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商量妥當(dāng),李卉芷拿出兩大錠銀子出來:“我也不知道這些藥要多少錢,這兩錠定銀你先收著,到取藥的時候如果不夠再補(bǔ)齊!”
沒想到,孫小姐生起氣來:“李姐姐,你這是要小瞧我孫家的人嗎?你為了百姓,寧愿得罪那些惡霸糧商,冒著這么大的危險,而我就是見到銀子才辦事的人嗎?我家‘濟(jì)世藥鋪’如果這樣貪錢,先祖輩何不棄藥做官,那樣不是來銀子更快嗎?”
李卉芷連忙說道:“我哪里是那個意思?只是你的藥材也是要銀子買才能買回來,還要雇人煎著,一些成本還是要收的嘛!”
但孫如南堅持不受,行醫(yī)者本是救命的行業(yè),祖上孫思邈更是發(fā)起醫(yī)德議論的先驅(qū),她不愿意丟先人的臉。
如果能助上茶農(nóng)桑農(nóng)們吃上飽飯,這一點藥錢她還是舍得賠上的。
孫如南再三堅持,李卉芷只好又將銀子帶回去。她不由得感嘆,這古人就是講究風(fēng)骨!換成現(xiàn)代的黑心藥商,遇到這樣的事情,巴不得十倍收你的錢,用一些無效的面粉充好藥都是心地不錯的,不加點什么三聚輕氨的,都不顯得他會做生意!
有這些心意在,買糧之事更是不容推辭了。
這邊事情一辦妥,那就只有干等著韋大人告訴運(yùn)米的日子了。
干等是極不好過的。因為一閑下來,就無法克制的會去想那個玩消失的人。
這是不對的……
李卉芷告訴自己,一個出生于新時代的女人,是不應(yīng)該讓自己的情緒受到這些的干擾。自己應(yīng)該干什么,不應(yīng)該干什么,都應(yīng)該有一個非常清晰的條理。
就算沒有事情做,也一定要找一件事情來做。
與其干等韋大人的消息,還不如親自去問一下。一人計短二人計長,說不定還能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出來。
于是離開藥鋪后,李卉芷坐著馬車直接去了縣衙門。
李卉芷絲毫都沒有意識到,縣太爺?shù)难瞄T就像自家的后院一樣,如此的輕易就能進(jìn)去。她以為人人來這里都是如此。
穿過衙門,來到后院,依然是那片竹林里,依然沒有什么人氣,韋帥哥依然一個人寫寫畫畫。
“我已經(jīng)跟那家米商聯(lián)絡(luò)好了,兩天后,咱們出發(fā),去把米弄回來!”韋大人知道李卉芷的來意,簡明扼要的說了重點。當(dāng)然,手里寫的字仍然沒有停。
“兩天?”李卉芷一皺眉。
“怎么了?嫌快?你前幾天不是還想立馬就去的嗎?”韋大人打趣。
“我現(xiàn)在也急呀!都不知道餓死多少人了!只是我訂了一些藥,不知道兩天弄不弄得好!”李卉芷有些焦急。
“藥?干什么?誰病了?”韋大人一愣。
于是李卉芷就把高宏和徐盛商量的計劃和自己定藥的事情說了一遍。
韋大人聽了,面色一陣凝重,放下手里的畫筆,開始思考起來。
這也超出了他的預(yù)期。他本來想著,先買三船米,讓三十個衙役扯著縣令的大旗,這樣一路總能安全回來。
師爺也兩三次提醒,這樣是不夠的,他還不當(dāng)回事,以為師爺膽子過小。可那些本地的流散船工們竟然自愿一起護(hù)送糧食回來,還都愿意自備武器,這就不是小事了。
縣令是文官,這樣的場面也是第一次見……
這件事對于縣令來說,也成了騎虎之勢。
李卉芷走上石桌前,看韋帥哥寫些什么。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fēng),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p> 呃……
這不是上次幫妙兒花魁之戰(zhàn)念出來的嗎?才幾天,怎么就成了大路貨了?想不到堂堂縣太爺這么快就抄了一份!李卉芷無言。怪不得看剛才韋大人眼睛里濕潤潤的。
這個感性的帥哥!
韋大人也在看著自己抄的這篇。
陳后主當(dāng)年只愛文學(xué)斷送江山,萬千百姓流離失所,歸根結(jié)底也是那些不安為臣之心的造反人士造成的。不管誰勝誰負(fù),最受苦的都是百姓。
想不到李卉芷身為女人,卻有這樣的胸襟。
她帶頭提出為百姓去鄰縣買米,又去聯(lián)絡(luò)志同道合不計流血的人一起。自己作為一個堂堂的縣令,怎么能甘于人后?
無法對付本地糧商,已經(jīng)夠丟人的了,再讓那些茶農(nóng)桑農(nóng)餓死,自己委實難辭其咎!
這一趟,無論如何,他都去定了!
只是,李卉芷說買的藥……
她的滿腦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不過這法子倒是挺好的。希望能管用。
依照眼前情形,兩天后便將要有一場腥風(fēng)血雨的戰(zhàn)爭,而這兩天便是風(fēng)雨來臨前的平靜。韋大人心里原先還頗有感慨,但見到灑脫的李卉芷,忽然覺得得到了平靜。
他故作輕松的說道:“反正還有點時間,咱們……下盤棋?”
李卉芷正也不想回去,回去后就得一個人,一個人獨處會胡思亂想。
但是韋帥哥提議下棋,大唐的棋無非就是圍棋,可李卉芷完全不會??!她思索一下,眼珠一轉(zhuǎn),說道:“那下十五子棋吧?”
李卉芷心里在偷笑,十五子棋是她小時候和家里那些小伙伴經(jīng)常下的棋,當(dāng)時她已經(jīng)號稱周邊一帶的棋王了,“打遍天下無敵手”。與其下自己不懂的棋,還不如下點別人不懂的棋,哇卡卡……
果然韋帥哥問:“什么是十五子棋?”
李卉芷得意的講起小時候棋局的規(guī)矩:“十五子棋就是縱橫各五道的棋盤,有黑白兩方,一方執(zhí)十五子,一方執(zhí)三子,十五子方只可以圍,不能吃,三子方只能吃,不能圍,但是要隔一格才能吃。就是這樣,很簡單吧?”
韋帥哥點點頭,縱橫才五道,比圍棋少太多,應(yīng)該很簡單。
李卉芷高興的擺好棋盤,然后說道:“我選黑色三子的,你選什么?”
韋帥哥一愣,都選好了還讓別人選?只好說道:“那……我選白色十五子的吧!”
“太好了!我先走好嗎?我走這里……”李卉芷已按照小時候的套路開始走了起來。
呃……韋應(yīng)文略一思索,便走出了一步。
然而……
幾步之后,棋盤上便充滿了李卉芷的聲音:“不不不,我不走這里,我要走這里!”
“不不不,這步不算,你退回去,我也退回去,我要改走這里!”
“唉呀……你不許這樣走,你這樣我就沒路啦……”
“救命啊……我輸啦……”李卉芷再也支持不住,以頭撞石桌。怎么能就輸了呢?自己明明就是棋王?。№f帥哥明明是第一次下這種棋好不!
韋應(yīng)文笑笑:“勝敗乃兵家常事!來……再來一局!這棋挺有意思的!”
李卉芷想了一想,忽然有所悟的問道:“你不會明明就會下這種棋,卻假裝說沒聽過,故意讓我掉以輕心的吧?”
必定是這樣!不然自己不會輸?shù)眠@么快!
韋應(yīng)文笑笑:“這有什么好假裝的?下過就是下過,沒下過就沒下過,沒什么值得裝的?。 ?p> 李卉芷狐疑地看著韋應(yīng)文:“那行,這盤咱們換過來,我選十五子的,你選三子的!咱們再來。”
“行!”
然而……
幾步之后……
“不行不行,我不走這里……”
“重來重來,我還是走這里好了,這個你先退回去……”
“你到底想好了沒有?到底走哪里?”
“我決定了,走這里……不對不對……應(yīng)該是這里……”
“……呃……等一下等一下……”
“蒼天哪!我又輸了……這不可能……”李卉芷向天哀嘆,無力的又將頭磕向石幾,“我明明是棋王?。 ?p> “你是棋王?呵呵……我才不信!”韋應(yīng)文搖頭。
“你憑什么不信!”
“你沒有棋品,誰會跟你下棋?”
“你說我沒有棋品?!”李卉芷瞪著眼睛站了起來。
“你有嗎……”
李卉芷一窒,低下眼簾掃了自己一眼,可不是,這張牙舞爪的樣子,哪像個下棋的樣子?可是,棋品是什么,反正都下不贏!
于是她繼續(xù)耍賴道:“重來重來,我就不信我下不贏你!”
她忘了,圍棋縱橫十幾道,每種色都有一百幾十個子兒,他都能運(yùn)用自如,何況這小小的十五子棋?
李卉芷發(fā)現(xiàn),這下棋的兩人,都似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借著瘋玩的表象,去將這即將到來的大戰(zhàn)給暫時拋到腦后,去將這剩下的平靜的兩天過得充實而難忘一點。
李卉芷自己承認(rèn)是想借玩樂去阻止自己去想李括,那韋大人呢?他好像也表現(xiàn)得比平時夸張一些。他又是為了什么呢?
不想了,管他的,再過兩天,誰知道事情是什么結(jié)果?
于是在瘋玩的兩天中,李卉芷嘗遍了街肆的各種美味小食,看遍了由長安流傳到湖州的各種玩藝雜耍,各種湖州名品湖筆、絲綢、白茶……
兩天時間飛逝即過……
再不想,也到了收心的時候了。李卉芷終于一個人走在了回李宅的路上。
無邊的寂寞頓時侵襲住了她。明天就要去執(zhí)行買糧計劃了。她清楚的知道,在走之前,她想再見見李括,哪怕這時候他依然沒有和那些女人理清楚關(guān)系。她只想再看看他,哪怕又是不歡而散,總是見了一眼……
如果明天運(yùn)氣不好,萬一光榮了,那就可能穿回現(xiàn)代了,再也不會見到他。
人啊!為什么要動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