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沐之之前回安遠(yuǎn)侯府時(shí)得了老太太的囑咐，要她探探九皇子的口風(fēng)。
常沐之當(dāng)然也樂得姐妹變妯娌，所以也十分熱心促成此事。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個(gè)機(jī)會，自然要仔仔細(xì)細(xì)問一問。
劉桐對此卻有些興致缺缺。
“也不是沒有娶過，娶了不也就那樣么？”劉桐聳肩，又玩笑道：“五嫂可是從來沒有問過我這個(gè)話的，難道五嫂看好了哪家姑娘，想要做媒？”
“你五嫂要是愿意給你做媒，你該偷著樂。”
瑞王笑罵劉桐一句，又認(rèn)真道：“不過小九啊，你的確也該正經(jīng)娶個(gè)皇子妃回來了，省得莫家那邊時(shí)不時(shí)來你跟前騷擾一通?！?p> 提到莫家，劉桐就有些惡心。
莫氏是劉桐發(fā)妻，雖然兩人成親不過倆月，也基本沒什么交集，但她占了九皇子嫡妻的名分，上了皇家宗蝶。
這樁婚事，做媒的是太子，劉桐是奉旨娶妻，之前和莫氏沒有過交集。
他也曾幻想過和妻子琴瑟和諧。
可沒想到，妻子過門那日便摔斷了腿，然后就一直養(yǎng)病，不過兩個(gè)月還是“病逝”了。
而他，就因?yàn)榇耸拢?lián)系上他母親的死，便成了皇子們口中的“不祥之人”。
他的母妃是前朝時(shí)西域莎車國國王的后裔，本身便有好些血統(tǒng)。他出生時(shí)，眼睛泛藍(lán)，被欽天監(jiān)的人視為“異族”，不見喜于皇帝。年幼時(shí)，母妃愉貴人于宮室中起舞而亡，更給他的周身添了一層詭異色彩。
直至成年，太子做媒，皇帝下旨，莫家女進(jìn)了皇子府的大門。
本以為一切塵埃落定，今后他也可以安心辦差，沒想到婚事卻出了這樣的岔子。
莫氏在臨死前，對他道明了其中的“真相”……
他厭惡、憤恨，卻只能咬碎了牙齒和血吞，認(rèn)真辦理了莫氏的喪事。
他告訴瑞王，莫家女兒其實(shí)早就病入膏肓了，卻沒有上報(bào)，害他白擔(dān)了克妻之名，所以他對莫家無一絲好感。
瑞王想要上稟天聽，他給攔了下來，說莫氏為人還是不錯(cuò)的，不想讓她在地下不寧，況且，也不好得罪太子。
太子有一個(gè)生有兒子的寵妾，與莫氏是姐妹。在太子府里，這位莫孺人的地位僅次于太子妃和兩名太子良娣。
瑞王也只能尊重他的意愿，將此事瞞了下來。
但其實(shí)，這并不是真相。
真正的真相，劉桐沒有告訴任何人，就連他一向敬愛的五哥他也沒說。
每每莫家人以他的岳家自居、太子在他面前吩咐他辦事時(shí)，這種厭惡憤恨的情緒就在上漲。
他多么希望能看到太子倒臺的那一天。
但如今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劉桐想著，雙手握拳，手背上冒出青筋，就連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扭曲。
常沐之嚇了一跳，瑞王皺眉喚他：“小九！”
劉桐回過神來，忙躬身致歉。
“小九……”常沐之面色復(fù)雜：“昨日我入宮時(shí)，母妃說起你的婚事，莫家人都去母妃跟前遞了話了……莫氏已身故兩年了，你也該重新娶一房妻了。莫家那邊一直緊盯你不放，不覺得你克了他們家閨女，還想著嫁一個(gè)女兒給你，若是你不自己替自己打算，等莫家開口，太子作保，這婚事，你還不是要任由旁人做主？”
瑞王所知的“真相”，瑞王妃當(dāng)然也知道。
他們夫妻都是守口如瓶的人，所以就連瑞王生母顯嬪都不知道這其中的貓膩，還覺得莫家不錯(cuò)，道他們不受那流言蜚語的影響，實(shí)在難得。而莫家如此看好劉桐，讓她很是欣慰，自然很是努力去促成與莫家的婚事。
天知道，劉桐恨不得離莫家越遠(yuǎn)越好。
可常沐之這一番話，真是說到了劉桐心里。
便是娶家世平平，毫無長處的女子，也好過和莫家再有交集。
這樣一想，劉桐便起身向常沐之認(rèn)真行了一禮。
“多謝五嫂替我考慮，為我操心。”劉桐低嘆一聲：“若非五嫂提醒，恐怕我現(xiàn)在還不覺得這是什么大事?！?p> 常沐之心下寬慰：“你明白其中利害就好?！?p> 她頓了頓，直言道：“九弟，你對你的婚事，可有什么想法？”
劉桐搖了搖頭：“不瞞五嫂，我之前……沒想過娶妻之事。”
瑞王便道：“如今你五嫂既然提了，你合該想想。小九啊，你可有心愛的女子？”
“?。俊?p> 劉桐頓時(shí)一呆。
瑞王對他擠了擠眼：“我和你五嫂，成婚前就是互相認(rèn)識并喜歡上對方的。這男女啊，還是要看對眼了，才好在一起。”
常沐之頓時(shí)臉色紅紅。
常潤之若是能看到這一幕，心里應(yīng)該就能明白，老太太說當(dāng)初瑞王和大姐的婚事，她使了手段，想必就是摸準(zhǔn)了瑞王的性子，讓他們先有感情吧。
劉桐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道：“我一個(gè)不祥之人，那些女人躲我都來不及?！?p> “你也別妄自菲薄?！比鹜鯎u了搖頭：“既然你沒有心愛的女子，那你說說，你喜歡什么樣的姑娘？也好讓你五嫂替你看看，可有哪家姑娘合適?！?p> 瑞王這一問，倒讓劉桐有些茫然。
“嗯……”他難得露出一絲窘態(tài)：“不多事兒的就行?！?p> 瑞王失笑：“你這倒是說得簡單。相貌、家世、性情，這些總能說上一兩句吧？”
常沐之很是殷切地看著劉桐，劉桐想了會兒，道：“相貌不強(qiáng)求，不至于看不下去就行。家世么……也沒什么要求，我這樣的，也不想娶個(gè)高門大戶的祖宗回去供著，還要操心岳家，小門小戶的就可以了。至于性情，溫順一點(diǎn)就好，軟中帶剛，能撐得起一個(gè)皇子府，掌得了家的就可以了?！?p> 常沐之細(xì)細(xì)比較了下，覺得除了家世方面，三妹倒是都蠻符合的。
可這問嫡女庶女的，聽上去似乎有些奇怪。
她躊躇了下，腦子轉(zhuǎn)了個(gè)彎兒，笑嘆道：“九弟的要求也挺簡單的。哎，還是男子好啊，便是再娶，也還能說出一兩點(diǎn)要求。女子再嫁……可連要求都不敢說?！?p> 瑞王心思玲瓏，一聽常沐之提女子再嫁之事，便明白說的是她娘家三妹。
“在為你妹子擔(dān)心呢？”瑞王輕聲問道。
“可不是嗎。”常沐之惆悵地低頭，道：“潤之和離回來后，現(xiàn)如今跟在老太太身邊兒，我看著她倒是挺平靜的，就是有些愁她的婚事。老太太也同我抱怨來著，說潤之這身份，再嫁，可不好嫁啊……”
劉桐聽得不甚明白，他倒也沒那好奇心多問。
但常沐之卻是要通過這個(gè)話，打開話題的。
常沐之道：“老太太說了，潤之和離再嫁，許是只能找那續(xù)弦的?？删褪抢m(xù)弦的，也不一定要找潤之這樣的。”
話題關(guān)乎自己的妻妹，瑞王倒是不好說話了。
哪知常沐之卻問瑞王：“王爺，你說……咱們遇著那會兒，我若是個(gè)和離待嫁的婦人，你可還愿意娶我做正妻??？”
瑞王有些懵，他沒想到王妃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shí)半會兒的還真是不知怎么回答。
還是劉桐笑言道：“五嫂，我五哥可不是那種世俗的人，他既喜歡上你，自然會把你娶回來的。對吧五哥？”
瑞王找著臺階下，忙不迭點(diǎn)頭。
常沐之知道劉桐是在為瑞王解圍，輕哼一聲道：“我當(dāng)時(shí)若已是個(gè)婦人，怕是你五哥壓根起不了那心思，我還不了解他？”
瑞王忙表心意，說自己不是那種人。
常沐之也不擰著不放，尋了話頭問劉桐：“那你呢九弟？你可會瞧不起和離女子，認(rèn)為其不配為妻？”
劉桐正色道：“五嫂說笑了，我是個(gè)鰥夫，拿什么瞧不起與我一般不幸之人？”
“你這話倒是說得好聽?！背ｃ逯菩Ψ切?，也不知道是夸贊還是嘲諷。
劉桐卻很正經(jīng)道：“五嫂，我是說真的。和離之人，男子倒也罷了，受到更多非議的，多半是女子。世人已經(jīng)給這樣的女子不公的評價(jià)，我為何還要在這樣的不幸之上，再灑一把鹽呢？”
常沐之定定地看了劉桐一會兒，終于是滿意點(diǎn)頭：“九弟，你所說的皆出自肺腑。我信你?！?p> 劉桐輕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