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幾乎是一夜沒睡,在進宮的路上靠在馬車里剛打了個盹兒就被吵醒,撐開眼睛先開車簾子往外看,被冷風吹得一個激靈,不耐煩的問:“到了?”
霍云忙轉(zhuǎn)過身來回道:“容公子,前面就是朱雀門了,剛好二殿下也進宮,問起您呢?!?p> “二……二殿下?”容昭愣了一下才想起安平公主的事兒來,遂把腦袋伸出去看了一眼對面馬車車窗里露出來的半張臉,連忙起身鉆出馬車跳下去,朝著那邊二皇子躬身行禮:“靖西候府容昭見過二殿下了,昨晚實在不好意思前往府上打擾,還請二殿下見諒?!?p> 二皇子趙潤也從馬車里下來,朝著容昭微笑致意,和氣的說道:“容公子不必介懷,本來我也只是應(yīng)安平妹妹的要求罷了,公子去了三弟府中自然也是妥當?shù)摹!?p> 容昭心里冷笑,果然這帝都城里是沒有秘密的!連這個一心只鉆研字畫不問政事的二皇子也知道自己去了睿王府,恐怕這京城里已經(jīng)沒有人不知道自己跟睿王綁在一起了。
眼看著朱雀門就在前面,容昭再困再累也不能回馬車里去了,便跟趙潤一起步行往前。
趙潤這個人眼里心里都是琴棋書畫,對于武勛出身的容昭根本不屑于搭理,這會兒能跟他走在一起已經(jīng)是天大的面子了,所以并不理會。容昭本來也不怎么在乎這個二殿下,他不說話,自己也懶得應(yīng)酬,反正這是非之地少說少錯,不說話也沒什么壞處。
至朱雀門,因跟著趙潤行走,龍禁衛(wèi)也沒特別盤查身份便放行,穿過長長的門洞之后趙潤止了腳步轉(zhuǎn)身對容昭說道:“容公子,我要先去一趟鳳陽宮,你和霍將軍可去那邊偏殿里稍后?!?p> 容昭忙拱手道:“多謝二殿下指點?!?p> 趙潤微微點頭便轉(zhuǎn)身走了,霍云見容昭站在原地不動,便上前小聲解釋道:“二皇子殿下是皇后娘娘養(yǎng)大的,這會兒自然要先去鳳陽宮恭請陛下和皇后安康,公子,咱們?nèi)ツ沁吰畹戎?。?p> “好?!比菡延汁h(huán)視了一眼周圍,空曠的場地,四周高高的紅墻,正北方向巍峨的三間大殿,殿門之上鎏金三個大字:太極殿。殿前大紅描金龍紋燈籠把殿前的漢白玉龍柱染成了緋色,那祥云飛龍便越發(fā)栩栩如生,好像直沖九霄。于是輕聲嘆道:“果然這大齊皇宮的太極殿比冀州行宮要氣派許多?!?p> 偏殿里,已經(jīng)有十幾位公侯權(quán)貴在等候,帝都城權(quán)貴如云,夠得上在大年初一進宮朝賀的都不是一般人,最關(guān)鍵的是這些人里面最年輕的也有四五十歲了,就算不是花白頭發(fā),也都是老成持重不怒自威。像容昭這樣滿面春風俊朗飄逸的少年郎一進來,便像是一只白孔雀走進了一群紅公雞里,又像是一顆夜明珠掉進了瓦礫之中,那情景,想不扎眼都難。
“嗬,這位小哥兒是誰呀?眼生的很呢。”一個穿著二品文官朝服的人捻著胡子問。
“譚大人,這位是靖西候世子容公子?!被粼粕锨疤嫒菡褕罅思议T,又轉(zhuǎn)身對容昭說道,“容公子,這位是工部尚書譚大人。”
“譚大人,諸位大人,新年好?!比菡压笆治⑿Τ堇锏谋娙藛柫艘蝗谩?p> “原來是靖西候世子!哎呀,這可是新貴?。 庇腥烁锌某菡腰c頭。
“如今邊疆平定四海升平,武將也開始走裙帶關(guān)系了,可悲可嘆哪!”有人在不屑的搖頭。
“可不能這么說,西疆打了十余年終于平定了羌戎狄夷,給甘陜一帶的百姓一個太平日子,這靖西候也算是功不可沒?!?p> “那是陛下御駕親征的緣故,若沒有陛下,靖西候再打十年也平不了西疆。”
“話雖這么說,但靖西候這些年也不容易……”
一時間屋里眾人便紛紛議論開來,對容昭這個當事人的兒子卻視而不見。一時間霍云有些尷尬,但他只不過是睿王府的五品副將,自然不敢在這些一品二品的權(quán)貴們跟前說什么,只能盡量把那些人說什么都暗暗地記在心里回去好跟他家王爺匯報。
反觀容昭卻淡定自若的站在那里,眼神縹緲,只顧著想著自己的心事,對旁邊的議論充耳不聞。
“咳咳!咳咳咳……”一聲重重的咳嗽聲從門外傳來,隨后一聲蒼老的笑嘆:“哎呀,諸位同僚新年好?。 ?p> “哎呦,公孫大人新年好!”立刻有人堆著笑臉迎上去抱拳行禮。
“公孫大人新年好!”
“新年好啊公孫宰輔!”
……
從這此起彼伏的問好拜年聲中,容昭知道這個花白胡子年已花甲身著一品紫袍的老頭兒便是當朝宰輔公孫銓,賢妃的父親,肅王的親外公。
公孫銓在一眾權(quán)貴的追捧之中目光流轉(zhuǎn),最后落在人群之外的容昭身上,詫異的問:“咦,這個年輕人是……”
“大人,這就是靖西候容朔的嫡子,容昭?!惫げ可袝T佑承忙上前笑道。
“噢!果然是清秀俊逸,風流才俊哪!”公孫銓笑呵呵的打量著容昭,又轉(zhuǎn)頭對譚佑承嘆道,“真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安平公主對容公子一見傾心呢。”
“哎呦,是嗎?!”譚佑承驚訝的笑起來,那笑聲極為爽朗,蓋過屋子里十幾個人的議論聲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容昭的身上。
“哈哈!”人群里忽然爆出一記大笑,成功的轉(zhuǎn)移了眾人的視線,但見一個二品紫袍的老者捻著胡須緩步走到容昭身邊擋住了眾人的視線,朝著公孫銓一拱手,調(diào)侃道:“公孫大人一把年紀了還跟個少年郎爭高下么?”
公孫銓臉上的笑容頓時淡了幾分,索然笑道:“這大過年的蕭大人說什么笑話?老夫再不濟也不可能跟一個黃口小兒爭什么高下?!?p> “這話說的是,公孫大人權(quán)傾朝野,自然不會把鎮(zhèn)守西疆的靖西候放在眼里?!倍Y部尚書蕭正時捻著胡須淡然微笑。
公孫銓神色驟變,冷聲道:“蕭正時,枉你自詡讀書人,卻在這里尖酸挑撥,刻薄里間,你卻把圣人之訓置于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