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西側(cè)邊境,陽關城。
作為大嬴王朝與西境廣漠諸小國的重要商貿(mào)通道,陽關向來為王朝所重視,更被王朝視為八大關隘之一,派有重兵把守。
因為此關委實是過于重要,所以姬家天子在選派武將這件事情上,不惜動了許多小心思。朝廷規(guī)定,鎮(zhèn)守此關的將領最多只能鎮(zhèn)守五年,五年之后就要調(diào)遣到別處,以免該將領在此扎根坐大,而徒生變數(shù)。
現(xiàn)如今負責鎮(zhèn)守陽關的主將名叫莊飛云,兩年前才被姬家天子調(diào)遣到此處。同時這位莊將軍,也是歷任鎮(zhèn)守將領中最年輕的一位,今年才不過三十五歲。也就是說,當年他接到圣旨調(diào)遣令的時候,他才不過三十出頭。
因為實在是太過于年輕,而陽關又如此重要,堪稱西境門戶之一,所以當姬家天子下旨,說要派遣莊飛云鎮(zhèn)守此處的時候,朝野上下曾一片嘩然,甚至有不少大員重臣,苦心向天子諫言,勸說天子換個老持穩(wěn)重些的將領去陽關。
除了大將軍薛炳一個勁的支持莊飛云,半點都不拍得罪人。
最終,姬家天子還是聽從了薛炳的意見,派了莊飛云這位當時并不怎么起眼的年輕將領。
果然如大將軍薛炳所言,這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年輕將軍很是出色,自打他鎮(zhèn)守此處以來,廣漠的異族少有敢來騷擾和侵犯者。
剛走馬上任的時候,約莫是打聽到這一次大嬴的皇帝老兒派來的只是個“黃口小兒”,深居廣漠中的各藩國紛紛聯(lián)手,一舉向東進軍,想要將陽關奪下。
但才到陽關城下一日,連城門還沒怎么碰到,各藩國的將士就紛紛想要逃離了。實在是這位新來的年輕守將過于厲害,還沒如何摸清楚他是如何做的排兵布陣,以及弄險設防,就將各藩國打得死傷慘重,最后狼狽撤走。
自那之后,廣漠各國鮮有再敢來犯者,而這位年輕守將莊飛云也從此名聲大噪,甚至被人們贊譽為有望追趕七大戰(zhàn)將,成為王朝的第八戰(zhàn)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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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那四人在城中出現(xiàn)了,要不要現(xiàn)在就將他們給抓起來?”一負責在城內(nèi)巡邏的小將恭敬說道。
在他的面前,一位身穿便服的男子靠窗而立。
男子身子頎長,雖然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卻隱然有威猛之意,但這種威猛之意并不是那種為文人士子所鄙夷的莽夫氣息。這個男子身上所散發(fā)出的氣息,威猛之中不乏柔雅,即便靠近,也讓人很是舒服。
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的出,這位氣質(zhì)獨特的男子就是那殺伐兇猛的后起名將莊飛云。
莊飛云轉(zhuǎn)過身來,他聲音平靜,說道:“不用,只要他們沒在城中鬧事,就任他們出關去。”
那小將聽了一愣,很是疑惑的抬頭,仰望著莊飛云,小心翼翼道:“將軍,他們可是朝廷發(fā)下了海捕文書的欽犯,我們要是就這樣放他們出關去的話,會不會不妥?”
莊飛云輕聲道:“那你可知那四人為何會被朝廷追捕?”
小將不假思索,回答道:“從朝廷那邊傳來的文書上看,那四人好像是因為參加晉陽將軍府的比武招親,而與人結(jié)了仇怨,之后又公然在城內(nèi)街上殺人割頭顱......”
莊飛云輕聲打斷道:“那你可知被殺之人乃是魂冢之人嗎?”
小將心中一凜,“這個小的不知?!?p> 聽到“魂?!边@兩個字,即便他是軍旅之人,也不由得覺得背后一陣陰冷。
莊飛云淡淡的看了前者一眼,說道:“薛老將軍的孫女就是被那人所傷,而且差些就讓那廝成了將軍府的孫女婿。”
莊飛云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小將卻隱然覺得將軍的話里頭,暗藏殺機。
魂冢是個什么地方?小將心里自然清楚,雖然名義上為朝廷特殊機構(gòu),但實際上就是人間的羅剎鬼蜮,從里面走出的人,端的是與鬼魅沒有太大差別。
小將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自己的這位將軍就是受了薛家老將軍的提拔,才得以被皇帝陛下看中,從而被選派到該處負責鎮(zhèn)守。
僅從這一點上講,自己的這位將軍就與晉陽將軍府關系非同尋常。
“他們?nèi)爽F(xiàn)在在何處?”莊飛云瞥了一眼那小將,說道:“我親自去看一下?!?p> 小將不敢有半點猶豫,回答道:“回將軍,在馬三娘的茶肆那里?!?p> 小將微微抬起了頭,說道:“將軍,要不要小的給您帶路?”
“不用。”莊飛云說道:“馬三娘那我又不是不認得,我自己去就行了?!?p> ------
馬三娘茶肆
在陽關城內(nèi)有一家不甚起眼的茶肆,開這家茶肆的是個年齡約莫在四十左右的婦女,婦女姓馬,認識她的人都習慣管她叫馬三娘。但至于說這位婦女的名字到底是什么,鮮有人知道。
茶肆的名字很俗,就叫馬三娘茶肆。茶肆里面陳設簡單,甚至可以用“簡陋”這個詞來形容,但奇怪的是,茶肆的生意卻好的離譜。
一些個從外地來的羈旅之士就很不解,不免腹誹,說這位馬三娘雖然長得不難看,但畢竟上了年紀,就連一句“風韻猶存”放在她身上,都顯然有些不應景。
至于說這茶肆的茶水,嘗過的人也大多說只是一般,與其他茶肆或者茶館的茶水,并沒有什么兩樣,甚至還要更難喝一些。
但也有這樣的傳聞,說其實這馬三娘茶肆里頭的茶水可分為三等,分別為下等、中等和上等茶水。而這個馬三娘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若是尋常百姓來她茶肆喝茶,那就只能喝到最次的下等茶,只有有身份的人,或者有錢人家,才能喝到她這里的中等茶水。
至于說上等茶水,據(jù)說幾乎沒有幾人能夠喝到。
但就這一說法,到底是不是空穴來風,局外之人就難以考究了。
如往常一般,馬三娘的茶肆座無虛席。
一個后面才來的窮書生只能站在外面喝茶,不過好在馬三娘難得發(fā)善心,居然主動將自己坐的椅子讓了出來,并搬到外面,給那書生坐。
而那書生也沒有半點矯情,那就更別說什么謙讓了,因為趕路早就雙腿酸疼的他一屁股就坐了下來,然后大口喝茶,模樣很是知足享受。
也確實,出了陽關便是廣漠,中間更是隔著一大片茫茫的沙漠,所以陽關城向來干燥炎熱,在這種極度缺水的地方,能夠安心的喝上一碗茶水,確實不容易。
書生身穿麻衣,約莫是趕路的緣故,身上風塵仆仆,就連頭發(fā)和臉上,都滿是灰塵。若是頭發(fā)再凌亂一些,那他的模樣就相當?shù)腻邋萘恕?p> 盡管如此,但這位麻衣書生氣度不凡,尤其是眉宇間的那股子傲氣,更是難以遮掩。
將碗中的茶水喝了大半之后,書生小心翼翼的從一旁的包袱中取出一塊碎餅,然后就著茶水,一口茶來一口餅,就這么吃著。
茶肆內(nèi),其中一張小桌子上,坐了四個同樣風塵仆仆的男子,其中一人眼神認真的打量了一下坐在外頭的麻衣書生。
“大哥,你為啥老是盯著那個窮書生看,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四人中,另外一人身材高大的男子壓低聲音說道。
不錯,這四人不是別人,正是從晉陽城一路逃到此處的丁偉茂四兄弟。
當街殺了王龍煥之后,四人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不得不改頭換面,以假面貌示人?,F(xiàn)如今的丁偉茂臉上沾滿了胡須,這使得他與之前判若兩人。
丁偉茂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輕聲道:“沒有,只是覺得此人氣度有些不凡,而且奇怪的是,就連三姨也對此人另眼相看......”
丁偉茂口中的三姨,自然就是開這家茶肆的馬三娘了。
那身材高大,頭上戴著斗笠的李牛說道:“大哥是想招攬此人?”
丁偉茂似笑非笑的看了前者一眼,笑道:“跟了你大哥我這么些時日,你小子總算是有些長進了?!?p> 李牛嘿嘿一笑。
丁偉茂白了前者一眼,說道:“不過在此之前,得先去試探一二?!?p> 確實,本來四人從廣漠來到中原,就不僅僅是來游玩這么簡單,他們更是受了家中長輩的意思,到中原物色和招攬賢才來了。
本來晉陽的宋家才子宋玉塵就是他們此行的目標之一,只不過還沒有來得及去試著說服,就遇上了將軍府的事情,從而生出了變故。他們也不得不提前撤走,躲避到廣漠去。
但若是能在出關之前,碰碰運氣招攬到一位有才書生,那也是不錯的。
馬三娘正好給一個客人上完茶水,從旁經(jīng)過,聽到丁偉茂的話,她當時就沒好氣的在丁偉茂的腦袋上拍了一下。
馬三娘輕聲說道:“你個臭小子腦子里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三姨我可警告你們四個小兔崽子啊,不得在我的茶肆里面生事端?!?p> 丁偉茂和李牛四人在馬三娘的面前自稱晚輩,且半點脾氣都沒有,連說“絕對不敢”。
顯然,四人與這位馬三娘的關系非同一般。
馬三娘瞪了四人一眼,罵道:“瞧瞧你們都打扮成了什么鬼樣,也不怕那幾個死老頭知道了又把你們一頓數(shù)落。”
馬三娘的眼睛不自主的落在了李牛的懷中,那里有一個用錦緞包裹著的壇子。
經(jīng)過之前的談話,馬三娘已經(jīng)得知,這壇子里頭裝的是他們一個兄弟的骨灰。
一年前,從廣漠進城的時候,他們還是五人,現(xiàn)如今卻只剩下了四人。
馬三娘暗暗嘆息一聲,不動聲色的又將目光移開。
丁偉茂笑道:“三姨,莫不是您認識那書生?要是侄兒沒看走眼,剛才您端給他喝的應該是地龍茶吧,三姨好不偏心,給他卻不給侄兒幾個?!?p> 丁偉茂口中的地龍茶自然就是世人口中的上等茶了。
“想套你三姨的話?”馬三娘輕輕一笑,說道:“不是三姨打擊你們幾個,比起那姓靳的麻衣書生來,你們幾個可是差得遠了。”馬三娘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丁偉茂,繼而說道:“我知道你小子心里在想什么,招攬可以,但切莫試探,否則可能會適得其反。”
丁偉茂聽到馬三娘說這樣的話,不免心中一驚,他正想開口追問,但馬三娘卻先開了口,她瞪了前者一眼,說道:“其他的你們不要再問了,即便你們問了,我也不會說,但要是還信三姨,就聽三姨的話?!?p> 丁偉茂似懂非懂,他重重點了點頭,終究還是沒有再追問。
說完,馬三娘就要轉(zhuǎn)身,眼角余光卻瞥見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朝著她的茶肆而來。
“莊飛云?”馬三娘眉頭微蹙,低聲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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