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出和庶出的不同，雖然常潤之在安遠(yuǎn)侯府感受的不深，但其中的差別她還是知道的。
就從月例上來說，在安遠(yuǎn)侯府上，嫡出的每月例銀三十兩，庶出的二十兩。
要說是偏愛庶女，那的確是有可能。但輔國公府這樣的做法未免太過堂而皇之了。
這不是擺明了說，他們重視進(jìn)了太子府做妾的女兒，遠(yuǎn)高于正經(jīng)嫁給九皇子的正妻？
常潤之覺得無法理解。
輔國公府也不是什么沒底蘊(yùn)的人家，如何能做出這樣讓人詬病的事？
常潤之陷入了思索，姚黃在一邊笑了笑，有口無心地道：“輔國公府那邊對兩個女兒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將嫡女送進(jìn)了太子府，將庶女嫁給九皇子做正妻呢?！?p> 常潤之腦子里“嗡”的一下，立刻看向姚黃，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道：“你方才說什么？”
姚黃嚇了一跳，忙道：“奴婢沒說什么呀！不過就是說了句輔國公府將——”
意識到自己剛才講了什么，姚黃頓時閉了嘴，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不會吧……”饒是姚黃平日再沉穩(wěn)冷靜，聽得這樣一個猜測，也不由驚嚇出了一身冷汗。
九皇子的婚事是太子做媒，圣上下旨，禮部承辦的。因?yàn)榫呕首渝湍嫒碎L得相像的關(guān)系，只要輔國公府那邊不露口風(fēng)，這樁婚事想要換一個新娘子，禮部肯定也無法核實(shí)。
但太子是一定知道的啊！畢竟這樁婚事就是他做的媒。
常潤之頓感自己明白了什么，她有些呆滯地問道：“莫孺人從進(jìn)府到產(chǎn)子……中間隔了多久？”
姚黃勉強(qiáng)穩(wěn)住心神，仔細(xì)想了想，然后悚然道：“具體是多久奴婢現(xiàn)在也說不上，能知道的就是……莫孺人進(jìn)府不過兩個月便診出了喜脈，產(chǎn)子的時候……是早產(chǎn)?！?p> “早產(chǎn)？”常潤之喃喃：“早產(chǎn)……”
“姑、姑娘……”姚黃有些膽戰(zhàn)心驚。
常潤之伸了食指比在唇上，輕輕“噓”了一聲，道：“記住，今日我們什么都沒說。明白嗎？”
姚黃使勁點(diǎn)頭，額上的細(xì)汗密密麻麻。
莫孺人的兒子還很小，常潤之見他的次數(shù)很少。
但那孩子健康得很，怎么都不像是早產(chǎn)兒的模樣……
既不是早產(chǎn)，那就只能是足月。
若是足月生產(chǎn)，那就說明莫孺人在進(jìn)太子府前就已經(jīng)有了身孕。
毫無疑問，她還沒出閣，就已和太子有了關(guān)系……
倒推回去的話……
太子豈不是搶了原本九皇子的妻？然后把輔國公府的庶女塞給他遮丑？
然后為了徹底掩埋掉這件事，輔國公府便對那可有可無的庶女也動了手……
不然為何九皇子妃在成親前一日會摔斷腿，然后僅僅兩個月就身亡了？
常潤之被自己這個推斷給驚住了。
越是覺得這推論荒謬，就越是忍不住往這上頭想。
然后常潤之不禁回想起了剛進(jìn)太子府時，太子妃向她介紹太子府后院情況時的情景。
太子妃提了出身書香的李良娣，將門虎女宋良娣，與太子妃一樣出身商賈的蕭孺人，家中世代造船的歐陽孺人以及出身教坊司的陳孺人。
最后她提到莫孺人的時候說了什么呢？
說了什么呢？
常潤之使勁回想。
“莫氏是輔國公府三房之女，與九皇子嫡妻乃姐妹。九皇子妃為嫡女，莫氏為庶女?！?p> “這個莫氏，離她遠(yuǎn)些，她最不好對付。”
中間還有什么呢？
對了，太子妃說到莫孺人時，遲疑了兩次。
太子妃為什么要遲疑？
太子妃為什么要提一句九皇子妃和莫孺人的嫡庶之分？
常潤之不由屏住了呼吸。
太子妃不會無緣無故遲疑，也不會無緣無故提一些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事，除非她是因?yàn)樾睦镌谝狻?p> 她這般告訴常潤之，像是在告訴自己一樣。
九皇子妃為嫡，莫孺人為庶。
這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情。
但實(shí)情呢……
常潤之緩緩伸手蓋住臉。
事情的真相已經(jīng)呼之欲出了。
九皇子為何在她提到莫孺人時這般反常——若是因?yàn)檫@莫孺人原本才應(yīng)該是他的妻，那一切也都說得通了。
常潤之又不由聯(lián)想起那次和劉桐談及替太子做事的事。
當(dāng)時她說劉桐在太子跟前做事敷衍，像是消極反抗，問他不是真心實(shí)意輔佐太子，是否是和太子有舊怨。
劉桐是怎么說的呢……
他說他不甘心。
不甘心。
那不甘心的理由，想來也不僅僅是因?yàn)橛X得太子將來不會是個明君吧。
太子對他，說難聽點(diǎn)，可是有直接的奪妻之仇，間接的殺妻之恨的。
大熱的天，常潤之卻冷汗淋淋。
太子和莫孺人有了茍且，是在圣上賜婚前還是賜婚后呢？
若是在賜婚后，那太子和莫孺人還可以說一句“情不自禁”。
可若是在賜婚前，那太子給九皇子做的這個媒，那可就太惡毒了。明明他已經(jīng)和莫孺人有了首尾，卻將九皇子拉進(jìn)來替他掩蓋，塞給九皇子一個注定淪為炮灰的庶女，讓九皇子背上克妻和不祥的名聲……
在一刻，常潤之已經(jīng)篤定了她的猜測。
這讓她原本對太子便有兩分的不喜，直接達(dá)到了十分。
一國儲君，居然是這樣的小人。
常潤之讓小丫鬟去打了水來，洗了個臉，擦干了額上的汗水。
一會兒后，太子妃身邊的游朱卻來了。
她讓人端著冰盆來的，對常潤之笑道：“最近天兒開始熱了，冰室已經(jīng)開了，太子妃那兒撥下來了冰的份例，常女官若是需要，就去冰室取。不過太子妃說常女官身子不是很好，讓常女官別太貪涼了?！?p> 常潤之點(diǎn)了點(diǎn)頭，塞給游朱一個荷包，讓游朱回去代她謝過太子妃。
游朱接了笑笑，又與常潤之閑話了兩句，方才告辭離開。
魏紫從外面回來，額發(fā)都已經(jīng)浸濕了，不知道玩得有多瘋。她擦了擦汗，快嘴道：“姑娘，剛才是游朱來了吧？”
“嗯，她來送冰塊的。”常潤之答應(yīng)了一聲，魏紫笑嘻嘻道：“奴婢看她臉上帶笑，就猜到她很是高興。”
常潤之好笑道：“這你都知道？”
“當(dāng)然啦！太子妃高興，游朱自然也高興了?！蔽鹤仙衩匦Φ溃骸胺讲排境鋈?，聽說太子禁了李良娣的足，還訓(xùn)斥了莫孺人一番。太子妃可不得高興嗎？”
常潤之臉上的笑便有些勉強(qiáng)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