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常潤之第二日醒來后只覺得神清氣爽。
姚黃魏紫伺候了她起身，給她換了衣裳。
老太太已經(jīng)說了會帶她進(jìn)宮參加此次宮宴，昨晚上便將要穿的衣裳給送來了。
宮中規(guī)矩多，忌諱也多，在禮數(shù)上必須讓人挑不出毛病才好。
姚黃在仔細(xì)檢查她身上穿戴的是否有不妥之處，而魏紫則在她耳邊絮叨一些宮中的事情，包括宮妃們的忌諱、宮妃們的關(guān)系，以防萬一。
鮮卑使團(tuán)每次來大魏京城，都會舉辦這樣的宮宴。
群臣百官，皇族宗室，烏泱泱一大片人，光是氣勢就不是那二十來個使團(tuán)成員所能比得了的。
元武帝借此向鮮卑展露大魏的繁榮富庶，人杰地靈。
換言之，元武帝辦宮宴就為了兩個字——顯擺。
對元武帝來說，這是向鮮卑展示大魏國力的機(jī)會。
但對其他參加宴會的人來說，未嘗不是一次比拼的機(jī)會。
就常潤之自己來說，皇宮這樣復(fù)雜的地方，宮宴這樣復(fù)雜的場合，她是不想?yún)⑴c的。
人多事雜的，容易出事。
她也同老太太說了，不想去。
但老太太沒同意。
常潤之知道老太太的想法，也不愿意忤逆了她。
所以她現(xiàn)在認(rèn)命地聽著魏紫嘮叨。
“姑娘，奴婢和姚黃不能跟著您進(jìn)宮?！蔽鹤闲踹锻炅耍行n心忡忡地對常潤之說：“您沒進(jìn)過宮，可要記得一直跟著老太太和太太啊……”
常潤之頷首，輕笑著安撫她道：“別擔(dān)心，不會出亂子的?！?p> “可奴婢昨個兒做夢，夢到您在大庭廣眾之下摔倒了，裙裾被掀……”
魏紫話沒說完，姚黃便朝她臉上拍了一巴掌：“快閉上你的烏鴉嘴！”
常潤之頓時笑了起來，突然覺得宮宴也沒什么可怕的了。
陪著老太太用了早膳，等到常景山和小韓氏前來請，老太太便帶著常潤之出發(fā)了。
馬車?yán)锘位斡朴频?，在常潤之被晃悠得幾乎要睡著了的時候，總算是到了。
大魏宮城處于京城中央，宮墻巍峨，整體呈黑紅色調(diào)，端莊大氣。城墻高有三丈，御林軍圍繞宮城值守，身穿銀鎧黑甲，手拿長矛纓槍，一股威嚴(yán)之勢撲面而來。
常潤之不由閉了口氣。
這般莊重森嚴(yán)的場面，前世她除了看閱兵式，還真是從未感受過。
過了宮門，在指定的地方就得下來，步行入內(nèi)。
甬道長長，常潤之老實地跟在小韓氏身邊，不時打量每隔一段距離便低頭“站崗”的黃門宮娥，偶爾還能遇見一兩位女官。
大魏是有女官的，她的庶姐常沁之便曾是宮中女官，于吏部供職。
女官多半都是世家女子擔(dān)任，職位高低憑借身份地位和能力來定。
常潤之便見到了一位女官，身后跟了幾個宮娥，笑容大方，款款而行。瞧著服飾和渾身氣質(zhì)，似乎是地位不俗。
韓氏等人見到她，便停下步子，微微躬身，那女官也停了下來，非常規(guī)矩地對韓氏行了個禮，再徑直而去。
小韓氏見她目露好奇，便輕聲提醒她道：“瞧方才那位女官的衣著，應(yīng)當(dāng)是勤政殿女官。”
勤政殿是元武帝除了含元殿、宣政殿之外另一個常駐的、打理政務(wù)的地方，能在勤政殿做事的女官，不一定出身極高，但能力絕對不會弱，對其禮貌一些自然沒壞處。
從命婦們對女官的態(tài)度可以得知，女官的地位，是不低的。
元武帝發(fā)妻純愨皇后早逝，如今后宮由無子的貴妃掌管。宮宴上來的朝廷命婦，都要先去貴妃宮中請安，再由貴妃統(tǒng)一安排出席宴會。
于是常潤之見到了元武帝龐大的后宮妃嬪，還有老老小小的命婦、各家千金們，端的是衣香鬢影，美女如云。
在這樣的襯托下，常潤之自然顯得毫不起眼。
給貴妃請了安后，貴妃笑容可掬讓已到的人無需多禮，由著她們各自聚在一起說話。
眾人謝過，拘謹(jǐn)?shù)臍夥諠u漸消散了。
韓氏與幾位老太太攀談了起來，小韓氏也和幾位太太湊到了一起閑談。
見常潤之跟在韓氏身邊，幾位面目慈祥的老太太不由問起她來，聽說是老太太的三孫女兒，倒也都知道這是那和離歸家了的庶女，面上便有些不自然，不知道該怎么夸她。
老太太心里明鏡兒似的，笑得如平常無二：“以前沒帶這孩子出來見過世面，她又是個靦腆的，受了委屈只知道自己憋著。如今脫離苦海，倒是心境寬闊了些?！?p> 老太太開口，這話可就好接了。
都是活成了人精兒的老太太，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都有分寸。夸常潤之夸得真心實意，一點兒不會讓她覺得尷尬。
常潤之面上是如此，心里卻毛毛的。
作為話題的中心，她被一群老奶奶拉著手噓寒問暖，笑著一一回應(yīng)，臉上笑容差點掛不住。
老太太們的戰(zhàn)斗力太高，她有些吃不消哇。
好在距離開宴沒有多少時間了，陸陸續(xù)續(xù)有宮娥前來，將有品級有誥命的命婦家眷們一一引走。眾人魚貫而出，卻井然有序，絲毫不見擁擠混亂。
常潤之暗暗佩服。
到麟德殿時，歌舞正熱。文武百官、皇親貴胄，都已一一坐好了。
女眷們也紛紛落座。
居于最高位的，自然是大魏君主，元武帝。
常潤之迅速瞄了他一眼。
元武帝四十來歲，模樣倒像有五十歲，應(yīng)是這些年為大魏江山殫精竭慮的結(jié)果。都說他性情溫和，這一看，面貌倒的確慈藹。
一國之君啊……
常潤之心里暗暗想，沒想到她竟然見到古代的國家元首了。
看過了元武帝，常潤之又以他為中心，觀察起四周的人來。
元武帝左手方坐著一個頭戴金冠的俊逸男子，瞧著有二十來歲，氣勢倒也足，只是眉目之間略有點兒陰沉，讓常潤之略微不喜。
這必然是大魏的儲君了。
另外幾位已封王的皇子坐在太子的身后，依次排下。
常潤之?dāng)?shù)了數(shù)，共有四個人。
沒見著她姐夫瑞王。
而元武帝右手方則坐了兩個異族男人，高大威武，常潤之隱約有點印象，是那****在醉仙樓見過的鮮卑使團(tuán)中的人。估計這兩人的身份最高吧。
一圈觀察下來，常潤之眼觀鼻，鼻觀心地安心坐著，認(rèn)真品嘗起了美味佳肴，欣賞著輕歌曼舞。
鼓樂齊鳴聲漸弱，禮部禮官站了出來，開始唱詞，傳元武帝詔令，宴席開始。
熱鬧便又繼續(xù)了下去。
元武帝向鮮卑使團(tuán)展示了一場視聽盛宴。
鮮卑人眼珠子都不轉(zhuǎn)地盯著中央翩翩起舞的姑娘，豪邁地笑著說大魏女人肌膚白皙光滑，腰肢柔軟纖細(xì)，就是不知道摸著手感如何，讓大魏皇帝賞他們些個女人玩玩。
聲音之大，常潤之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不由皺了眉頭。
大魏的臣子們有一部分在與鮮卑使團(tuán)說笑，還有一部分一言不發(fā)，就坐在一旁。
常潤之觀察了下，發(fā)現(xiàn)冷著張臉的，多半都是武將。
也是，文臣治國，武將安邦。見不慣鮮卑人作態(tài)的，自然是那些要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與鮮卑交戰(zhàn)的武人了。
常潤之不喜這些鮮卑人的無禮跋扈，有帶了女兒來的各命婦也不喜歡那等浪言****。
同往常一樣，宴會進(jìn)行到一半，男人開始推杯問盞時，女人就要轉(zhuǎn)移陣地了。
貴妃牽頭，帶領(lǐng)著人往太液池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