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裂潤脈,太陰有靈。
玄胎引渡,玉女承情。
魁獸施恩,慰我芳蔭。
九霄輪轉(zhuǎn),白日不明!”
巫祝的禱告喑喑若雷,回蕩在空曠的會場之中,有一種詭異的神秘感。
禱告聲畢,以他為中心的高臺上突然騰起了一蓬幽藍的鬼火。巫祝一個旋身,火焰便化作一道流星,飛越過眾人頭頂,直直墜落在那巨大的禇紅色帳篷之上。整個棚子頃刻間燃燒起來,奪目的藍光將會場內(nèi)外映得透亮。
“快救火……”
女人的聲音尚未喊出,便被旁邊的丈夫緊緊捂住了嘴巴。村民們個個面露驚恐,就連陳玉瑤也被嚇了一跳。
“族姐別慌,不過是些燃燒陽氣的把戲罷了?!?p> 陳靈瑄拿著帕子,心中不屑,臉上卻笑意溫柔。
若不是為了惡心陳沐,她哪會搭理這么個草包?十四歲了還未引氣,好好一根鳳簪,也生生戴成了草雞!
那火焰看著厲害,實際上卻只是沒有溫度的陰火。巫祝這一招,一來可以撐撐場面,二來則是為了燃盡棚內(nèi)的陽氣,使生產(chǎn)的環(huán)境更有利于純陰爐鼎的出現(xiàn)。
所以隨著火焰漸漸消退,棚子依舊毫發(fā)無傷。然而正對會場的門簾處,跳躍的陰火卻久久不熄,遠遠望去,如同一道幽藍的火焰拱門。
四下里靜得可怕。
縱使殷尋見多識廣,此刻也感到一陣說不出的壓抑。
“吱呀”一聲悶響,兩斷腐朽的木質(zhì)咬合在一起,聽得人牙齒發(fā)酸。
眾人抬頭望去,卻見山崖之下,那排停駐云車、閑人免進的院落正緩緩開啟了大門。
與此同時,女子細碎的哭聲由遠及近,漸漸充斥了整個會場。
只見那漆黑的大門之內(nèi),陸續(xù)走出了一隊隊哭泣的女人。她們身上都穿著白色的連帽斗篷,神色戚惶,腹部高高隆起。
即將臨盆的女人,本就行動不便,此刻被人吆喝著向前,更是步履蹣跚,搖搖欲墜。
這樣滅絕人性的景象,令殷尋整顆心狠狠揪起。她捏緊了拳頭,好容易才忍住上前阻止的沖動。
上一世她未曾觀會,但也聽說過代孕女奴的凄慘。
每個女奴的肚皮上都用玄墨寫著所屬世家的名諱,此刻的步行,也是為了更順利的產(chǎn)下胎兒。而眼淚被稱為陰水,作為規(guī)矩,女奴們更是不得不哭。
如此迷障般的執(zhí)著,實在是既可恨又可笑!
女奴們被沿途的護衛(wèi)催促著,紛紛從燃燒的門簾處鉆了進去。若稍有踟躕,還會被喝罵幾句,推上一把。
而進了棚子的女奴,全都被專門的接生嬤嬤捆綁在木板床上,一個個袒露著肚皮,如同待宰的羔羊。
目睹這一幕的落霞村民,全都被眼前煉獄般的景象嚇得呆住。有些女人甚至驚呼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陳沐揉了揉眉心,也有些頭疼。他只知這是家族產(chǎn)業(yè),卻沒想為了爐鼎,這些人竟做得如此之過!
“罷了,趕緊把這些凡人清出會場!”
陳沐頓了頓,又補充一句:
“做的利落一點,抹掉記憶,別讓他們把這些事情傳揚出去!”
他嘆了口氣,又看向身后的殷尋。見她臉色蒼白、微微顫抖,終是放緩語調(diào),出聲安撫:
“別怕,那同你沒什么關(guān)系?!?p> 怎么會沒有關(guān)系?
殷尋低垂著頭,任憑指甲嵌進了肉里。
她沒有想到,母親當(dāng)年為了生下她,竟然忍受了這樣非人的折磨!
本以為前世屠滅其歸屬的世家,已經(jīng)算是替母報仇。如今看來,那卻還遠遠不夠!
地裂不毀,遭受折磨的女奴只會越來越多。要想斷絕世家的貪婪,她就必須想個辦法,將這個罪惡之地徹底毀掉!
………………………………………
隨著最后一個女奴進入帳篷,巫祝法杖一收,門簾的火焰瞬間熄滅。與此同時,原本卷起的簾子也緩緩放下,遮住了外界窺探的視線。
至此,太陰會的祝禱儀式終于結(jié)束。
然而這僅僅是一個前奏。孕婦的生產(chǎn)需要時間,晚上地裂開啟,陰氣噴涌,才是整場大會的關(guān)鍵所在。
“熱鬧看完了,咱們也回去歇歇?!?p> 漫長的儀式似乎耗盡了陳沐全部的耐心。他拋出一把小劍,只簡單同三位金丹招呼之后,便理也不理陳家眾人,徑自拉著殷尋跳了上去。
這是殷尋重生后第一次乘坐飛劍。她抓著陳沐的衣角,努力表現(xiàn)出一個凡人少女應(yīng)有的忐忑與驚喜。
陳沐心里原本有些怒氣,但看到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模樣,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放心吧,本少爺御劍一流,鐵定摔不著你!”
讓殷尋驚訝的是,陳沐并沒有忙著回府,反而載著她繞村子飛了兩圈,最后將飛劍停在了溪邊的大青石上。
他一撩袍子,悠閑的坐了下來。聯(lián)想到前日被人偷窺的情形,殷尋一個激靈,心中警鈴大作。
果然就見陳沐拔了根野草繞在手里,半開玩笑的說道:“大概兩三天前吧,我看見一個女孩站在這里,朝著那剛升起的太陽,來了個白鶴亮翅……”
神他媽白鶴亮翅,老娘是在擁抱新生好不?
滿腔警惕被這詭異的形容打破,殷尋嘴角抽搐,實在很想反駁。
陳沐也不理她,自顧自的接了下去。
“你說這么個小丫頭,能見過什么世面?可她偏偏一副歷經(jīng)滄桑的模樣,看得少爺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殷尋有些懊惱,那時候偷窺自己的,果真就是這家伙!怪不得甫一見面,他就對自己格外關(guān)注,諸多試探!
事到如今,再裝下去反而更惹人懷疑。殷尋努力鎮(zhèn)定了心情,學(xué)著陳沐的樣子,懶懶坐了下來。
她托著腮,幽幽的嘆了口氣。
“公子何必想的太多?這個年紀的姑娘,誰沒有一點小心思?或許她只是心情不好,想出來透口氣罷了……”
陳沐扯了扯嘴角,也不點破,反而打了個哈欠,順勢仰躺下來。
“晚上的生產(chǎn)太過血腥,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還是不要去看了。”
他語氣溫和,說出的話卻是不容置疑。
“奴婢知道了?!币髮ろ槒牡狞c頭,樣子格外乖巧。
兩人閑坐了半晌,陳沐才載著殷尋,慢悠悠地回到府內(nèi)。
他吩咐眾人下去休息,自己卻鉆進房間,不知在鼓搗何物。
殷尋也不好奇,她行了一禮,不緊不慢地朝阿嬤所在的院落走去。
天色漸暗,少女的心情卻逐漸沸騰起來。
她知道,自己為之準(zhǔn)備多年的時刻,終于要到來了。
薛黛
謝謝二貨同學(xué)的推薦票,今天回來晚了一點,還好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