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建立王朝以來,百年來,大嬴的版圖不斷向南和向西擴(kuò)大,唯獨(dú)不曾再往北擴(kuò)大毫厘。
不是大嬴王朝兵馬不夠強(qiáng)壯,拿不下北境的地域,而是拿下之后治理起來太過艱難了。
尤其是在出了大散關(guān)之后,人土風(fēng)情與中原相差太多,甚至連言語文字都大不一樣,當(dāng)?shù)匕傩諢o不以塞外北境牧民自居,說的直白一些,人家壓根就不愿意,也不會融入到大嬴王朝中去。
再加上北境的游散騎兵,時不時的再“光顧”一下,弄得守城將士是頭疼不已。
攻城容易守城難,這便是大嬴王朝在面對北境時候最大的困境了。
而且出了大散關(guān),尤其是在靠近邊關(guān)的地方,土地貧瘠,也沒有什么礦產(chǎn),死守的意義不大,除非是再往北走上個四五百里,就能見到北境的肥美草原了。
但這中間近五百里,一馬平川,盡是荒涼地,若是從這里進(jìn)軍的話,最是容易遭遇大部隊(duì)的襲擊,論馬戰(zhàn)快戰(zhàn),大嬴王朝雖然不弱,但顯然人家北境要更勝一籌。
誰叫人家從小就是在馬背上長大呢。
不過好在北境并不統(tǒng)一,更沒有形成國,而是東西南北中各有一方大部族,彼此間互相爭斗,都自顧不暇了自然也就不會大舉侵犯大嬴邊境了。
破天荒的,近十年來,北境的各部族,居然絲毫都沒有騷擾大嬴邊境,而大嬴這邊,也樂得太平,如此一來,南北兩境的關(guān)系罕見有了破冰的跡象,彼此之間的商品來往也愈發(fā)的頻繁。
除了經(jīng)濟(jì)上的來往,南北兩境在文化上,也漸漸有了交流切磋,而其中又以南北兩佛的對話最多,也就是近幾年百姓較為熟知的南北佛辯。
但說到底,大嬴王朝與北境那邊的佛法交流,也就是近幾年的事情,對于從北境而來的羅剎山僧人,真正了解的人并不多,甚至絕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聽其名,而不曾見過其顏。
但也有一些個心思細(xì)膩的人意外發(fā)現(xiàn),不論是哪一年來,北境那邊從始至終都是三個僧人,而且分別著紅、黑、白三色僧衣。
一般按常理來說,若是出自同一個寺廟,走出的僧人應(yīng)該都是統(tǒng)一著裝才是,但北境羅剎山的僧人,卻不是那樣。這不禁讓大嬴的百姓感慨,這北境人果然是古怪的很,不能用常理度之。
鮮為人知的是,這紅、黑、白,三色僧衣的北境僧人,在羅剎山地位崇高,甚至在整個北境,他們都有著非比尋常的地位。
相傳,黑衣為魔僧。
紅衣為妖僧。
白衣為仙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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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殿中,一開始琴聲悠揚(yáng),動聽之極,但漸漸的,琴聲開始走調(diào),愈演愈烈,到最后直接成了嘈雜的亂彈。
趙美人此刻若是在里頭的話,定會瞧見宋玉塵神情狼狽。
與雙眉雪白的老住持,和那個來自北境的白衣僧人,相隔二十步,宋玉塵盤膝坐在地上,玉琴則是直接橫放在雙腿之上。
雖然妄山小和尚沒有交代請他來這里做什么,但宋玉塵心里怎么會不清楚,無非就是來與那個白衣僧人“交流”一番。
但見了這位天龍禪寺的老住持后,宋玉塵心中有些疑惑,在他看來,以這位老僧的佛法高深和驚人修為,不敢說一定能贏了那渾身透著古怪的白衣僧人,但應(yīng)該是不至于落敗。那既然如此,那老住持叫他前來,又到底是為何?
難道就只是為了幫忙“叫醒”昏睡過去的天龍禪寺僧眾?
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七八個輩分很高的禪寺僧眾,終于從渾渾噩噩中睜開了眼睛,當(dāng)察覺到這天王殿中還有一個青衣的年輕男子后,大家都很是驚訝。
而且他們很快就意識到,自己之所以得以從混沌中清醒過來,正是被青衣男子的琴聲所喚醒。
這個世家子模樣的年輕人到底是誰?居然可以化解掉那個羅剎山僧人的“大希羅音”,雖然看年輕人的神情可知,他有些勉強(qiáng),但這仍舊是非常人之舉。
雙眉雪白的老住持忽然開口,聲音如古鐘,說道:“音由耳入,魔由心生?!?p> 聞言,禪寺僧眾個個面有愧疚之色,在輕頌一聲佛號之后,趕忙收斂心神。
老住持玄濟(jì)微微睜開眼睛,神情輕柔的看向二十步之外的青衣年輕人,滿是褶皺的臉龐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而這時,北境的白衣僧人,也忽然睜開了眼睛,但他看的卻是與其相對而坐的玄濟(jì)。
法號叫做“白羅”的他,沒來由輕嘆一聲,口中“大希羅音”驟停,旋即緩緩從蒲團(tuán)上站起了身。
也不知道是天生啞巴,還是因?yàn)槭裁刺厥獾脑颍琢_從始至終都不曾開口說話,只是打了些手語,同時他的臉上有些苦澀的笑容。
也難怪白羅一臉苦澀,去年他剛被羅剎山推為新的“白衣仙僧”,今年是他第一次代表羅剎山到天龍禪寺辯佛說法,說實(shí)話,當(dāng)他瞧見那些禪寺之中那些所謂的高僧時,他甚至連后面的辯佛說法的興趣都欠捧,根本就入不得他的法眼。
直到那雙眉雪白的老住持現(xiàn)身,他才勉強(qiáng)提起了一些精神氣。
但也只是多了些許樂趣而已,懸念什么的,還是沒有,而在之前的兩炷香光景內(nèi),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先是那七八個所謂高僧紛紛倒地大睡,然后是老住持苦苦掙扎。
辯佛說法本該是禮尚往來,你說我辯,但這位老和尚除了在最開始的時候,開口說了幾句無關(guān)痛癢的佛語后,就徹底閉上了嘴巴,之后全部由他白羅一人掌控。
他幾乎可以預(yù)見,最多只要半柱香的時間,他就能徹底“降服”老和尚。
然而當(dāng)老和尚開口與他人說話的時候,白羅這才恍然,感情那位老和尚先前一直都在有所保留,或者說老和尚在養(yǎng)精蓄銳,等候最佳的時機(jī),找到最適宜的切入點(diǎn),將他白羅的大希羅音也好,佛法也罷,全部掀翻。
讀懂了白羅手語的玄濟(jì)微微一笑,還了一記佛禮。
宋玉塵緩緩睜開眼睛,正好瞧見北境的白衣僧人目光投來。
四目相對,天王殿內(nèi)氣氛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