帽?,甚至還有些絕望的猙獰,“難道,您一直沒有猜到我是誰嗎?”
“筱苒?”尹老爺子微微皺眉,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是小槿丫頭!”
沐筱苒玩味的看著尹老爺子此時臉上的表情,笑的更加冰冷:“爺爺也太不小心了,和尹亦辰聊到這么大的秘密,也不記得關門!”
尹老爺子震驚的看著沐筱苒:“筱苒,不,小槿丫頭,你…你都,聽見了?”
“是啊,”沐筱苒臉上的笑容還在不斷的擴大,“我多么傻呀,居然還想去請您和尹亦辰一起下來,給槿汐過百天,爺爺,我是不是很可笑,就在幾天前,我居然還打算原諒尹亦辰?!?p> 尹老爺子驚得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上了天臺的欄桿,他定了定神,望著眼前這個完全陌生的沐筱苒,用幾乎算是哀求的語氣:“小槿丫頭,你們沐家所遭受的一切,都只是我一個人的罪過,你……你就算是看在槿汐的份上,也要原諒辰兒??!”
“槿汐?”沐筱苒失控的叫了出來,“我本來就不應該讓她來到這個世界上,如果不是我一時心軟,她、她就不會活下來!”
“小槿!”尹老爺子沉痛的喚了她一聲:“槿汐是無辜的呀,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知道是你的錯又有什么用,我的爸爸媽媽,還有爺爺,他們活不過來了呀!”沐筱苒激動地打斷了尹老爺子的話,“你現(xiàn)在認錯又能彌補的了什么?”
的確,認錯彌補不了什么,尹老爺子伸手撫了撫身后的欄桿。天臺的欄桿很矮,他本來是這幾天準備叫人來加高的,因為他想,這么矮的欄桿啊,以后寶貝槿汐在這玩,恐怕不安全呢。
不過,矮欄桿也有它的好處,是不是?
“小槿丫頭,”尹老爺子沖沐筱苒和藹的笑笑,這笑容里包含了三分安詳,“認錯是彌補不了你們沐家,爺爺,用這條老命來補償你,可好?”
在沐筱苒明白他的意思之前,尹老爺子向后一仰,就這樣翻下欄桿,重重的墜了下去。
直到樓下響起一聲尖叫,沐筱苒才反應過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她居然逼死了尹爺爺!
“不,我不想的,爺爺,我不想的!”沐筱苒無措的連連后退,終于轉身跑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