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門大祭,月初并未見到徐士衡。
大祭時,宗室皇親以及在京九品以上官員皆需在場。雖然兩人同為御史,但品級相差,祭祀時的站位是按品級排位,她的站位一直快排到了朱雀門。
抬頭遠(yuǎn)望,天高蔚然,秋氣涼爽。朱雀街旁槐葉已黃,青石路面昨日已被宮人們掃著干凈不留片葉。兩側(cè)皆是玄青祭服的官吏,低頭斂目,面色沉寂。一直看到了奉天門城樓上,勉強能看到一抹赤玄相間的影子,那便是當(dāng)今皇上——明帝君繹。
一聲鑼響,隨后鐘鼓聲起,百官跪地,行三叩九拜之禮。有官誦祭辭,拜。焚帛,再拜。前前后后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期間跪叩不下數(shù)百。
時間漸逝,月初微微擰眉,膝蓋處已有些酸疼。此時聞一聲鑼響,獻(xiàn)禮。只見前方官員們一一退至兩側(cè),庭上樂生奏樂,有舞生自兩側(cè)入中,跳祭舞。
官員們這才能稍作休息,月初趁機環(huán)顧了一圈,依舊看不到人。不知何時還要再復(fù)位叩拜,也不敢走開,只好等到祭禮結(jié)束后再看看了。
果然不久初獻(xiàn)結(jié)束,百官復(fù)位再拜。二獻(xiàn),復(fù)拜;三獻(xiàn),終拜。
日晷擺到午時,祭禮終于結(jié)束了。好在今日未有艷陽掛空,秋風(fēng)送涼,大小官員們也都撐了過來。結(jié)束后,官員們按序一一退出朱雀街。月初心中喜慰,下午各寺部單祭,這下要看到他應(yīng)該不難了。隨著熙熙人群,正要返回御史臺,忽而看見前方不遠(yuǎn)處一個挺拔的背影,月初一愣,急忙追了上去。
好不容易到他身后,月初輕吐一口氣,定了定喚道:“徐御史。”
那人聞言回身,只見一名身著祭服的女官站在他身后,眉頭微皺,“你是......”
斂衽一禮,月初恭敬道:“下官杭玥,剛至御史臺任職,徐御史應(yīng)該不認(rèn)識下官?!碧а垡娦焓亢庖荒樌Щ螅纸忉尩溃骸靶煊凡艑W(xué)出眾,廣有美名。下官傾慕已久,冒昧攀言,還望徐御史勿見怪?!?p> 徐士衡聞言頷首,淡笑道:“原來是杭御史。過譽了,在下不過寫得出幾句詩而已?!?p> 她微怔,抬眼看向他,他剛剛說了“原來”?怎么說他知道自己?心倏忽間緊張了起來,“徐御史知道下官?”
點了點頭徐士衡淡聲道:“杭御史此次應(yīng)舉文采斐然,睞得蘇相與閔中丞同時舉名,在下怎會不知?”
月初聞言眸色微黯,面上卻燦笑道:“原是如此,不過運氣好些罷了,讓徐御史見笑了。徐御史可是要回御史臺?下官可否一道同路?”
徐士衡一笑未言,伸手?jǐn)[出一個請的動作,月初頓時驚喜,兩人便并作一塊走。
很快月初便發(fā)現(xiàn),徐士衡只是走著并未多言,甚至未多看自己一眼,月初藏在袖中的手絞了絞,無意間碰到先前放入袖中的玉佩,她頓了頓,目光一閃。說道:“下官初到御史臺,有許多事不甚了解,不知徐御史可否講解一二?”
徐士衡垂眸睇了她一眼,溫聲道:“既為同僚,杭御史有什么不了解的,但問無妨?!?p> 月初心中一喜,說道:“御史臺下設(shè)三院,分別是臺院、殿院和察院。下官一直未解三院所治之事有何異同,煩請徐御史詳解?!?p> “原來是此事。”徐士衡點了點頭,“既下設(shè)三院,隸屬的御史自然各不相同......”起頭之后,自然便娓娓說了起來。
一路上,月初看著他的側(cè)臉,怔怔聽著,偶爾回應(yīng)兩句,引他繼續(xù)說下去,也算談得相合。不久兩人便到了御史臺?!?.....這樣說,杭御史可聽得明白?”御史臺署衙門口,徐士衡依舊溫聲道。
月初莞爾道:“徐御史說得極為詳盡,下官豈能不知?!?p> “那便好?!毙焓亢庖残α诵?。
說著兩人便一同跨門而入,進(jìn)到署衙內(nèi)皆不由一愣。
只見署衙內(nèi)出了看門的老吏外竟無一人。見月初和徐士衡進(jìn)門,老吏上前躬身道:“兩位大人好?!?p> “老伯,其他御史人呢?下午不是還要設(shè)壇祈福?“見衙內(nèi)無人,月初不由開口問道。
“方才云大人說上午大祭勞累要回府休息,設(shè)壇之事全權(quán)交由閔大人處理。閔大人念大祭祈福過于勞累,便免了下午臺內(nèi)設(shè)壇祈福之事,令御史大人們各自回府休息。老朽便是留下來知會諸位大人此事的。”
“原是如此,那多謝老伯了?!痹鲁觞c了點頭了然道,老吏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前院。
這么一來下午便有半日休息了,月初凝眉盤算著,忽有念頭閃現(xiàn),不如......回頭正欲同徐士衡說。只見他不知何時起立于一旁,靜若深潭的眼眸淡淡地看著自己,月初一時愣住,臉有些微紅。
“杭御史,我們先前是否在哪見過?”徐士衡看著她,緩緩開口問道。
月初忽聞此言,心中百感交集。“我們......”話止嘴邊,不知如何開口。
見月初開口吞吐,徐士衡忽然想起這話有點像是風(fēng)流子搭訕之言,啞然失笑道:“是在下唐突了,這話似乎不該隨意對女子說起。”
“沒有,不是......”月初急忙說道,正是心急之時,原藏于袖袋中的玉佩,一不小心滑到手中。手握玉佩,月初一時怔怔。
“杭御史?”徐士衡見她這般表情,有些困頓。
袖中的手抓著玉佩緊了又緊,月初抬眼看向徐士衡,心中踧踖不安。
最終她擰眉,一咬牙道:“唐突問一句徐御史,可見過此物?”說罷,她從袖中掏出玉佩置于徐士衡面前。
徐士衡被月初這一舉動弄得更是困惑不已,見她掏出一塊玉佩,玉質(zhì)并不好,甚至還有裂紋??戳艘谎壅f不曾見過,忽而覺得有些眼熟,一把抓過來細(xì)看。
“這......這玉佩,你是哪里得來的?!”他震驚萬分,一把抓著月初的肩膀,激動道。
月初被他突如其來的言行嚇得惶惶,懵懵說道:“是......是我爹娘給我的。”
徐士衡一愣,正要細(xì)問。這時一個聲音響起,“真是不巧,閔某有事找杭御史??捎写驍_兩位了?”兩人不由一怔,看向身側(cè)。
說話的是左中丞御史——閔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