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昔年舊事

　　春衫正冷，西風(fēng)正寒，衣衫雖冷，心卻火熱。

　　白城獨(dú)自站在殿外，臉上隱隱露出驚訝之色，玄龜堂中兩位道士先后出手，年輕道士也還罷了，那一團(tuán)火光雖然聲勢駭人，但白城自忖閃過火光并不為難，但這中年道士一出手便是數(shù)種火種精靈，或飛或竄，或高或低，自己便是輕功再高，身法再快，也難免被撲上。

　　白城心生疑竇，來到這個世界之后，自己雖然一直苦修武功，未曾出過遠(yuǎn)門，但當(dāng)年白鐵寒在世時，卻交游廣闊，無論是北國還是南疆，都有至交好友，但他們談起當(dāng)時高人時，說的都是武林高手，縱然提起幾位道門中人，也都是武學(xué)上的大宗師，從不曾說過，道門中還有如此奇異的本領(lǐng)。

　　如果說這些道士行蹤隱秘，就像武林中的魔門也到罷了，但瞧這幾人的模樣，行事張揚(yáng)，毫不收斂，在市井小民面前，也公然施展些聲勢烜赫的本領(lǐng)。他們?nèi)绱藦垞P(yáng)，卻無人提起，這中間定然有極為關(guān)鍵之處。

　　白城生性好奇，凡事越是詭秘，越有興趣了解。

　　昔日自己在山谷中修行之時，以為武功再練也不過是練氣高手，若無奇緣，此生只怕難以突破煉神宗師，沒想到江湖之大，果真藏龍臥虎。莫說那日麻衣相士，便是這幾個聲名不顯的道士，也有神奇手段，看來江湖之中高人層出不窮，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簡單。

　　他獨(dú)自在門外思緒良久。崔博元還以為他是被玄龜堂祖師的手段震懾，連忙出來將白城拽回堂里，席地而坐。

　　中年道士剛才在眾人面前施展手段，不但將堂中弟子鎮(zhèn)住，便是旁邊那位年輕道士臉上也露出忌憚之色，此時不再與他爭吵，閉口不言。

　　堂中眾人已安靜下來，白發(fā)道士睜開眼睛，敲了一聲法磬，開始講起經(jīng)來。

　　白城心知這三名道士雖未必什么有道之人，但也有些神奇手段，便靜下心來聽這道士講經(jīng)。

　　這白發(fā)道士所講經(jīng)卷，是一位喚作玄冥夫人的女仙所作，講的是玄冥夫人的修道心得。

　　這玄冥夫人白城雖然沒聽說過，但這本經(jīng)卷卻奧妙非凡，別出機(jī)杼，絕非泛泛之輩所能編纂，確是有道高人傳下的真經(jīng)。

　　白發(fā)道士一講便是一夜，只是他年事已高，講起經(jīng)來，毫無抑揚(yáng)頓挫之感，委實沒有什么吸引力，殿上其他弟子聽來，與其說是大道之音，不如說是催眠神曲，眾人雖信仰虔誠，但多數(shù)出身貧寒，修為學(xué)識都差得遠(yuǎn)，對這經(jīng)卷全然不解其意，不到下半夜便已睡到一片，天明時，就只有白城還在用心聆聽。

　　東方日出，金雞三唱，朝陽紫氣照入殿中。

　　白發(fā)道士見旭日東升，猛一擊磬，將眾人驚醒，然后緩緩起身往后殿走去，臨走之際，似有似無的瞧了白城一眼。

　　白城修為漸進(jìn)，聽了一夜經(jīng)，但也沒有半分倦意，側(cè)眼去看崔博元，見他剛剛被磬聲驚醒。

　　白城苦笑一聲，伸手將他拉起，準(zhǔn)備回崔家宅院。

　　兩人正在往門外走去，忽然聽到背后有聲音傳來：“博元、十一郎，你們隨我過來。”

　　白城轉(zhuǎn)身一看，叫自己的正是昨夜拜的便宜師父盧劍山，心中不禁起疑。

　　昨夜他在來時路上，已將玄龜堂中情況打聽清楚。

　　堂中三位祖師，堂主姓張，便是那位白發(fā)蒼蒼的老道士，其余二位，其中一位叫盧劍山，正是這位便宜師父，另一位叫孫道海，便是昨夜為難自己的年輕道士。

　　據(jù)崔博元說，他雖然早早拜在盧劍山的門下，但他并不討師父歡心，平日里等閑與盧劍山話也說不上兩句。

　　此時盧劍山卻忽然叫住崔博元，白城心中暗道，莫非這道士看出了自己的破綻？

　　白城心中不解，卻也不便推辭。兩人應(yīng)了一聲，隨著盧劍山往后院走去。

　　穿過前殿，來到后院。

　　這后院不小，東西兩側(cè)各有一排瓦房，院中青磚鋪地，在幾間房前種著桃樹，桃花樹下都放著一口大缸，是防備走水所用，里面都蓄滿了水，養(yǎng)著幾尾錦鯉。

　　此時初春，桃花正艷，花瓣落在水中，與錦鯉爭艷，卻也是一副美景。

　　來到靜室，盧劍山點頭示意二人坐下，又從柜中端出一盤點心來，親手沏了一壺茶，方才在云床坐下，看著二人，微笑不語。

　　崔博元還懵懵懂懂，只覺得受寵若驚，白城心中暗道，禮下于人，必有所求，這道士一改常態(tài)，如此殷勤，卻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盧劍山微微咳嗽一聲，問崔博元：“博元，自你入門，為師待你如何？”

　　崔博元說道：“師父對徒兒有如再生父母，對徒兒恩重如山。”

　　盧劍山對他回答甚為滿意，微微一笑說道：“為師只是略盡師徒之分，你我也不是外人，今日為師有件事，卻要你幫忙。”

　　崔博元連忙站起，說道：“師父有事吩咐便是?！?p>　　盧劍山笑笑說道：“與你來說，其實是件好事，只是此事年深日久，還要從三十年前說起?！?p>　　這一講就是小半個時辰，說的是三十年前，盧劍山未曾出家之前，在老家有個遠(yuǎn)房表妹，自幼與他青門竹馬。后來，兩家定下婚約，約定成年之后，便要完婚。

　　不料，盧劍山十二歲那年遇到道門師長，因欽慕大道，跟隨老師在深山苦修二十余年方才出山，待他出山之后再去尋訪表妹時，卻聽到一個晴天霹靂，原來當(dāng)年表妹在他走后，因思念成疾，已然故去。

　　他得知此事之后，心喪若死，回返師門之后，整日在房中不言不語，不吃不喝，眼見形容槁枯，生機(jī)微弱。師父見他如此，于心不忍，便拿出一條紅繩給他，教給他使用秘法。

　　他拿到紅繩之后，齋戒沐浴七天，刺破心頭血，滴在紅繩之上，放在煉丹爐中，焚燒了七天七夜，火焰之中突然射出一道紅光來，這道紅光一線千里，綿綿不絕，卻只有盧劍山本人能瞧見。

　　盧劍山隨著這條紅光奔走數(shù)月，最終來到青羊府，到此之后，只見這道紅光穿房過屋，最終連到一位七八歲的女童身上，原來這個女童便這是他過世的表妹。

　　說到這里，盧劍山已眼眶漸紅，目中垂淚，聲音已然哽咽。

　　崔博元忍不住問道：“師父，卻不知這位女童是誰？”

　　盧劍山長嘆一聲：“不瞞徒兒你，此人便是你妹妹崔小婉。”

　　話音雖輕，崔博元耳中卻似打了個霹靂一般，登時愣在當(dāng)場，便是手中的茶碗也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