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巫蠱之事
“皇兄,臣弟還有件私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凌昭愁眉道。
“既然提了,你就直說?!?p> “前日是芷儀母親生辰,臣弟前去賀壽時聽岳丈提起,近日后宮有巫蠱之事流傳……”
“后宮有巫蠱之事?你岳丈又是如何得知?”凌崇問罷,便又反應(yīng)過來,“哦,你岳丈是宣徽使徐仲卿徐大人?!?p> “正是。岳丈總領(lǐng)內(nèi)宮諸司使,巫蠱之事在女官、太監(jiān)、宮女之間流傳甚廣,他出面管吧,涉及的都是后宮妃嬪,他不管吧,又唯恐惹出大亂子,所以托我向母后請示一下,該如何處置?如今,母后又因皇姐之事哀痛難抑,臣弟也不敢貿(mào)然請示……”
“看你猶猶豫豫,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回頭待母后情緒平穩(wěn)了,替你轉(zhuǎn)告便是?!绷璩琰c頭應(yīng)下后,又問:“你之前說天香樓的人,已在西犁尋到了皇姐的遺體?”
“正是。近日天氣暑熱,我讓他們不惜代價用香料做好處置,若路途順暢,母后半月后或許還能見到皇姐最后一面。”
“此事有勞二弟了。”
“皇兄客氣了,皇姐本就是骨肉至親,是臣弟分內(nèi)之事?!?p> “皇姐薨歿,這永年宮內(nèi),如今便只有你我兄弟最親了?!绷璩鐕@道。
“皇兄乃國之儲君,臣弟愿肝腦涂地追隨皇兄,守護社稷根本?!?p> “你此刻說得倒是好聽,方才還想著甩擔子給我?!闭f著,凌崇拍了拍凌昭的肩膀,”你也別老想著脫離苦海,先替我守好兩府三司,凌勵那岳丈董成武擔任三司使也太久了,是時候動一動了……”
“一切聽憑皇兄安排?!绷枵腰c頭應(yīng)承道。
凌昭離開后,凌崇走進內(nèi)殿,趙皇后坐在鳳榻前,木然抱著金瑤出嫁前繡的一個枕靠哭啼不止。凌昭那番錯失良機的話本就讓他心情煩亂,看著母親哭哭啼啼的模樣,他便更是不耐煩了。
“母后心里就只有皇姐么?如今的情勢下,你就不能冷靜冷靜,稍微替兒臣考慮一下?”凌崇上前一把搶過趙皇后懷里的枕靠,氣惱道。
趙皇后這才抬起了頭,一邊抹淚一邊問:“如今什么情勢?”
凌崇將枕靠塞給立在鳳榻旁的宮女,示意她出去后,在母親身旁坐了下來,“因凌勵的事,父皇本就看我不順眼了,母后今日又在御書房把兩府重臣給得罪了……”
凌崇把凌昭之前的那番話又說了一次,趙皇后聽得臉色漸漸變了。
“我果然是被凌勵那惡賊給氣昏頭了,竟沒想到這一層……”趙皇后霍然站起身來,“我這就去向你父皇認錯請罪,向一眾大臣賠禮道歉!”
“母后,父皇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必然不會見你,你難道還要來一次無詔闖宮?”
“那該怎么辦?。俊壁w皇后竟手足無措。
“皇姐薨逝,凌勵沒了阻礙,定然揮師猛進,若真的大敗西犁取得不世軍功,父皇定然對他另眼相看,”凌崇突然起身,跪倒在趙皇后跟前,“母后,我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崇兒,你這是做什么?”趙皇后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
“母后,兒臣思來想去,要改變?nèi)缃竦那閯?,我們只能背水一?zhàn)、放手一搏了。”凌崇不肯起身,只是望著母親懇求道:“母后可愿為兒臣以身犯險?”
“你且起來說話,只要能幫到你,讓本宮做什么都可以。”趙皇后手里加力,將他扶了起來。
“聽說近日后宮有巫蠱之事流傳,因事涉妃嬪,宣徽使徐仲卿不敢貿(mào)然出手,母后正好利用此事做做文章……”
“巫蠱之事?本宮可從未聽聞?。俊?p> “母后是否聽聞不重要。母后只要以這個名目,派人到各宮去搜查即可,兒臣自會安排好后面的事情。”
“崇兒的意思是……?”
“吉慶宮?!绷璩缤鲁鋈齻€字。
趙皇后恍然大悟,“那個賤人,本宮早就想收拾了?!?p> 凌崇貼近趙皇后耳畔,壓低了聲音道:“母后動作一定要快,要趕在父皇知曉前除掉程昭儀。程昭儀一死,按國朝慣例,凌勵就必須回京治喪,兒臣會在他回京途中安排西犁殺手……”
聽罷凌崇的計劃,趙皇后好一陣沒有出聲。
“母后可是害怕了?”凌崇拉住趙皇后的手,急切道:“只有除掉凌勵,才能替皇姐報仇,兒臣也才能坐穩(wěn)儲君之位……”
“崇兒放心,本宮能坐上皇后這個位置,又怎會膽小怕事?”趙皇后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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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西軍的驍騎營疾奔而過,騰起的沙塵遮天蔽日。
待沙塵沉落,周圍慢慢現(xiàn)出這個邊陲市集驚慌失措的面貌:傾倒的貨架、破碎的酒甕,滾得滿地的錫壺,碎成一堆的陶器,以及烤爐上還冒著熱氣的胡餅……
“兩國開戰(zhàn)都這么久了,西犁朝廷都沒有撤離邊民,”宋宥拈起一塊胡餅放在鼻底嗅了一下,嘆道:“若非將軍仁慈,每次都先以騎兵驅(qū)趕,這一路不知該死多少人……”
“我們攻入西犁是為了換取長久的和平,我可不想讓西犁的老百姓將來一提及南越,就像安源百姓提起西犁蠻子一般恨得咬牙切齒?!绷鑴顝澭鼡炱鹉_邊一尊青銅佛像,吹去了上面的沙塵,輕輕放在了路邊的貨架上,“再說,這些不斷向西潰逃的老百姓,一路傳遞出去的恐慌,就抵得上一個驍騎營的兵力了?!?p> “將軍高見?!彼五秾⒑炄踊亓四酄t里,拍了拍手。
“這已是我們從木塔克過來后的第三個大集鎮(zhèn)了,兀術(shù)駁那蠻子也該求饒了吧?”百里安環(huán)視一圈后問道。
凌勵笑著搖了搖頭,“我們一路沒有遭遇到兀術(shù)駁的主力部隊,他還在等北邊的右龍虎軍集結(jié)后放大招呢。”
“陳憑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在北邊把右龍虎軍吃得死死的,為我們爭取了不少時間?!?p> “前面三百里外就是僅次于王庭庫蘇的大城鎮(zhèn)達瓦了,只要我們攻破達瓦,兀術(shù)駁就該坐不住了?!绷鑴钛鍪淄蚣?zhèn)外,微微瞇縫起了眼睛。正是傍晚時分,曠野如煙,殘陽如血。
“將軍,有來自永年宮的急詔——!”
凌勵聞聲轉(zhuǎn)回頭來,只見一騎絕塵自東奔來,騎兵背上深黑的令旗令他心底一凜。
騎兵倏忽奔自凌勵眼前,翻身跳下馬背后,躬身將一個已經(jīng)拆封的竹筒遞給他,“今日卯時收到的,盧大人啟閱后,命小人火速送來前線。”
“昭儀程氏于七月二十一日重病薨逝……”
凌勵取出竹筒內(nèi)的縮微急詔,展開只讀了一行字,便覺頭暈眼花,險些站立不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