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錦衣四虎（上）

　　鵝毛大雪墜落在洛水之上，片刻之間融沒在河水之中。岸上十余個渡頭被洛陽官差全部關閉，岸邊已經(jīng)聚集了大批民船，而民船中間的碼頭卻被官船空出來，那河面上的巨型官船離岸邊越來越近。精武衛(wèi)手中的火把如長龍般依著岸邊盤旋起伏，雪中的百姓紛紛極目遠眺，那碩大的官船正快速駛向渡口。

　　洛陽府尊瞇眼望著即將靠岸的官船笑道，“江大人，按朝廷規(guī)制，錦衣衛(wèi)一行理應入住洛陽驛，不知......”

　　洛陽府尊話音剛起，便被江袏擋住，他看著一臉深皺贅肉的府尊冷語道，“本官奉福王之命前來迎接錦衣衛(wèi)，蘇千戶一行是否在洛陽驛下榻，福王府不做安排。”

　　“這樣最好”洛陽府尊自知不敢與福王府正面抵抗，只得連聲應道。

　　江袏身后一襲甲胄的將領見兩人之間氣氛有些尷尬，打圓場笑道，“江叔、府尊大人，官船即刻便要靠岸。我們還是上前在渡口迎接吧。”

　　“好，蕭乾我們一同前去迎接”江袏起身將衣袖上的灰燼和雪片輕輕拂去，然后轉身邁向渡口外圍。洛陽府尊、一襲甲胄的將領緊跟其后，三人身后擁簇著數(shù)十名甲士，除了四五名洛陽官差之外其余盡是精武衛(wèi)。

　　洛水之上，巨型官船之上，數(shù)十名錦衣衛(wèi)一襲青綠色錦繡袍頂著飛雪站在嚴寒之中。船艙之內，一襲飛魚袍的錦衣衛(wèi)千戶蘇鉞雙目微閉，劍眉微微緊皺。木案旁的三男一女依次圍在爐火旁，一只幼鷹在爐火上扇動著羽翼。那女子一襲黑色錦袍，翡翠的發(fā)髻閃爍著爐火的亮光。

　　“小鷹能受得住這樣的寒冷吧？”女子右側的壯漢輕嘆道，“這一路，從金陵到北平，又到洛陽，它一直......”

　　“三哥，你真笨”壯漢左側清瘦男子一臉鬼笑，大笑道，“流蘇妹妹的小鷹那是生長在漠北極寒之地，豈會受不了這點寒風?！?p>　　“紀楓，小點聲。”蘇鉞右側一身青衫的男子，右手拿著一把折扇輕輕拍打著左手掌心，卻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

　　“知道了，二哥”清瘦男子吐了下舌頭，趕忙將自己與青衫男子交匯的目光移到小鷹那灰黑的羽毛上。蘇鉞微微睜開眼看了下面前的四人，又將雙目緊閉，繼續(xù)陷入深思之中。

　　“大家初到洛陽，一切都要小心為上?！鼻嗌滥凶悠鹕韥淼綁褲h身前，將爐火上的酒壺緩緩放到木案之上。紀楓和身旁的壯漢目光定格在青衫男子握著酒壺的手，臉上一驚，生怕滾燙的酒壺將青衫男子那纖細的手指燙的通紅。但青衫男子右手輕輕握著燒得通紅的酒壺，若無其事的將酒水慢慢倒入木案上的酒杯。

　　“小心什么？”壯漢將自己手中的酒杯放到木案上，眼珠看著通紅的酒壺，“我也來一杯?！?p>　　“八派會武”青衫男子淡淡一語，將手中酒壺放在木案上，酒壺下那烏紅木在酒壺滾燙的高溫下發(fā)出一陣撕裂之聲。

　　“嗯？”紀楓皺著眉，低聲問道“是在天香樓吧？”

　　“對”青衫男子手中折扇在酒杯上方來回扇動，清香的酒氣撲鼻而來。

　　“就是打架吧”粗漢見青衫男子未給自己斟酒，便自己起身將手伸向酒壺。

　　“打架？”青衫男子輕笑了一聲，“三弟也算猜對了，算是打架吧。”

　　“三哥可要小心了”紀楓看著通紅的酒壺，眼中一絲擔憂。

　　粗漢一把手抓住酒壺，“啊”的一聲生生被堵在口中，那發(fā)顫的右手握著酒壺顫巍巍。他急忙調息內力，一股涼氣撲上手中，抵擋住酒壺那滾燙的高溫。

　　“呵呵”青衫男子看著粗漢那猙獰的表情，哭笑不得，“童燁，你酒量又不行，非要逞能？”

　　壯漢看了一眼，手握著酒壺快速將酒水斟倒在木案上的酒杯之中，喘了一口粗氣道，“燙死老子了”。急忙將右手在空中來回抖動。

　　“這樣有用嗎？”紀楓看著童燁那搞怪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旁的女子看著面前三人，臉色泛出一絲紅暈，伸手將小鷹扶到肩上，起身慢慢走向船艙的門?！皶渚褪悄前藗€門派？”黑衣女子站在門口，低聲問了一句，只是淡淡一語，沒有什么心情。

　　青衫男子將杯中酒細細抿了一口，輕聲道，“不錯，就是那八個門派”

　　“無名，我可聽聞，當年你師父也曾參加過八派會武”蘇鉞睜開眼睛，目光深邃看著黑衣女子掀開的半點簾布外的雪景。

　　“這個...大哥都知道？”青衫男子愣了一下，回頭看著坐在木椅上的蘇鉞，眼中露出一絲哀傷，“當年，師父確實...不過...”

　　“發(fā)生什么事？”紀楓看著背對自己的青衫男子，好奇的追問道。

　　“咕嚕...”童燁在空中揮了一段時間右手之后，將酒杯中的酒一口飲盡。然后將酒杯放在一側的木案上不解道，“我們錦衣衛(wèi)奉詔巡查，燕王都對我們恭敬有加，不敢怠慢。福王一個小毛孩還怕他不成。何況一個八派會武？請老子去，老子都不去”

　　“三弟，切不可妄言”柴無名轉過身來，眼神早已恢復如常，平靜如水。他用手中紙扇擋住童燁手中的酒杯，“三弟有所不知，福王雖被貶至北疆，但其鎮(zhèn)守洛陽十余年，蒙元再未侵擾北疆，可見其手腕之強悍?！?p>　　“那是老福王，現(xiàn)在可是一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童燁左手撥開柴無名的紙扇，粗聲喊道，“二哥休要攔我喝酒?！彼謱⒕茐啬闷?，不過比方才好了許多，不再那么滾燙。

　　“雖然他已經(jīng)薨世，但其根基仍在，府中高手更是實力難測?！碧K鉞看著一臉不屑的童燁，提醒道。

　　“三哥，馬上就要靠岸了，不可貪杯誤事”坐在童燁身旁的紀楓左手無名指彈出一道寒氣，童燁手中酒壺頃刻間凝結成冰。

　　“哼，二哥說教于我，紀楓你也管我？”童燁將酒杯摔至木板之上，起身怒目盯著紀楓喊道。

　　柴無名上前攔著發(fā)怒的童燁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一壺酒而已。”這才將童燁又按回原位。

　　“大哥，這一路南下，看到很多武林人士紛紛趕來洛陽，難道都是去八派會武？”玉流蘇將手中食物喂向木案上的小鷹。

　　蘇鉞望著黑衣女子肩上嗷嗷待哺的小鷹，輕語道，“流蘇你涉世不深，對江湖之事知之甚少，你可知洛陽有一座聞名天下的.....”

　　“這個我知道，”還未等蘇鉞說完，童燁滿臉通紅拎起不知從何處翻出的酒壺一口醉氣道，“天香樓唄”

　　“那三弟可知，這天香樓為何聞名天下？”柴無名將童燁拽回座上，生怕他趴倒在地。

　　“我沒醉，不用你扶”童燁將壺中之酒一飲而盡，一頭倒在木案旁，口中喃喃有詞。

　　“楓弟，你把童燁扶回隔壁船艙的暖榻之上，讓他好生休息下。”

　　“是，大哥”紀楓將醉倒的童燁扶起，拖至船艙另一頭的臥室之內。

　　“雖然童燁醉了，但他口中的天香樓確實不假?！碧K鉞起身來到暖爐旁，用掌中內勁使爐火在爐中如火龍般飛舞。“百余年前，中原武林傾巢南下，與蠻王決戰(zhàn)南疆千蛇窟。各派精銳盡出，但卻難敵蠻王詭謀?！?p>　　“那最后如何？這又和天香樓有何關系？”玉流蘇回頭望著爐火旁的蘇鉞，問道。

　　“對呀，我雖然在門內修煉多年，只聽聞十余年前掌門逍遙子云游洛陽，回山門之后閉關至今未出。逍遙派內也未曾有人提及天香樓。”柴無名走向黑衣女子拿著紙扇挑逗她肩上的小鷹。

　　“我也是聽指揮使大人偶爾提及，”蘇鉞起身來到小鷹面前，望著展翅欲飛的幼鷹道，“在那次大戰(zhàn)之后，天香樓迅速崛起，第二代樓主慕容霸更是邀請武林各派在洛陽較技，勝出前三甲的門派可以獲得豐厚的彩玥丸?！?p>　　聽到彩玥丸，柴無名兩眼精光直冒，驚呼道，“就是那個療傷圣藥彩玥丸？據(jù)說可以增加內功提高習武之人的功力與修為?！?p>　　“不錯，正是此物?！?p>　　放下童燁回來的紀楓掀起錦簾，望著柴無名笑道，“不就是彩玥丸，二哥不用這么吃驚吧?！?p>　　“難道這些武林人士都是為了彩玥丸？”玉流蘇用手捧起肩上的小鷹，放下船艙木門的簾布，慢慢走向到船窗前，望著河面上零落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