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實在是不錯。
其實李卉芷也留意出,唐朝雖然說以肥為美,卻不是越肥越美。因為那些會被稱為美的小娘子,除了輕肥之外,更多的是一種風(fēng)韻,顧盼之間透著一股子端莊的儀態(tài)來,她們毫不顧忌的把自己的美展現(xiàn)出來。這比其它朝代女人的縮首含胸的嬌怯美更多了一些自信與優(yōu)雅大方出來。這樣的女人,即使到了現(xiàn)代,雖然稱不上主流的美女,但依然是十分有魅力的。
街肆人來人往,有年輕的,有老的,有帥的,有丑的,不需要丹青,就是一副活生生的唐代街肆圖,將大唐南方這個未經(jīng)戰(zhàn)火的富足之地渲染得如詩如畫。
李卉芷沉浸在被夸張化的感慨中。小玉忽然把李卉芷拉得轉(zhuǎn)了個身,這個動作很明顯,是要假裝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避過某人,然后若無其事的朝反方向走。
李卉芷笑笑:“誰呀?”
小玉小聲說道:“噓!不要出聲。是張家那個潑貨,她正走過來!”
張家的潑貨,李小姐不敢惹的?李卉芷正想回過頭看是何方神圣,忽然手一沉,多了樣?xùn)|西。只聞見一陣脂粉的香風(fēng)飄過,那個穿著黃裙子的重量級小娘子就跑遠了,還回頭朝李卉芷笑了一下。
低頭一看,是一個新鮮的香瓜,沉甸甸的。
這是怎么回事?
小玉抿著嘴戲笑道:“我家小姐就是美,穿著大公子的衣服也迷人,連俏娘子也迷上了!”
俏娘子?剛才那個也算俏娘子?不對,問題重點不在她,而在自己手里——她為什么要送瓜給自己?聯(lián)想到小玉那戲笑的樣子,李卉芷想到了一個成語:擲果盈車。
那形容的是像潘安那樣的美男子??!
那個成語和今天這一出有關(guān)嗎?但是自己沒有推車啊。
俏娘子這一開了頭,其他女人也嘻嘻笑笑地過來,什么桃子李子的都往李卉芷懷里堆。有個年紀(jì)大一點的更夸張,她見李卉芷手里拿不下,干脆送了個籃子過來。
小玉笑著把幫忙瓜果放入籃子。
歷代竟然真的有這樣的習(xí)俗,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對帥哥的追捧。簡直成了明星見面會了!
這個……你們這些瓜不用錢買嗎?這樣給出去,不心疼?
但是李卉芷沒有說出口,滿滿的意外驚喜幾乎要溢出她的心。想不到自己也有這么一天!幸福來得太突然,不行,要先釋放一下。
“哈哈哈哈……”不可抑制的笑聲爆發(fā)了出來,響徹了天際,直上云宵。
李卉芷以為這笑聲只在自己的心里爆發(fā)了,沒有影響自己完美的形象,但是,她想錯了,很明顯有人真的聽到了她的笑聲,而且很明顯,聽到這笑聲的人并不為她高興。
因為,李卉芷那張豪放大笑的大臉與迎面而來的那張斗雞眼的臉只有一步之遙的距離,而那個人手里則一個果子都沒有——所以,他將李卉芷的笑聲理解成了對自己赤果果的嘲笑,炫耀,與宣戰(zhàn)!
是可忍孰不可忍!
來人氣得劍眉倒豎——其實劍眉是強加給他的,那么稀松的幾根眉毛,不知道該拿什么詞來形容。其實眉頭很關(guān)鍵,一張臉英氣與否,就看眉形了,很顯然,他不能被歸類為帥哥了。
劍眉底下是一雙斗雞眼——那是瞪著李卉芷造成的,并非天生。鼻子嘴巴什么的就不說了,關(guān)鍵是臉長——不低于42碼鞋底的長臉,竟然不懂得留流海!敗筆啊!現(xiàn)在韓國歐巴誰不知道臉長就用流海蓋?這一蓋,興許還能丑變帥呢!唉,內(nèi)什么,人丑就該多讀書啊!
說完眼前這位,哦,糟糕,他旁邊還有那么多幫手??!一個個都兇神惡煞似的護著長臉丑哥,這是要干嘛?打群架嗎?你們不能這樣,大唐是個法制的國家??!
李卉芷詳細(xì)點評了眼前諸位丑哥后,才意識到,此刻不安全!
自己只有兩個人啊,還是兩個穿著男裝的女人,眼前這至少也有六七個吧,李卉芷真想用這六七個人聽不懂的英語什么的來問小玉:“你跑得快不快?”
但是很明顯,這些人聽不懂,小玉就更聽不懂,所以,問了也白問。
其實李卉芷一個人想了這么多,時間也只用了那么一兩刻而已,因為想東西是很快的。
斗雞眼看著李卉芷,怒吼道:“笑什么笑?不過就是臉長得俊一點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這……是在罵自己嗎?李卉芷卻覺得,心里為什么好舒服?。?p> 以前做夢都想有人這樣罵自己:
你只不過長得漂亮點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你只不過有點臭錢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你只不過找了個高富帥男朋友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你只不過看著年輕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
今天,竟然如愿了!啦啦啦……好想飛啊!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yīng)該長得這么?。 弊R實務(wù)者為俊杰,看在對方人多的份上,就勉強給人道個歉算了,畢竟好漢不吃眼前虧。
“這就想走?至少也得留下名字來吧!”斗雞眼不打算甘休。
名字?李卉芷穿的是男裝,總不能還報這個名吧?得報個帥氣的男人名字才行。那么,就臨時想一個吧!想名字,想名字……好難。
“黃公子,我認(rèn)識他,他叫李安,今年二月二賞園那天就有他,穿的也是這身!”旁邊一個打手小聲提醒斗雞眼?!笆冀K都不肯作詩的那個!”
斗雞眼眼前一亮,冷笑道:“好小子,是你??!本來我看你認(rèn)錯態(tài)度還可以,打算就此放過你,但既然咱們是舊相識了,再見面怎么也得敘一敘才行??!”
說完手一揚,陰著臉就朝旁邊走去,那是一間茶肆。
六七個人立即簇?fù)碇罨苘坪托∮裣蚰情g茶肆走去。
這是什么?綁架?光天化日之下,膽子也太大了吧?
“救命啊!……”
“瞎叫什么呀!黃公子請你喝茶,誰會要你的命!”旁邊的“打手們”紛紛鄙夷。這樣的小白臉,只夠在那些無知的少女面前耍耍帥而已。
于是,六七個人加上李卉芷剛好湊一桌,小玉站在邊上。
禍之福所伏,這話實在是至理??!假如今天沒有那些小娘子們給自己扔瓜果,自己就不會那樣大笑。假如自己沒有那樣大笑,斷不會有此災(zāi)禍??!李卉芷深切體會。眼前這些人絕非善類,該怎么脫身呢?
還沒開口,茶肆老板已經(jīng)奉了今年的新茶上來,香濃碧玉的碧螺春。十三件的精美湖州茶具,清新的綠茶,古香的茶桌,七八個身著華麗的青年,乍一看,一派詩人士子歡聚的場面。李卉芷擔(dān)心,即使有提著刀的捕快經(jīng)過,也不會懷疑自己是被綁架來的。自己到底怎么辦呢?
黃公子率先品了茶,贊了一下,也邀請其余人品嘗。李卉芷只得也嘗一口應(yīng)應(yīng)景。以她的一點淺見,若是沒有喝過李家的香茶,她肯定也會對這樣的茶贊不絕口,畢竟在現(xiàn)代想喝到這么醇香的茶幾乎是沒什么可能了。先除去年代不同制作工藝不同這一方面不說,就是在陳茶冒充新茶,劣茶冒充好茶方面來說,很多人即使花了大價錢也不一定能喝上一口真正的好茶。
遠在一千多年前,人們似乎腦子單純一點,不拿出最好的東西來,簡直不好意思抬起頭說話。這就是差距?。?p> 但是,李卉芷這兩天喝的全是李家的茶,話就得另說了。李家世代經(jīng)營茶業(yè),對各種茶什么時候好喝,什么顏色為最佳,那無不是精之又精了,自己家里人喝的東西,能差嗎?
所以,李卉芷又是象征性的贊了一下,應(yīng)應(yīng)景。
茶也品完了,該談?wù)铝?。斗雞眼黃公子清了清喉嚨,準(zhǔn)備說話。
“你那天為什么不作詩?你害得咱們輸慘了,你知道嗎?”
他一直就把李卉芷當(dāng)成李安了。
李卉芷很想說:老子不是李安,老子怎么知道!但是,她不知道如果這樣說,會不會損了大哥的形象,會不會害得他以后再也不好意思出門了。大哥是這家人里僅有的對他還不錯的人之一啊,因此,她只得假裝不出聲,既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先看看情形。
斗雞眼繼續(xù)傷感:“那天李括那個小子那個張狂樣,我想著就有氣,他一個北方來的,硬生生在南方把咱們都比了下去!咱們的臉往哪兒放!”他越說越氣,手指將桌面敲得咚咚響。其余人也是一臉不忿。
想不到這些像打手一們的人,竟然都是詩人。至于有沒有作過什么名篇,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卉芷知道,古代很多才子經(jīng)常聚在一起吟詩作賦,外加狎伎,所以難免會有輸贏之爭。
這姓黃的似乎無限傷感,自己的主場卻被客人贏了球,這能讓人好受嗎?
但是,這個李括?李卉芷立即想到了李適。李適是未來的唐德宗,即現(xiàn)在的唐肅宗的嫡長孫。這個李括跟李適有關(guān)系嗎?現(xiàn)在北方時局亂得很,很多皇族都是東躲西藏的,誰知道誰是誰?
盡管不是很確定,李卉芷還是隱晦的回答了:“他……有可能是皇族!”這樣說李安為什么不作詩就解釋得通了,如果人家真是皇族,輸給他們也不丟臉啊!贏了才麻煩多呢。
想不到那個斯文的宅男大哥還有這個覺悟,真是看不出來啊!
黃公子一聽這話,頓時變了色,還不止變了一次,他臉上陰晴不定,既有恍然大悟,又有憤慨,又有不屑,又有無奈,又有心酸……
是啊,與這樣的人作對手,實在不是一件痛快的事,贏又贏不得,自己寒窗苦讀十年,白白輸了又不甘心!算了,不談了,喝茶喝茶!
黃公子失意的朝桌上的人舉杯。
氣氛太壓抑。
好茶也喝不出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