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慧極
“海棠,這最后一句是英文么?”快30男人的聲線雖低沉卻仍舊顯得精神充沛。
這一句話轉(zhuǎn)移了多少人的注意力,連一向穩(wěn)重自持的林老都不免有些訝異,若是他沒有聽錯,海棠最后一句下意識冒出來的是英文?
清晨的風(fēng)柔軟而清和,海棠抬起頭來,只覺得眼前那長相斯文的岳風(fēng)實在可惡,心里對他的好感直線下降。
岳風(fēng)心里頓時無辜,他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難道還能把說出去的話收回么?早就成了潑出去的水,無影無蹤了!
他靜靜注視著眼前秀美靈動的小小少女,沒有精致的衣裙襯托,更沒有璀璨的珠寶烘飾,卻像是一道自然而然的發(fā)光體,引人不住地去凝望深思。
天生神秘。
岳風(fēng)腦海里突然冒出這幾個字,從十年前的窮困潦倒沿街乞討到如今手握大權(quán)忙碌不歇,他經(jīng)歷了多少人和事,自問看人的功底還是有一定的基礎(chǔ),可眼前這個時而俏皮靈動時而深沉寧靜的6歲少女,卻讓人有些看不懂了。
明明是最稚嫩的玩耍年紀(jì),行事卻透著成年人的思維,更有非同尋常的智慧,叫他難以理解。
海棠沉默了一會,心里不停地搜刮著答案,可突然靈機一動,不回答也許是最好的答案?
“哎呀!各位爺爺,師父得著急了!我先過去了啊”海棠匆匆留下這一句話便低頭奔走起來……神色,說不出的解脫意味!
岳風(fēng)愣了一愣,目光追隨著海棠的背影,不禁摸了摸下巴,心里暗暗想道,這次先放過你,待下回可一定要讓你老實交代!順便……捏一捏粉團子。。。
宋老回過神來,瞧見岳風(fēng)瞧著海棠背影凝神沉思的模樣,心里一動,岳風(fēng)也28了,若不是這些年都拿命來學(xué)習(xí)和工作,想必也早已有了如海棠這般年紀(jì)的女兒了……
也許,是時候該給岳風(fēng)提一門親事?
想到這里,宋老真想狠狠拍下自己腦袋,真是個書呆子!岳風(fēng)自十八歲那年突失雙親,哪里還有任何親人替他著想?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自己這個老師居然只顧著自己,這十年來忽略了他多少次?
宋老滿懷歉意地望著岳風(fēng),殊不知把突然回過神來的岳風(fēng)嚇了一跳,怎的!老師……臉上怎么一副像是欠了他太多的愧疚表情?
宋老拍了拍岳風(fēng)的肩膀,一副我懂你的心疼暗示傳送過去,心里在考慮著是不是要提前操作一下回京的日程,只有自己回歸原位,才能為岳風(fēng)爭取到更好的親家?。?p> 他們這些個老成精的,哪能不知國家領(lǐng)導(dǎo)局面已經(jīng)轉(zhuǎn)變的風(fēng)向?
因此,回不回是早晚的時間的問題,為了岳風(fēng)的婚事,宋老想,自己是時候再操縱下筆桿子,活絡(luò)下自己的老師門了。
這些個混上層社會的,哪個沒有自己的圈子?即便是一朝降為塵土,身后的底蘊也不是幾年能夠摧毀的。
人脈人脈,有人好說話??!
宋老想到連重點人物政治領(lǐng)頭羊林老都能夠回歸,自己這個有些邊緣的文化小角色,順利回歸自然也不成問題,所以他果斷地將思維轉(zhuǎn)到與他家世相當(dāng)?shù)睦吓笥鸭抑校压沃鴥H存的記憶,仔細回想著是不是有年紀(jì)與岳風(fēng)相當(dāng)?shù)臅闩印?p> 這邊劉老黃老面面相覷,宋老岳風(fēng)互動多多,林老凝視遠方讓人猜不懂心中所想,那邊,海棠撒開了腳丫子狂奔著。
沒一會兒,海棠便順利來到師父家中,這個寧靜的四方院落,相較以往,突然流淌著一股蕭瑟寂寥的感覺,就像是楊柳依依柳絮紛飛時的不忍惜別,止不住的悲傷。
海棠突然心里一緊,快走兩步來到正屋,果然!
“師父?!焙L蔫圃谝慌?,可憐巴巴地看著師父收拾行李,小小的臉上皺成一團,往日靈動的黑眸也變得黯淡無光,悲傷不舍縈繞周身。
她以為師父已經(jīng)遲了幾天,便不會再離開,原來只是她自以為是的猜想,師父終究是要離開她的!
秦老心里又何嘗沒有不舍,他嘆了一口氣:“下午師父就要走了,你就隨便看會書吧?!?p> 像是宣泄著什么,海棠頭也不回地奔向里屋的書架,抱了一本泛黃的厚重書籍,極不情愿地坐下翻了翻,卻怎么也看不進去,心思不由自主地飛向通往正屋的門口,那里師父在收拾東西,而歸期未定!
心里變得更悶起來,她突然站起,從后方的小桌上拿出一沓宣紙,再擰著眉頭磨起墨來,磨了有一陣兒,抄起一根粗毫,沾點輕墨,絲毫不顧及袖邊,直接揮灑潑墨起來!
她剛剛學(xué)習(xí)書法,寫起來還是小學(xué)生的水準(zhǔn),但這次,不知道是臨別之際的心頭抑郁還是本身不錯的悟性與手感,這字紛亂雜飛,遠看連綿成山巒,大小不一,卻自有一種風(fēng)骨流淌,近看張狂奇崛,每一頓每一收,恰到好處。
這種恰到好處,不是字體美感的恰到好處,而且連綿一體所灌注的氣憤悲傷,這種氣感的恰到好處。
海棠沉著臉抿著唇,龍飛鳳舞地書寫起來,宣紙紛飛,不一會兒整個里屋便充斥著濃淡不一的墨香味道。
外邊還在默默整理行李的秦老聞著這絲絲縷縷的墨香,動作不禁一僵,他看了看海棠所在的方向,總是嚴(yán)肅的面容上也不由得扯開一抹無奈與感傷。
他何嘗不想留下來?只是那邊,不僅是義務(wù),更是使命。
把海棠帶走?別妄想了,海棠的母親和哥哥肯定不會同意的,便是自己,恐怕也沒有那么多精力去照顧他……何況,秦老心里想著,海棠恐怕也不一定會愿意和他一起去京都。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選送于野。
其實,哪里有一貫的不分離,只是海棠與秦老的師生情誼,才剛剛開始,忽而不舍之濃才更甚。
海棠發(fā)泄了有一會兒,捏緊筆桿,盯著宣紙上如草紛飛的字跡,一時間,竟然都認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