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欄桿邊,一個白胡子老頭正躺在搖椅上拿著蒲扇乘涼,見何仙姑正要開口去詢問,我立馬拉住了她示意讓我去比較好,以何仙姑那口無遮攔的性子,指不定三兩句就讓老頭子氣吐血了。
我緩緩走過去在他跟前蹲了下來:“老人家身體可還好?”他似乎有些耳背,一臉疑惑地看著我然后長大嘴“???”了一聲,見我失策了,何仙姑捧腹大笑說道:“所以還是得讓我來!”何仙姑走過來扯著嗓子大喊道:“老人家今年高壽?。可眢w可還好?。俊边@嗓門,估計整條巷子都能聽到,樓下的父母伸出頭探了探,不知道的還以為在霸凌老人呢……
那老頭子“咔咔”笑道:“好!好!”
何仙姑又問:“家里就您一個人嗎?”那老頭回道:“誒!就我一個人,老伴去世了,兒子在城里叻!”聽到這里我不免有些心酸,若是白梔知道了估計也會很難受吧……
老頭估計也是好久沒有遇到有人陪他說話了,一時間竟開始自顧自地閑聊起來:“女兒走得早,老伴前不久也走了,兒子在城里工作,也不方便照顧我,你們幾個有心吶,竟然能陪我這個老頭子說說話,我今年82啦!哈哈哈……”說罷他又笑了起來。
見他打開了話匣子,何仙姑便開始直奔主題道:“我們都是您女兒的校友,今天專門來看您的!”聽到這里,老頭子突然放大了瞳孔瞪大了眼睛,釀釀蹌蹌地撐起身體就往屋里跑,弄得我們?nèi)舜氩患胺?,他沒說話,只從房間里找出兩頁壓在書本底下的紙,扔給我們就把門給關(guān)上了,搞得我們一頭霧水。
那婦女走上樓來站在樓道口抱著手凝視著我們說道:“你們不是王志的親戚?”我們?nèi)齻€人你看我我看你,只能尷尬地點了點頭,只見她轉(zhuǎn)身離去說道:“你們也別為難老爺子了,他這幾年也不好過。”我們?nèi)擞行M愧地低下頭撿起地上的幾張紙看了起來,其中有一張紙上的落筆人是王志,標題是——懺悔書,顯然是被撕過之后又重新粘貼起來的。
我們?nèi)俗呦铝藰?,找了一個花臺坐了下來仔細端詳這張紙里的內(nèi)容:
懺悔書
我、王志,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欺騙白梔的感情,導致白梔意外懷孕后不負責任,從而導致白梔因承受不住壓力而死,我罪大惡極、愧疚難當,我愿用我的一生去補償對二老的傷害,去補償對白梔的虧欠,我自知罪孽深重,不僅辜負了白梔,也辜負了父母親對我二十多年來的教育,今后的日子里,我會像親生兒子一般照顧白梔的父母直至善終,把白梔的弟弟當成是自己的親弟弟一樣照顧,希望所有人能夠給我一次重新做人,痛改前非的機會,希望我能彌補我所犯下的過錯,希望白梔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息。
懺悔人——王志
看完這篇懺悔書之后,何仙姑惡狠狠道:“簡直無法原諒,不能原諒!怪不得白家父母要把它撕掉,換我也一樣把它撕了!”我嘆了口氣又看了看接下來的幾張紙上的內(nèi)容,基本上都是白梔父親寫給白梔的心里話,當年其實并不奇怪要斷絕關(guān)系那么狠,只是人生氣的時候說了很多傷害人的氣話罷了,沒成想白梔就那么去了,所以往往能傷人心的都是自己親近而在乎的人罷,這幾張紙都投露出了白梔父母親的懺悔,這幾年來的思念之情,以及白梔弟弟當年因為此事離家出走的事情,可見弟弟跟姐姐的關(guān)系十分要好。
“誒,大嬸,這白梔的弟弟這幾年都不回家的嗎?”我朝房間里的那個婦女問到,她朝外面看了看,確定是我在跟她說話之后便回答說:“是啊,不過生活費照顧費這些他都會按時交給我,讓我負責平時老爺子的飲食起居,唉……”
“所以當年王志就因為承受不住壓力就?”阿木花果也問到,那婦女點了點頭不急不緩地走出來坐了下來說道:“王志當年回來之后,他父母本來是給他安排了工作的,可就因為這件事兒吧,鬧得全縣人民都知道了,再加上白梔父母和弟弟哪里會善罷甘休,這一來二去,王志也算是承受不住了,本來說打算出去避避風頭,哪成想啊,這人一旦心里有了疙瘩,去哪兒都無濟于事,最后自己也看不開了,不久之后,王志父母也搬了家?!?p> 在回學校之前本意是去再采訪一下白梔的父親,可他并不想見我們,更不愿再提起當年的事,我們也只能帶著那幾張紙回來。
回到學校的時候,蝦米還沒回來,估計是擔心風頭還沒過去不敢回來,那幾個444的女生蹲在我們寢室門口哪兒也不敢去,回來的時候她們幾個人就在那里蹲著,見我們來了才詢問我們結(jié)果如何了,我們只說可能還需要兩天,讓她們暫時住在我們寢室。
444依舊冷冷清清,何仙姑端來火盆就準備把那幾張“懺悔書”燒給白梔,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決定用入夢的形式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轉(zhuǎn)達給她,于是我備齊了器具就開始做法入夢境進入白梔的結(jié)界里。
眼前昏暗,只聽見凄凄切切地哭泣聲以及滴水觸碰到地板的嘀嗒聲,尋著聲音抬頭望去,只見白梔正躺在床上,兩雙血紅的眼仁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看,我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聲音有些顫抖著問:“白梔,這是怎么了?”她一邊抽泣一邊說道:“今天又是一個七七四十九日……”
我聽說過,這孤魂野鬼十分可憐,每第七七四十九日都會不受控地重復死亡那一天的場景,見她無力地躺在床上,手上的獻血不斷順著手腕流下來,我也是心急如焚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長話短說,她越來越虛弱了,只告訴我將那幾張紙燒給她,接著她便沒有了動靜,滿臉的慘白……
回來之后,我們幾人準備好了火盆,將那幾張紙給燒了,想必她看了之后能夠化解她的怨氣吧,之后的幾天晚上,我們幾人都在444誦經(jīng)超度,為什么是我們幾個人超度?唉……實在是不知道去哪兒找法師,何仙姑說她就夠了,請法師就是看不起她,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我們也只能信任她了,也不知道她神神叨叨地都念了些什么,不過據(jù)她事后所說的是,她花錢買通了黑白無常,讓他們在路上對她好點,這幾天我總是夢到白梔,我拉著她說了好多好多話,她總是笑臉盈盈地耐心聽我講的故事,還不住得對我道謝,并告訴我說她所有的怨氣都已經(jīng)沒有了。最后一次夢到她,是她穿著那身白色長裙,頭發(fā)飄飄揚地在風中飄動,一股梔子花的清香拂過我的鼻子,她笑著轉(zhuǎn)身消失在了遠處的光亮里……
“誒誒誒,最近寢室怎么沒有那股香味了?”
“是啊是啊……”四個女生手挽著手嬉笑著從樓上走下來:“誒!仙姑!”
“仙姑真是神通廣大!”
“就是就是!太了不起了!”
“今天請仙姑吃頓好的!”
就這樣,何仙姑在她們四個人的擁簇下跟著她們走出了我跟阿木花果的視野。
“阿木花果,今天好像沒有蟬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