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游返在天錘房便開始漸漸上手,初時指揮起來還有滯澀,過了三天,各自便上了路。眾人也認了他作領(lǐng)頭。
這日游返正在觀看底下人鑄造一把鋼刀,他在天火房時曾看石頭等人將鐵石練成鋼,但如何制造成型卻還不了解,趁此機會便好好觀摩。
那鋼刀其實之前已經(jīng)淬火完畢,但有些瑕疵,便要回火再敲打敲打。程剛親自掄起錘子,一下一下敲打。這手法有些特殊,是程老爺子親傳的手法。
程老爺子擅長用鬼斧,對力量運用很有心得,他也不藏私,將一些獨特的心得傳授給了底下人,至于到什么程度,便看各人自己領(lǐng)悟了。因此底下人也很愛戴程老爺子。
此時游返看著程剛的錘子,舉起來時猛,但落下時十分精巧,落點很準(zhǔn),發(fā)力均勻,里面很有門道。
游返便不恥下問起來,程剛邊做事,便介紹起來,將一套發(fā)力的手法傳授給了他,也是開山斧的基礎(chǔ)篇。與巨靈神功的入口功夫也有互相借鑒之處。
游返暗自琢磨著訣竅,覺得很有受益,又看了會兒,程剛便將瑕疵抹平,重新淬煉。雖說這刀的質(zhì)量會有所降低,總體也算大成,沒有成為廢品。要知道一把刀從頭到尾,花費大量時間精力,若是廢品,山莊損失極大。因此,天錘房的重點便是防止兵器在鑄造中途損毀。
正在四處巡視,突然劉仲河憤憤不平的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罵著。
游返忙過去看看,劉仲河叫起不平來:“天火房欺人太甚,自己鍛煉出的鐵不過關(guān),便糊弄我們,害得天錘房這月出了四件廢品?!?p> 原來三大房各自職責(zé)明確,天火房負責(zé)鍛煉原料,天錘房負責(zé)錘煉成兵,天工房便負責(zé)后期工藝裝飾。天工房與其他兩房糾葛不多,但天火房與天錘房因指責(zé)邊界不清,經(jīng)常鬧出矛盾。
天火房是上游,若是上游出產(chǎn)質(zhì)量不佳,天錘房再怎么努力,最后武器的成色也高不到哪里。因此天錘房相對而言,總是吃虧的。平素靠著程老爺子積下的威名,天火房的人也不敢懈怠,生怕惹毛了程老爺子。可是現(xiàn)在游返上任,天火房的人也認識游返,覺得他也不過如此,便放松了下來。
劉仲河大怒道:“分明是他們送來的成鐵雜質(zhì)太多,我上門討個說法,結(jié)果他們說是我們手藝不行,可真氣死我了?!?p> 程剛和一眾弟子也生氣起來,便要拎著家伙上門去理論一番。
游返頓時頭痛起來,活閻王陳七叔雖然對下面嚴(yán)厲,可護短也是出了名的。如果這么大肆張揚,可討不了好,若是到時候鬧大了,莊主面上也不好看。自己是個晚輩,又剛上任,若是此時出事,莊主恐怕也要見責(zé)。
于是喝止住眾人,道:“各位也不用著急,這事是常有,還是這次才有?”
劉仲河愣了一下,道:“平常也時有發(fā)生,可只有一兩件,這次居然有四件廢品,若讓莊主知道了,非得痛罵他們一頓。”
游返嗯了一聲,道:“既然如此,莊主恐怕也心知肚明,這時上門,恐怕各說各的有理,扯也扯不清,倒顯得是我們推脫責(zé)任?!?p> 眾人露出恍然的神色,紛紛點頭。
劉仲河還是心有不甘,道:“可是他們倒打一耙,還出言辱及天錘房,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來。”說著,噓噓喘著氣,看來真是氣憤不過。
游返安慰道:“仲河放心,莊主那邊我會去說說,盡量讓天火房收斂一些,也挫挫他們銳氣?!?p> 心中卻想到:“可是問題總是存在,互相推諉也不奇怪?!?p> 劉仲河等人前面看莊主親自來指點他,以為他與莊主關(guān)系密切,也明白他說話的分量,便情緒穩(wěn)定下來,重新投入工藝中。
游返卻著實犯難。
過了幾日,莊主開爐,正式煉制玄鐵石。游返從石頭等人處得了消息,便帶著天錘房的兄弟上門去。陳七叔果然守約定,放天錘房的人進去,滿滿堂堂擠作一團,所有人伸長脖子。
莊主喊陳七叔去拉動風(fēng)箱,游返連忙自告奮勇道:“我來罷。陳七叔讓我們天錘房人進來,已是感激不盡,我也當(dāng)投桃報李,出把力?!?p> 莊主看看他道:“哦,你這小身板倒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拉風(fēng)可是很辛苦的?!?p> 陳七叔呵呵一笑,拍了拍游返肩膀,向莊主道:“這小子可是天火房出來的,以前在天火房干活時,可是一把好手。絕對沒問題。”
陳七叔以前與莊主和程老爺子共同鑄造刀劍時,總是矮程老爺子一頭,只能拉風(fēng)箱,打打下手,心中早有不爽,此時來了游返這新手,還不正合心意,樂的讓游返去打下手。
游返默默運轉(zhuǎn)巨靈神功,又結(jié)合開山斧的基礎(chǔ)訣竅,拿住風(fēng)箱手柄,便開始拉動風(fēng)箱。
莊主眼前一亮,夸贊道:“好,用力均勻,是把好手。陳老七,你教出的好徒弟?!?p> 陳七叔聽了,心里也高興,其實他也沒怎么指導(dǎo)過游返,但人總是自己手下鍛煉出來的。而石頭是最初教游返的入門師傅,臉上也有光,也替游返高興。
游返另有一項本事,便是小顛步訣,這套口訣,自東方笑傳授與他,便日夜練習(xí),不但走路時練,睡覺吃飯時不自覺也在運轉(zhuǎn),這時已有小成。于是鼓動起全身經(jīng)脈中真氣行轉(zhuǎn),源源不斷生生不息。若說巨靈神功和開山斧法只是發(fā)力省力的訣竅,對內(nèi)力其實沒有增益,只有這小顛步訣,獨辟蹊徑,不同于其他內(nèi)功心法,是游返得以立足的關(guān)鍵。
莊主這邊也不閑著,赤晶石已經(jīng)布置好,此時已慢慢燃起白焰,火光四溢,熱氣流轉(zhuǎn),上面的玄鐵石已看著扭曲不已。
溫度漸漸升高,熱浪一浪接著一浪,四散開去,雖然是寒冬,可屋內(nèi)眾人都紛紛流出汗了,個個臉膛上紅撲撲的,只覺得燙人。
游返此時只出了七成力,他在天火房時主要便是拉風(fēng)箱,此時這風(fēng)箱拉得沉穩(wěn),爐中火焰便穩(wěn)穩(wěn)灼燒,熱得均勻。因此莊主先前也夸贊他。力道用得猛不是本領(lǐng),收斂起力來用,才是難事。
此時玄鐵石開始起了變化,不再是黝黑的顏色,內(nèi)里慢慢透出紅色,紅色漸漸發(fā)亮起來,變成了亮粉色。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莊主突然大喝了一聲,道:“火候到了?!?p> 陳七叔也正全神貫注,聽了莊主的吩咐,用工具將玄鐵石從火爐中取了出來。哐當(dāng)一聲,發(fā)燙的玄鐵石冒著熱氣,發(fā)出滋滋聲音,被放置于一塊特制的石板上。
莊主往上灑了一些粉末,頓時上面燃起一陣青火。將游返看得呆了。
陳七叔拎起錘子,重重往上敲打。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一聲聲捶打聲響起。
那玄鐵石已不復(fù)最初的堅硬,變得軟綿綿的。陳七叔將玄鐵石從圓形敲扁,卻是十分輕易。那玄鐵石紅紅的,敲上去火星四濺,煞是壯觀。
莊主看到跟著游返后面的陳二牛,道:“二牛,下面便是用百煉法鍛煉成鋼,這時你爺爺?shù)拿胤?,便由你來操刀。?p> 二牛答應(yīng)了一聲,神情嚴(yán)肅地站了出來,從活閻王手上接過錘子,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掄起錘子來。
二牛從小跟著爺爺在工坊中廝混,雖然天分不高,但耳濡目染,總是熟悉。這時使得有模有樣。
游返這時也擦了擦汗,站在一旁,不敢懈怠。一旦溫度下來,又要回爐再熱。
莊主不時指點二牛,將這石頭反復(fù)鍛煉。
期間又回爐了兩次。爐房內(nèi)不斷回響起當(dāng)當(dāng)?shù)那么蚵?,仿佛一個曲調(diào)一般,在這些工匠耳中,奏著音樂,十分悅耳。聽到后面,只聽得到腦中不斷響起當(dāng)當(dāng)聲,分不清是真實的聲音還是腦中的回響。
二牛脫了力,陳七叔便跟上。然后莊主親自運錘。這百煉法甚是費力,不斷錘煉,便如揉面一般,橫著揉豎著揉。那玄鐵石也漸漸縮小著,不復(fù)最初的大小。
不知不覺,從下午一直到了半夜,有些人已經(jīng)受不得饑渴,偷偷溜了出去??申惼呤迩f主游返這幾人,仍是死死站立在那邊,眼中冒著血絲,滿臉通紅,一動不動。
終于,莊主拍了拍手,道:“成了,百煉鋼?!?p> 眾人紛紛出了一口氣。待陳七叔將鐵塊處理妥當(dāng),存放起來,眾人已是坐倒在地,喘著粗氣。只有游返仍然站著。
莊主一聲令下,眾人便紛紛散去,回去吃飯歇息。明日恐怕仍有一場忙碌。
莊主看著散去的人群,看著游返仍在那邊站著,笑道:“游返,你不累么?為何不坐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