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吧!”
李道嘆息一聲,說道。
這聶小倩也是可憐,雖然說曾經(jīng)助那樹精害死不少過路的行人,但是畢竟事出有因,乃是被逼迫的,通過一些接觸,李道發(fā)現(xiàn)她還能夠分辨是非,是以當(dāng)時燕赤霞讓他放了她一馬,李道并無意見。
聶小倩飄了過來,沉默不語,神色間有些茫然。
“你今后可有什么去處?”
李道問。
“我.....我不知道,姥姥它們已經(jīng)死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p> 聶小倩神色迷茫道。
李道沉吟一會,問道:“你是否記起了生前的一些事情?”
聶小倩搖搖頭,說道:“我只知道我是桃源村人氏,其它的一概想不起來?!?p> 李道嘆息一聲,說道:“你滯留人間已久,想必感受不到輪回之力,無法重新做人了。也罷,你就暫時的跟隨于我吧,將來有機會,也可以修成鬼靈之體,未必不是一條路?!?p> 說完,將養(yǎng)魂碗拿了出來。
聶小倩呆呆的怔了一會兒,隨即便沒入了養(yǎng)魂碗中。
其實李道也不怎么清楚冥界之事,尤其是輪回一道,此事關(guān)系到天地奧秘,他一個小小的修士如何能窺知。
但是一些基本的常識還是知道的,鬼魂一類本就不屬于人界,故老相傳,人死之后便會被一股冥冥的力量帶往幽冥,投胎做人。
但凡因種種緣故滯留人間的魂體,將會在輪回感召之力消失后變成孤魂野鬼,不得進(jìn)入幽冥界,除了魂飛魄散別無他途,除非有機緣能修煉鬼道一途,或許來日還能修成鬼仙,與天地同壽。
這些傳聞在修仙界中流傳甚廣,李道多少了解一些。
實際上,具體如何,沒有人能說的清。
但有一點無需置疑,天、地、人三界,各司其職,這一點古籍上有明確記載。
尤其是幽冥界,李道今日斬殺的穿山甲,它說自己就是來自于幽冥,因此李道對輪回一說,倒是極為相信。
有鬼魂,便有幽冥界,那么有輪回也很正常。
此地之事完畢,李道便欲尋找燕赤霞,離天明還有幾個時辰,他可不會在此地傻等,想必他們的藏身之所也離此地不遠(yuǎn)。
李道御劍飛行搜索,忽然靈機一動,吶喊道:“燕兄,我已經(jīng)歸來,請出來一見!”
靈氣包裹著音浪,滾遍周圍十余里地,驚起附近林間飛鳥撲動。
過了一會兒,才有一道嘯聲自不遠(yuǎn)處傳來,聲音高昂,透著興奮之意,正是燕赤霞的聲音。
李道循著聲音找了過去,在那仙蹤林間的一處巨巖后邊,發(fā)現(xiàn)了他們五人,此時五人點燃篝火,正一臉喜悅之色的四處張望。
“燕兄,一切安好吧?”
李道自黑暗中按下劍光,走了過來說道。
“兄臺,你沒事吧,這幾日可是擔(dān)心死我了,若是你有不測,真是要愧疚一輩子!”
燕赤霞回過首,發(fā)現(xiàn)李道,不禁喜極,真情流露。
“大人!”
唐伯虎四人站了起來,深深一鞠躬,臉上無限的敬意。
此次差點萬劫不復(fù),多虧了這位大人相救,一想起在廟中所見所遇,心中便無限的后怕。
李道點點頭,笑道:“沒事了,那妖物被我斬殺,此后這里一切太平!”
“謝謝,我.....”
燕赤霞的臉色忽然凝固,他深深一鞠躬,哽咽的說不出話來,眼眸中似有淚花,這個豪爽的男人這一刻如此的柔弱。
他歷經(jīng)風(fēng)霜的眼眸從未流過眼淚,這一刻,卻如水珠子一般嘩啦的流了下來。
這個消息對他而言是太重要了,數(shù)十年的深仇大恨,如歷歷在目,多少個黑夜他都無法睡著,對著黑夜仰天咆哮,都成為他的心魔了。
如今大仇得報,心中說不出什么滋味來,有暢快,有辛酸,有悲苦,還有一絲空落落.....
李道嘆息一聲,自青光戒中取出一壇酒遞給他,說道:“不必多謝,那妖物造孽深重,我不取它的性命,自有老天來收!”
燕赤霞默默的接過酒壇,他沉默不語,走到一旁的黑暗之處,仰頭痛飲,這一刻他需要的是放肆縱情,他需要將心中的仇恨怨氣化解掉。
這一夜注定不平靜,黑暗林子里,有一人醉了,或是哈哈大笑,或是痛哭九霄,令人心酸......
當(dāng)黎明來臨的時候,一切都結(jié)束了。
仙蹤林外的荒原官道上,一道劍光降落,李道將唐伯虎等人放下,隨之落下的是御空而行的燕赤霞。
“好了,這里便是官道,你們四人前往京城,走這條路便可以了。記住,夜宿荒郊野外一定要注意,先前燕兄給你們的那道紙符一定要記得佩戴,若有異常則速速離去!”
李道對唐伯虎四人說道。
四人均是拱手謝禮,經(jīng)歷了這一番事后,在也不敢提子不語怪力亂神這類話了,活生生的見到鬼了,若是在說不信神不信鬼,這四人除非瘋了。
祝枝山對三位好友說道:“既然如此,我等便離去吧。想必兩位大人還有事要說,趁著天色早,還可以趕些路程。”
四人紛紛向李道和燕赤霞告辭,并留下老家地址,信誓旦旦的說道,李道二人將來若有事要用到他們,盡管派人前去送口信,一定會竭盡全力。
都拱手一禮便離開了。
李道對燕赤霞說道:“你大仇已報,接下來有什么想法?”
燕赤霞望著遠(yuǎn)去的四人,感慨道:“還能做什么,我崆峒一脈自祖師創(chuàng)建,便已降妖除魔為己任,這世界不太平,妖魅甚多,事已既了,我則是四海為家,斬妖除魔!”
李道沉吟一會,說道:“我悄悄的探測過了你的體質(zhì),發(fā)現(xiàn)你體內(nèi)有仙根,可以學(xué)習(xí)法術(shù),和我一般追求仙道,我與你甚是合緣,莫不如隨我一起修仙煉氣?!?p> 若是普通人李道肯定不會如此相邀,修仙之途太過艱難,自己都顧不過來何談他人。只是李道對燕赤霞的為人非常有好感,覺得此人豪放無雙,人品均是上選,實在不忍他數(shù)十載過后泯然于黃土。
燕赤霞搖搖頭,神色蕭索的說道:“人生一世,苦難頗多。桃源村之事,并非是世界獨此一樁,妖魔鬼怪太多,我輩若不去收服,恐怕還有很多人會遭殃。正如這世界上,什么都要有人去做,而我只是去做一件應(yīng)該做的事,兄臺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
李道認(rèn)真的相勸:“你在考慮一下!”
“不必考慮了,我意已決!”
燕赤霞斬釘截鐵,神色絲毫不動搖。
李道的臉色頓時動容,他的眼眸中露出一絲欽佩之色,這是從心底涌起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欽佩,他這輩子活到現(xiàn)在,沒佩服過什么人,但燕赤霞絕對算第一個。
修仙一道為無數(shù)人所向往,縱然人間帝王也是可望不可求,畢竟追求長生是每一個人的夢想,誰不想活的更長一些,永享壽誕。
這種吸引力對修士都是不可抗拒的,否則為什么還有這么多人追求大道,可見生命的珍貴!
但是燕赤霞這種舍身為人的胸懷,確實是令他動容,正如他的堅持:這世界上什么都要有人去做,我只是做我應(yīng)該做的。
這種正氣浩蕩的話,才是他這種人能說出來的,其他的人說這種話都不配,所謂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燕赤霞就是這樣的人吧。
李道嘆息一聲,無可奈何,知道他心意已定,取出一瓶朝露丹以及羅浮鞭,遞給燕赤霞,說道:“這瓶丹藥你收好,或許可以讓你的修為更進(jìn)一步,也好多些自保之力。你的極陽劍對我有大用,我就不還你了,這羅浮鞭乃是法器,天生對鬼魂之體便有克制,兼能困人,威力極大,與你極為適合,你且收下吧。”
這次燕赤霞并沒有拒絕,很是痛快的收下了,他拱手抱拳,說道:“兄臺,相識這么久還不知道你的名諱?”
“李道,你叫我李兄則可?!?p> 燕赤霞有資格知道他的名字,甚至稱兄道弟,這與修為無關(guān),而是他的人品胸懷。
“如此,便多謝李兄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后悔有期了!”
燕赤霞縱身飛起,頓時遠(yuǎn)去。
李道想起一件事來,喊道:“燕兄,那羅浮鞭被我稍微的煉制一下,你滴入精血便可以使用自如,切莫忘記了!”
“多謝李兄!”
豪邁的聲音自遠(yuǎn)處傳來,隱約間還能聽見歌聲:
道可道非常道,
天道地道人道劍道,
黑道白道黃道赤道,
你道我道道道都道,
自己這個道是非常道,
呸呸呸呸呸胡說八道,
一道二道三道四道,
東道南道西道北道,
左道右道前路后路,
都都都都都系胡說八道,
各自求各道,
各自求各道,
..........................
李道隨即惆悵的架起劍光自東邊而去,此地離藍(lán)玉小鎮(zhèn)還有些距離,他要盡快趕到,遲則生變。
而此時遠(yuǎn)去的唐伯虎四人正在埋頭趕路,一向喜歡說話的唐伯虎此刻卻是沉默不語,似乎滿懷心事,眉宇間有些猶豫不決。
祝枝山看出來了,不由取笑道:“伯虎兄,是不是在想著我那三百兩銀子,放心,老弟我是不會賴賬的,待回到云縣,分文不少的奉上?!?p> 文怔明連忙說道:“老祝,伯虎生性豪放,視錢財如糞土,豈是你說的這樣,想到哪里去了!”
祝枝山笑嘻嘻的說道:“我當(dāng)然是知道伯虎兄的為人,只是見他沉默不語,似滿懷心事,故意開個玩笑博他一笑罷了?!?p> 徐禎卿嘆息道:“這幾日的經(jīng)歷當(dāng)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不可思議,若非是那位大人神通廣大,我等可就遭殃了!夫子原來一直教導(dǎo)我等不信鬼神,如今看來這都是古人在自我安慰,昭示讀書人應(yīng)一身正氣。話雖如此,但我等也是人,經(jīng)歷一次這種事,嚇的是芒魂皆冒,伯虎兄如此狀態(tài)情有可原,我到現(xiàn)在還是心有余悸,晚上睡覺都是噩夢連連?!?p> 祝枝山、文怔明均點頭認(rèn)同,紛紛嘆息起來。
唯獨唐伯虎此時開口說道:“其實我在糾結(jié)一件事,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剛才聽到徐兄所言,倒是讓我堅定了信心,我已經(jīng)想好了,不與你們前往京城去博取功名了。”
此話一出,三人頓時大驚,還以為他受了刺激,情緒不穩(wěn)才口出此言呢。
唐伯虎嘆息一聲,說道:“我父在世時常對我言,說我雖然悟性甚好,聰明易學(xué),對詩詞經(jīng)緯一道無不精通,但性子卻是疏懶豪放,不拘小節(jié),實在不宜進(jìn)入官場,常勸我不要涉足此道,否則會惹來大禍!”
“以前我常不聽勸,但經(jīng)歷此事后,我豁然開朗,以我的性子實在是不宜進(jìn)入衙門,也沒有那個耐心,還是比較適合山居閑野的生活。似燕大俠那般來去自如的生活,其實才是我一直想要的,只是我如今學(xué)武已晚了,想來想去還是選擇著書立傳吧,畢竟似燕大俠和李大人那等事跡也要人傳播不是,這種事總要有人來做!”
唐伯虎神色堅定的說道。
“伯虎兄,你可要想清楚啊,你天資聰穎,從官未必便是你說的那樣,想必會有一番作為,何苦去野居,作踐自己!”
“伯虎,此舉不妥,切勿腦熱!”
“還請三思??!”
三位好友氣急之下連連勸阻。
只是唐伯虎心意已決,絲毫不動搖,他對三位好友拱手道:“此去京城,一路小心,祝愿諸位平步青云。我就在這里與諸位分離吧,家中老母身體一向不好,這便回去照顧?!?p> 說完,轉(zhuǎn)身朝來路而去,只留下三人不知所措,相互看了一眼后,便嘆息著繼續(xù)前進(jìn),各有各的道,人生在世,只求舒心就好,他們也沒有理由在繼續(xù)相勸。
這時候一支商隊自遠(yuǎn)方而來,馬兒的脖子上鈴鐺響個不停,一位少年身穿儒袍正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手捧著書籍,搖頭晃腦的苦讀不輟,聲音瑯瑯上口。
一名少女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小馬,來到少年前,說道:“寧采臣,書呆子,別讀書了,快下來陪本小姐去玩耍!”
少年則是一臉苦笑道:“小倩別鬧了,我這準(zhǔn)備功課呢!”
少女不依,兩人說說鬧鬧,極為可笑。
唐伯虎看著這一切,覺得無比的溫馨,他又想起那廟中叫小倩的女鬼來,又想起燕大俠和李大人的姿態(tài),頓時一個想法涌上心頭,不由熱血沸騰。
如此,我著述的第一部書便叫《倩女幽魂》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