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不知不覺間夜幕降臨,明月朗照,初夏帶著暖意的風吹過庭院,懸在廊檐下的紅燈籠輕輕搖曳著,徐行微醺的臉上,越發(fā)紅潤,談笑著將相請的男賓客送到大門口。
雖喝了不少酒,但法力運轉下,面色頃刻回轉正常,清眸如許,抬頭看了看天,因是十五,天際一輪滿月高懸,笑了笑,轉身回去。
院中,幾人仆役在收拾著桌椅,徐行正要上前幫忙,就聽徐千雪笑著說道:“阿弟,我來忙活,你過去吧,莫讓連城等急了?!?p> 徐行道:“阿姐,你也早點兒回房歇著吧,這些讓老呂他忙活就是了?!?p> 徐千雪著一身玫紅色長裙,臉蛋兒霞光生暈,丹唇瑩潤泛光,還是喝了不少酒,這時微風吹過,酒勁涌上,似有些醉眼朦朧:“不妨事……姐姐今兒高興,不累的……額,這會兒倒有點暈了?!?p> 說著,一手撫額,身形開始晃悠。
徐行連忙上前攙扶,攬過腰肢的手輸入一道柔和法力,吩咐道:“小杏,過來陪我扶著小姐回房歇息?!?p> 在小杏的幫助下,徐行扶著徐千雪回了屋,而后才施施然踩著如水月光,向布置好的新房走去。
廂房之中,繞過一扇竹木屏風,正見梨花木制的高案上,兩根金字紅燭無聲燃著,擺著桂子、花生、紅棗以及其他茶果點心,下有圓桌、繡墩,備著酒菜。
連城肩若削成,腰若約素,這時著鳳冠霞帔,雙手交疊于小腹前,端坐在蟠龍銘鳳的檀木大床上,兩側簾幔以漆金鉤子拉起,床上繡著鴛鴦的被褥,針線精巧、色澤艷麗。
似是聽著漸近的腳步聲,紅蓋頭垂下的金色瓔珞晃了晃,顯示著主人內心的不平靜。
“吱呀……”徐行推門而入,輕輕掩上了門扉。
徐行探手掀起蓋頭,忽然想起什么,就拿起一旁的玉如意,挑開了連城的紅蓋頭,平靜的臉色不由怔忪,呼吸都是微微窒了一下。
借著燭火,連城臉蛋兒肌膚白里透紅,蛾眉下的一雙瑩潤眸子,現(xiàn)出那一刻的羞澀和驚喜,似定格在徐行的記憶中。
“相公,你回來了?”連城似一下子去除了忐忑,喚著。
徐行笑著點了點頭,問道:“大半天未吃飯,餓了吧,這里有些點心,你先用些?!?p> 連城搖了搖頭,柔聲道:“我不餓。”
徐行拿起一碟干果,坐在連城身旁,低聲道:“聽我的,夜還長著呢。”
連城俏臉一下子紅了,螓首垂下,聲若蚊蠅:“嗯?!?p> 纖細素手捏起點心,小口食著,少女食量本身就小,吃了兩三塊兒就道飽了。
徐行也沒再勸,將碟子放回桌上,提起玉壺,滿了兩杯酒,遞了一杯過去,二人飲了合巹酒。
“相公,咳咳……”連城放下酒杯,終究是滴酒不曾沾過,心緒百感交集,眼眶中就有淚珠滾動,目光癡癡地看著徐行的臉,輕聲道:“連城能嫁給相公,這一生……不枉了?!?p> 徐行神情默然,一時之間,卻也不知說什么好了。
“相公,你看我大喜的日子,怎么還哭起來了?”連城自責說著,連忙伸手擦了擦眼淚,抬眸看向徐行,歉意地笑笑。
正對上一雙明澈的清眸,柔和靜默的目光中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憐愛。
楚王府·南屏苑
宮殿內明凈軒敞,微風徐來,還帶著五月的余寒,玉石屏風兩側的風信子暗香浮動,楚王寧鈺一身寬大袍服,跪坐在一方小幾前,神情苦澀,手中提著一壺酒,仰頭大口喝著,也不顧灑落前襟。
“殿下,您不要再喝了?!焙殪`蕓沖遠遠侍衛(wèi)在廊柱下的廖年點了點頭,走到不遠處,目光復雜地看著寧鈺。
“靈蕓,你……怎么來了?”寧鈺睜開迷蒙的醉眼,自嘲一笑道:“來的正好,陪孤喝酒?!?p> 洪靈蕓嘆了一口氣,道:“殿下,縱是您心思苦悶,也不需如此作踐自己?!?p> “你喝不喝?不喝就走!”寧鈺斜睨了一眼洪靈蕓,冷冷說著,顯然這時已有六七分醉意,但不減其威嚴氣度。
洪靈蕓玉容蒼白,毫無一絲血色,抿了抿唇,看向小幾上的酒壺,低聲道:“我喝……”
“好,孤給你滿上?!睂庘曅α诵?,給洪靈蕓倒?jié)M了酒杯,道:“來,靈蕓。”
洪靈蕓一口飲盡,只覺杯中酒從未有過苦澀和辛辣。
“好,”寧鈺脫口而贊,道:“孤就知……靈蕓巾幗不讓須眉,實是豪爽?!?p> 本就在徐家就被勸飲了一些,洪靈蕓也覺得頭有些暈,揉了揉眉心,正要說話,卻見寧鈺不見往日沉靜模樣,已拿起酒壺嘴對嘴,“咕嘟咕嘟”灌了起來,口中不自覺呢喃道:“千雪,千雪……你為何就不給孤機會?”
洪靈蕓眸光顫了下,拿起小幾上的酒杯,提著一個玉壺倒?jié)M,仰頭一口飲盡。
寧鈺提著酒壺站起身,身形晃悠,“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洪靈蕓許是酒氣上涌,眼睛就有些紅,靜靜看著已醉了的楚王,沉默片刻,站起身來,輕聲道:“殿下,你醉了,我讓廖統(tǒng)領進來扶你休息?!?p> “孤沒醉,”寧鈺說著,提著酒壺,朝洪靈蕓走來,不服氣道:“孤還能……”
卻一個趔趄朝洪靈蕓跌來,多虧洪靈蕓并未醉得太狠。
“額,千雪?”楚王目光恍惚,喃喃道,“千雪……你終于落孤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