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書院山門前
小書童穿著一件比自己還要大一號的衣服,膽怯的看著楊秋。在她的認(rèn)知里,楊秋這樣的長相一般都是地痞流氓,平時能躲多遠(yuǎn)就躲多遠(yuǎn)。但是這次小姐,哦不,公子讓她前來,所以就硬著個頭皮,敲開了易安的門。
小書童壯著膽子,復(fù)述著公子的話:“感謝公子今日包容,這里為方叔的無理致歉。”
楊秋撇撇嘴,說:“自己不來讓一個小書童來,這是哪門子道歉。”
小書童氣鼓鼓的看著楊秋,爭辯著說:“我家公子旅途勞頓,先行休息,看到公子似乎沒有睡,所以讓我前來。我家公子已經(jīng)梳洗,所以自己不能親自前來?!?p> 易安覺得這個小書童有些可人,笑著說:“無妨,你既然已經(jīng)說過,就當(dāng)是你家公子說的吧,回去轉(zhuǎn)告你家公子,易某人沒有那么小氣?!?p> 小書童點點頭,瞪了一眼楊秋,撲棱棱的跑回房間。
楊秋關(guān)上門,有些笑意地說:“這個書童怎么跟個姑娘似的,臨走了還瞪了我一眼?!?p> 易安柔柔后腰,笑著說:“那就是一個小姑娘?!?p> 又是一陣叩門聲,剛坐下的楊秋起來,打開門,看到小書童略微的喘著粗氣。
“我家公子說謝過公子大度,還不知道公子的名諱。”
“易安。”
小書童有跑回房間,臨走的時候不忘瞪楊秋一眼。
楊秋有些惱火的躺倒床上,憤憤不平的說:“這小姑娘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她了?!?p> 易安微微笑著:“可能是因為你長得不像好人?!?p> 楊秋惱火的說:“我長得不像好人,那這個天下就沒有好人了,多少個女孩說過我是好人。”
又是一陣叩門聲,楊秋惱火的打開門,有些生氣的看著小書童,小書童先是畏懼的縮了一下,然后哆嗦的挺起胸膛,瞪了楊秋一眼。
“我家公子說他叫方蒼雪,你可以叫他方公子。你也是來參加讀書人的開堂的嗎?”
易安思索了一下,點點頭說:“算是吧?!?p> 看著小書童撲撲楞楞的離開,楊秋惱火的把門大敞四開,自己獨(dú)自躺在床上,無聊的看著棚頂。
易安和方蒼雪聊了很久,聽煩了楊秋,累壞的小書童。小書童筋疲力盡的來到門前,坐在地上,氣喘吁吁的說:“我家,我家……”
“秋,幫忙給她倒杯水,讓她歇歇?!?p> 楊秋無奈的起身,倒了杯清水給小書童,小書童本來不想喝,但是實在口渴,小心翼翼的接過,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
“我家公子說,明日可否一同前去開堂?!?p> 易安點點頭,說道:“好,明日午時一同前去?!?p> 小書童沒有離開,站在門口作揖,說:“勞煩公子,還請公子早早休息?!?p> 楊秋遲疑的看著大門,等了很久不見小書童來,嘆了一口氣,關(guān)門睡覺。
太陽正直,照在地上漸漸地涌上一股熱浪,路上的行人都躲在陰涼的地方,咒罵著老天,等待太陽稍微的偏移,店里伙計慵懶的趴在桌子上,臺賬無聊著撥動著算盤。
易安和楊秋出來,看到方蒼雪的車子已經(jīng)在外等待多時,方蒼雪看了一看易安,微微一笑的說:“易兄,現(xiàn)在啟程?”
易安想了想,點點頭說:“好,我初來,請方公子引路。”
易安的馬車和方蒼雪的馬車一前一后的走著,楊秋一臉?biāo)妓鞯目粗装玻灰装舶l(fā)現(xiàn),好奇的問:“我臉上有花嗎,這樣看著我?!?p> 楊秋想了想,說:“怎么感覺你跟從前不一樣,很不一樣,變得……”
“瞻前顧后,畏首畏尾,什么東西都要想一下,是這樣嗎?”
楊秋跳了一下眉毛,點點頭說:“是,我就是這個意思。以前安哥也是一代鬼畜,直來直去的,現(xiàn)在從皇城回來變得這般,這就是有城府了?”
易安沒有說話,因為說出來楊秋是不會相信的,因為易安他怕了。
以前太過于沖動,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遇事不思考,總是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赡苁浅錾碥娐檬兰?,軍人都喜歡直接了當(dāng)?shù)奶幚硎虑?,但是,易安卻因此受到了懲罰。
如果當(dāng)初自己可以考慮一下,或許現(xiàn)在的處境就不是這樣的田地,如果當(dāng)時沒有出手,而選擇理智的解決方法,如果當(dāng)時沒有做絕,自己現(xiàn)在還是燦星學(xué)院的學(xué)生,畢了業(yè)應(yīng)該就會被分入而直屬軍,最次從一名百夫長做起,自己也會和小花成親,幸福的過下去。
但是夜里,易安曾經(jīng)問過自己,可曾后悔。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如果再讓他選擇,他依舊是這樣做,因為他有自己的一套行為準(zhǔn)則。就像方蒼雪說的,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但是他依舊沒有想清楚自己應(yīng)該怎么活。
思緒帶著易安到了讀書人的山門。一座百米高的山聳立在門前,山頂遠(yuǎn)遠(yuǎn)地可以看到是一個講場,山下一條大路和一條青石階梯。
這座山就像是一道門,阻攔著人們觀看里面的景色。山下站著兩個書生,一個中年,一個青年,他們就這樣站在一處,面前排著一條長隊。
方蒼雪自覺的站在隊伍里,大漢和小書童沒有跟著,跟著站在一群下人里。楊秋推著易安,大咧咧的站在人群中,絲毫不在意周圍的目光。
身后的人看著易安和楊秋穿著寒酸,厭惡的說:“奴仆不得在此處,趕緊離開這里?!?p> 楊秋瞪著眼睛,罵道:“你才是下賤的奴隸,你全家都是奴隸。睜大你的狗眼看看,爺可不是,你要再敢狗吠,信不信爺爺把你的滿口白牙打掉?”
那人頓時大怒,指著楊秋的鼻子罵道:“你是哪來的山野村夫,竟敢威脅我。我可是楚國的名門望族,你是那根蔥?!?p> 周圍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里,看著楊秋和坐在輪椅上的易安,指指點點,似乎在嘲笑。
易安抬起頭看著那人,認(rèn)真的說:“你是楚國的名門望族怎么了,別忘了,你現(xiàn)在可是站在我們南人的土地,就算你是西楚的皇帝,也不能在我南人的土地,欺負(fù)我南人。”
周圍人都看著坐在輪椅上的易安,表情而異。這些人里有的是南人,有北岳的人,有西楚的人,但是南人認(rèn)為易安說的話是對的,這是一個南人的驕傲。
楊秋差異的看著易安,不理解為什么這個時候易安的出言擠兌。以往的易安都是一馬在前的炮口,最近的日子有些消沉,讓楊秋看的很不爽。剛才在車上問了一下,以為易安變得有城府,現(xiàn)在又回到了以前的狀態(tài),讓楊秋有些意外。
易安看了一眼楊秋,說:“不用看了,我也是剛剛做的決定。你都說我是一代鬼畜,我要是變成一個懦夫,想必你也會看輕我。想我之前一直挺著腰板做人,我想接下來當(dāng)個卑躬屈膝的狗!”
那人說的名門望族讓易安一下子激動起來,他想起了八皇子的那番話:一只螞蟻豈敢撕咬金龍。是誰規(guī)定的,自己一生一定是一直趴在地上碌碌無為的螞蟻。
陳叔說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如果從今天起真的看輕自己,那就真的成為所謂的螞蟻,一生只能在那些所謂的金龍下瑟瑟發(fā)抖。
“一個傻子,一個癱子,居然敢嘲諷我。來人,給我打斷這傻子的四肢,把這個癱子的舌頭割掉?!?p> 幾個家丁從附近的人群里,氣勢洶洶的走出來。易安抽出了身后的鐵劍,楊秋磨拳搽掌。
方蒼雪默不作聲,慢慢地走到大漢前,看著他。大漢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方蒼雪嘆了一口氣。
大漢的意思很明確,這次他不會出手。
易安突然轉(zhuǎn)過頭看著楊秋,問:“你以前怵場,現(xiàn)在行不行,不行趕緊撤,別給我丟臉?!?p> 楊秋臉黑著罵著易安:“奶奶的你現(xiàn)在都癱了,還擔(dān)心我行不行,我還想問你行不行呢?!?p> 易安哈哈大笑,突然恢復(fù)了幾分從前的色彩,認(rèn)真的說:“我雖然現(xiàn)在身體不便,但是我還有雙手,我的一只腳還可以動,我流著滾燙的熱血,還有我那條快要斷掉但是還想挺著的脊梁,你說我行不行!”
楊秋笑了笑,大叫一聲沖進(jìn)了家丁里,照著那個人臉狠狠地打了一拳。那人大怒,招呼著左右向楊秋打去。
看見易安單著腿扶著腰站了起來,那人歇斯底里的喊著:“先把那個癱子給我廢了,打死了算我的?!?p> 有兩個機(jī)靈的看到易安是個殘廢,心想這小子肯定容易拿下,到時候主子一定會保獎自己,眼神發(fā)亮的朝著易安撲去。
易安是誰,十五歲從南朝的平民階層選出的學(xué)員,足夠證明他的天賦,在燦星學(xué)院三年的打磨,讓他更加的出眾。易安的本事不是那些以多欺少的戰(zhàn)績中得來,每一次的打斗都是一場艱難的勝利,一次次實戰(zhàn)中得到的真理,一次次傷疤吸取的經(jīng)驗。
易安手里的鐵劍是跟隨父親征戰(zhàn)多年的佩劍,雖然不是什么名劍,但是秉承著軍中的執(zhí)念:堅固,鋒利。
卸甲歸田的易寸心將鐵劍的劍刃用鐵水封住,但是依舊隱藏不住鐵劍那透骨的寒芒。
易安以劍代棍,重重的砸到那名家丁的頭上,只聽到一聲悶響,那名家丁口吐白沫,鮮血縱流,另一名家丁看到此番,掃腿向著易安的單腿,希望可以將他踢倒,易安面色平靜,狠狠地掃了過去,鐵劍與那名家丁的小腿相撞,傳出一聲骨裂的聲音。易安提著鐵劍,單腿蹦到那名家丁的面前,狠狠的拍在那廝的腦袋上。
躲在一旁的楚國人看到易安處處殺招,頓時嚇得臉色發(fā)白。在自己家的時候,自己帶著這些家丁無往不利,那些挨打的人都不敢還手,哪有上來直接照著人命去的。
楊秋雖然勇猛,但是身邊圍著十幾個家丁,一不小心就會被踢上一腳,鼻青臉腫的他越戰(zhàn)越猛,完全像是在搏命,震懾這周圍的家丁不敢上前。
一直站在那人身后的一名家丁,慢慢地走出來,輕蔑的看著單腿站著的易安。
那人直截了當(dāng)?shù)膿]出一拳,易安的瞳孔縮小,那只拳頭一點點在自己的眼中放大。
超越六階巔峰,那是高手,是一名心甘情愿當(dāng)做別人鷹犬的高手。
易安咬著牙,手里的鐵劍筆直的刺向那只來勢洶洶的拳頭,既然躲不過,那就硬碰硬。
電閃雷鳴之間,中年書生站在兩人中間,一手當(dāng)著那人的拳頭,一手夾住易安的鐵劍。易安感覺那兩根手指像是兩根鐵鉗,自己手里的鐵劍絲毫不能抽離。
“在我書院,高手不能對平常人動手,就算是你們楚國的劍圣來了,也不敢破壞這個規(guī)矩。”
那位中年書生站在兩人中間,不咸不淡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