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起魚

　　莉娘走出屋子，發(fā)現(xiàn)兄長和清源正在井邊洗漱，今天有事，他倆都起得早了。

　　“哎呀，井水好涼的，哥你等會，我給你燒點熱水來洗。”

　　“不用燒了，浪費柴火，我們都洗好了?！睍仔Φ煤苁情_心，“莉娘你快點，咱們起了魚再一塊去趕集?！?p>　　莉娘很擔(dān)心兄長的身體，勸他再休息幾日，下個集市再去擺小攤，書白卻不同意，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大好了，手腳有力，精神也好得很。

　　“清源也好得很，昨晚都沒有做惡夢?！鼻逶茨搪暷虤獾恼f著，又叫莉娘看兄長給他梳的沖天辮，辮子上扎了一根舊紅繩，小娃愛臭美愛現(xiàn)，不過倒也叫莉娘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洗漱之后，莉娘先把玉米糊糊燒開，撤了火留在鍋里慢慢燜著，兄妹二人帶了清源趕往金水河畔。

　　天色蒙蒙亮，村民大都起來勞作了，田里很多身影，河邊一溜洗衣裳的村婦七嘴八舌的說著家長里短，書白眉頭皺了皺，帶著弟弟妹妹稍稍拐了一點彎路，卻也叫人看見了影子。

　　“哎？那不是莫家大房的三個娃？”

　　“可不是么，聽說莫小秀才昨兒個又發(fā)了病，怎么這會子還有力氣在外面閑逛。”

　　“你這婆娘咋知道人家是在閑逛，人家莫小秀才本事大著呢，依我看啊，他是來起魚的?！?p>　　“去去去，就你王大嘴能，當(dāng)我不知道呢，莫小秀才昨晚放了魚簍子，這會兒肯定是來起魚的嘛。”

　　“哎，這三個娃也是可憐，你瞧那莉娘，都十歲的小娘子了，還穿著莫小秀才的舊衣裳?！?p>　　“想當(dāng)初莫舉人在的時候，莫家是何等的風(fēng)光，哎，造化弄人吶……”

　　村婦們的議論聲被風(fēng)吹到下游，書白再次皺了皺眉，腳步加快了些，到了昨晚放魚簍子的位置，他一拉壓在岸邊石頭下的草繩，感覺死沉死沉的，頓時心中大喜。

　　“莉娘，有戲！”

　　“??？真的嗎？快起來看看有多少?！?p>　　書白使勁拉草繩，病態(tài)蒼白的臉上都有了些紅暈，氣也有些粗，莉娘見著趕緊把清源放到一邊然后上去幫忙，兄妹合力，終于把一個魚簍子扯上了岸。

　　清源耐不住，早早等在一邊，這時他探頭往魚簍里看了看，拍著巴掌叫嚷起來，“好多魚！好多魚！都滿啦！”

　　莉娘怕清源掉河里去，急忙扔了草繩去拉他，“你給我回來，別靠近河邊，掉水里就麻煩了……天啦！大哥，真的裝了好多魚?！?p>　　拉草繩時，感覺到那樣的重量，書白心中就已有了成算，此時他翹起嘴角，端著兄長的架子故作鎮(zhèn)定的說道：“好了知道了，別嚷嚷了，快點把另一個簍子給起起來?！?p>　　第二個魚簍子同樣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魚這東西沒腦子，笨得很，聞到天庭水草的香味鉆進簍子就不會出來，此時離了水，這才慌張躥騰，可是能跳出簍子的也就口子邊上的幾只小蝦米而已。

　　兩個魚簍子都很大，連魚帶水的約摸上了五十斤，莉娘有點發(fā)愁，“這么多魚，該怎么拿回去呀?！?p>　　“莉娘莫慌，哥留的有扁擔(dān)，哥挑回去就是了?！睍仔θ莞⒘?，潔白的牙齒都露了好幾顆出來，他從草叢里摸出藏好的扁擔(dān)，把魚簍子上的掛繩纏在扁擔(dān)兩頭，一使勁他就挑了起來。

　　莉娘背起清源，在兄長后頭亦步亦趨，看著前頭瘦削的身影，她很是擔(dān)心，“哥你要是累了就放下?lián)有恍?，咱不著急，趕第二趟牛車也是可以的?！?p>　　收獲這么豐富，書白哪里會感覺到累，擔(dān)子越重就意味著銅板越多，就意味著弟弟妹妹能吃上飽飯，就意味著莉娘能穿上好看的襦裙。

　　遠處，村婦們看到書白吃力的樣子都是大吃一驚，不用問也知道莫小秀才真學(xué)了莫舉人的好本事，如果不是他常年臥病在床，恐怕莫家大房早就重新興旺起來了，光是埋簍子起魚都能賺不老少啊。

　　到底是病體初愈，書白挑了一段路就開始喘粗氣了，他不得不把擔(dān)子放下來，清源也從莉娘的背上竄下地，一邊咬著手指一邊盯著魚簍子。

　　“二姐，清源想吃魚魚，想吃蝦蝦?！毙⊥捱@會兒是口水橫流啊，家里都好久沒見過葷腥了。

　　“好啊，一會到家，二姐就給清源蒸魚蝦吃啊?！崩蚰锾土耸峙两o清源擦口水，心里酸酸的，哪里有心思取笑弟弟。

　　感覺身上有力氣了，書白再次挑起擔(dān)子往家走，縱然他已經(jīng)是最快的速度，但還是在村口的位置被人堵住了。

　　他們的奶奶莫王氏，還有二嬸小王氏，接到某個村婦的遞話就往這趕，王氏上來就握住扁擔(dān)往下拽，快五十歲的人吶，力氣比病弱書生大，書白閃躲不過，踉踉蹌蹌就要摔倒，只得放下?lián)樱笆中卸Y，“書白問奶奶早安，二嬸早安。”

　　“安什么安，有你們這幾個不孝子孫，我老婆子安不了！”王氏用腳踢了踢魚簍子，因為怕簍子里的魚跑了，她沒用什么力氣，就是想壓一壓大房的三個娃，最后這魚還得乖乖給她送家去。

　　“你瞧瞧，你瞧瞧，起了魚也不說往爺奶那里送幾條，就沒見過你這樣的讀書人，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自己吃好的喝好的，老人的死活都不管了？”

　　王氏這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如果是不知內(nèi)情的人見著，不定會怎么說書白，這個時代，不孝子孫那是要遭刑罰的。

　　二嬸是王氏的娘家侄女，人稱小王氏，她這會兒瞧著兩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聂~簍子，說話都有口水聲響，“書白啊，別怪二嬸說你啊，你這樣真的不好，昨兒個聽說你發(fā)病，你爺奶都擔(dān)心得吃不下睡不著啊，你倒好，裝病不說，起了這老多的魚也不說孝敬老人，哎，這有娘生沒娘教，就是不行啊。”

　　書白欲言又止，憋得滿臉通紅，不知該如何反駁才能不傷和氣不損莫家的臉面，讀書人最要緊的就是名聲啊，奶奶和二嬸這么說他，傳了出去他還能見人么。

　　“二嬸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哥沒裝病，他是真的病了，吃了李大夫的藥才好起來的！”莉娘心疼兄長，也惱二嬸出言不遜，再忍不得了，擠到兄長身前，怒目望著二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