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前夜
看著遠去的易安的旋風(fēng)軍,珞看著身旁年邁的老將軍,微微的彎下腰,雪白的長發(fā)從肩上散落下來。
“老將軍,都靠你了。”
老將軍將頭盔帶上,臉上無所畏懼,手中的寶刀閃耀著烈日的光輝。身后站著數(shù)萬的真族將士,全部整裝待命。騎兵,步兵,弓箭兵整齊的擺列,真族那面寫著真字的大旗在烈日下迎風(fēng)飛揚。
這是一場突圍戰(zhàn),北岳方面共計二十萬大軍壓境,在漫長的防線上掃蕩。無數(shù)生靈避讓,數(shù)萬山中鳥東飛。這場戰(zhàn)斗的唯一目標(biāo),是活著。
真族將婦孺,老者都秘密的從天葬山送回丘陵。既然狼族可以找到一條回家的路,真族也能。不過這條道路太過狹窄,只能讓一個人單獨的行走。雖然北岳給了五天的時間,但是依舊不夠全部撤離。
數(shù)百個百人小隊,開始向東部突圍,吸引北岳大軍的視線,為主力部隊贏得寶貴的機會。
易安的旋風(fēng)軍絕大多數(shù)都是華族,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天葬山附近的人們,對天葬山的周圍很熟悉。
每一支隊伍都有自己的風(fēng)格,就像統(tǒng)帥的風(fēng)格,影響著隊伍的行為準(zhǔn)則。
比如周萬夫的隊伍穩(wěn)扎穩(wěn)打,端木宏瑯的隊伍兇狠殘忍,而易安的旋風(fēng)軍團,嗯,比較善于逃跑。
用一個比較褒義的詞匯,善于游走行進。
這大多和易安沒有什么關(guān)系,原因是隊伍中絕大部分都是山賊土匪的緣故。他們早年跟隨在長輩身旁,過著被圍剿的生活,很容易感受到危險的方向,為了避嫌危險,可以尋找到一個逃生的辦法。
作為易安挑選出來的心腹:尼克,葛有志,馬瑪。三個人在隊伍里的特征很明顯。尼克是山河郡人士,生在山賊王的故土,對于山賊的套路很熟悉,地勢地貌了如指掌;葛有志曾經(jīng)是一個小混混,三教九流的人很熟悉,很容易打探出一些隱秘的消息;馬瑪,最為真族的人,因為身體的怪病,被驅(qū)逐出族,游蕩在山賊的中間,實力超群,有頭腦,是易安最欣賞的人,不過她是一個漢子,易安一定要和她結(jié)拜。
雖然擁有這些資源和人才,易安的旋風(fēng)軍依然不像一個軍隊,像是一個散亂的小組織,為著一些蠅頭小利而聚集到一起的烏合之眾。
但是,這群烏合之眾,霍亂了天葬山兩年,殺掉了北岳的小公子和狼族的大殿下,讓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易安一直認為這群人沒有血性,沒有下線,但是這次北岳的進攻,真正的讓這些好吃懶惰,游手好閑的人生氣了。
兩年里,易安帶著他們獲得了巨大的財富,每一個人在真族都有一個固定的相好,讓他們產(chǎn)生的眷顧。而這一切的生活被北岳大軍打破,要奪自己的財產(chǎn),玩自己的女人,殺掉自己的生命。自私自利的旋風(fēng)軍真正的憤怒起來了,因為他們的底線到了。
馬傾騎著青州馬跟在易安的身后,紫羅蘭的眼睛看著他,看著這群旋風(fēng)軍團的士兵。
“其實你的病無論是素質(zhì),身手都不錯,勉強和我們守衛(wèi)最差的小隊媲美,但是你知道你的軍隊為什么開始的時候沒有戰(zhàn)斗的血性嗎?”
易安稍微的放慢馬速,和馬傾并肩:“為什么,我總是覺得他們和南朝的部隊少了一些意志。”
馬傾看著背著大包的旋風(fēng)士兵,如果不是北岳的包圍,還以為他們是在搬家,不過人人都帶著嚴肅的表情,讓馬傾說不出來這樣的嘲笑。
“對,就是意志,也可以說是軍魂,你的隊伍里少了一種可以為之犧牲的軍魂。”
易安思索,感覺馬傾說的對,自己的確對隊伍的思想教育松懈,他用巨額的財富吸引,用彪悍的馬瑪威脅,雖然勉強和自己興風(fēng)作浪,但是沒有真心。
“你說的很對。”易安點頭,這是自己的弱項,雖然自己在燦星學(xué)院里學(xué)習(xí),但是他沒有真正的進入軍隊里,端木宏瑯說的對,他的確不懂戰(zhàn)爭。
所以,易安心里早就有打算,如果這次能夠活著出來,他會加入軍隊,從一個小兵開始,真正的了解一個軍隊是什么樣的。
旋風(fēng)軍是奢侈的,每一個人至少要配三匹青州馬,每一只馬上都背著一個大包裹。這些大多不是食物,而是真金白銀。
奔馳了半日,離開女帝城約有二百里,旋風(fēng)軍在一個視野開闊的地方安營搭寨,依照這個速度的話明天的上午就能和北岳的先鋒部隊遇上。
夜晚,圍坐在火堆旁的五個人好好的享受戰(zhàn)斗的前夜,明天,不知道有什么人會沉睡在這片土地上。人們吃著烤的軟軟的黑麥餅,咬著帶著香味的肉干。
夜是寂靜的,也是停滯的,時間像是凝固在這個時刻。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旋風(fēng)軍將會是歷史,成為天葬山一段不光彩的歷史。因為易安將所有的財富都分發(fā)下去,做好了解散的準(zhǔn)備。
小狗趴在易安的腳下,不理解平時熱熱鬧鬧的人們?yōu)楹芜@樣安靜,不過這樣的環(huán)境對于它是個很好的睡眠時機。抱著易安散發(fā)異味的靴子,做著吃海鮮的美夢,沉沉的睡去。
馬瑪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有些低沉的問:“大人,我們是要真正的解散嗎?”
“是的,”易安放下水袋,抿著嘴唇:“不過你要一直的跟著我,我?guī)闳フ裔t(yī)圣?!?p> 馬瑪愣了一下,抬起頭看了易安一眼:“大人是不要我們了?”
尼克大咧咧的拍著馬瑪?shù)募绨颍骸榜R瑪,你是怎么了。這樣的生活不就是你想要的嘛。我們現(xiàn)在有錢,有很多的錢,只要沖出去,隨便在哪一個國家都能當(dāng)一個土豪?!?p> “我感覺有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習(xí)慣了這些人的好與壞,習(xí)慣了你們在我的身邊?!?p> 易安端著水袋,不敢言語。他突然想起來了,馬瑪是一個女孩,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女孩,一個心思細膩多愁善感的小女孩。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該到散的的時候了。我要是帶著這樣一筆錢回家,我死去的爹不知道該有多高興,那些看不起我的親戚都得奉承我。不過,得能沖出去?!?p> 易安抿了一下嘴:“要喝酒嗎?”
喝的半醉的馬瑪躺在土地上,喃喃道:“大人,我想到畢小夕了,嗚嗚!”
拿著一把開山斧,兇悍無比的馬瑪在北元郡的山路攔下兩個年輕人:“把錢都交出來,不然姑奶奶的大刀可不是好惹的!”
呆萌的畢小夕沒有理會,追著蝴蝶跑到了她的身后,易安有些尷尬的撓撓臉:“那是大斧,小姐?!?p> 在平原做苦力的尼克拿著微薄的工錢,想到吃豬頭肉,到了那個攤位看著三個人圍著一鍋冒著熱氣的肉湯,放肆的大吃,看著鍋里為數(shù)不多的肉,咽了口諂媚問道:“幾位大爺,能讓給我一塊嗎,我都兩個月沒有占葷腥了。”
易安打了個飽嗝,不滿意的看一眼渾身是汗的尼克:“挺高的爺們想吃就過來,放開吃,我買單?!?p> 平原丹蒙莊,葛有志撞在尼克高大的身體上,痛苦的在地上打滾:“哎呦,你把我撞到了,我至少折了三條肋骨,賠錢,不然抓你見官?!?p> 滿口答應(yīng)的易安將葛有志扶起來,突然仰面到底,在地上痛苦的打滾:“哎呦,你把我的手弄斷了,我成殘廢了,你要養(yǎng)我一輩子,不然我就告訴這里的狼族長官,我可是他親戚?!?p> 葛有志黑著臉:“尼瑪,遇見高手了?!?p> 就這樣,所有旋風(fēng)軍現(xiàn)役的人員都喝的爛醉,這個夜由馬傾獨守。馬傾嘴角帶著微笑,看著時而痛哭時而歡笑的士兵,將易安打翻在地,不停的毆打。
一個渾身腳印的身影慢慢的爬上那個山頭,一雙烏黑的手抓住山頭的一塊石頭。醉醺醺的易安蓬頭垢面的出現(xiàn)在馬傾的眼前,晃晃悠悠的坐在身旁吐了一口酒氣。
“你長得很漂亮,為什么要帶著鐵盔呢。你要知道,女人的秀發(fā)被壓住就不好看了。”
馬傾看了一眼易安,嘴角略微的翹起:“好,我以后帶面具。”
“面具,”易安用自己遲鈍的大腦想了一下,狂點頭:“對,面具,一定要那種青面獠牙的,這樣有霸氣。”
“好啊,”馬傾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看著新生的月亮小小的尖,不由自主的說:“你要和我去丘陵,我給你訓(xùn)練出一支強悍的,無敵的,只忠誠于你的戰(zhàn)部。你也要多學(xué)習(xí)一下管理軍隊的知識,你……”
“呼呼……呼……呼呼?!?p> 一陣鼾聲響起,打斷了馬傾苦口婆心的話語。看著滿臉鞋印的易安仰面倒地,呼呼大睡,馬傾搖搖頭,像是大姐姐一樣的將身后的大衣披在易安的身上。
這一夜,在一處開闊的地方,一群喝醉的人吵鬧聲,哭泣聲,酣睡聲,不知道誰手賤撥動了小狗產(chǎn)生的狗吠聲和慘叫聲不絕于耳。
活著吧,活著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