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池嘴角的笑容還沒收住,心中暗暗叫苦,但又有一絲樂,許霜降竟然不溫和了,向他賭氣了。
他勾著唇撥回去。
鈴聲響了好幾下,許霜降終于接起來,但是沒吭聲,等著陳池說。
“霜降,別生氣,我不是笑你?!标惓剡B忙解釋。
許霜降撇撇嘴,語氣正常了,內(nèi)容還是有點別扭:“那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沒有你幽默?!标惓氐穆曇糁邪茨筒蛔⌒σ狻?p> 許霜降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來,這下沒法別扭了,態(tài)度真的和軟了:“好了,早點休息吧?!?p> “霜降,”陳池叫住她,想說件事又停住了,轉(zhuǎn)而笑道,“我后天來看你?!?p> 許霜降軟軟地嗯了一聲。
陳池這才道了晚安掛斷電話。他滿臉笑容,翻出包中兩個盒子,一個藍色硬紙盒,一個紅色絲絨盒,瞅了半天,準備明天上網(wǎng)去找小表妹討教一番。
第二天,陳池一大早就忙著采購,要不是大熱天不好保存炸香蕉,他真想買了給許霜降帶過去,他還記得上次說起炸香蕉時,許霜降眼睛亮亮的生動樣子。
然后他直奔學校機房,線上溜達一圈,沒發(fā)現(xiàn)表妹的蹤跡,心急難耐,立即打國際長途:“顧四丫,上網(wǎng)。”
“陳五,你壞成這樣,小舅舅小舅媽知不知道?”顧四丫揉著眼睛,暴怒道,“我在睡午覺。”
陳池的表妹顧四丫,已非昔日眼淚鼻涕吸溜著跟在表哥后面的小丫頭,她日漸潑辣,伶牙俐齒,自封樓上樓下無敵手。
這光榮稱號是她戰(zhàn)出來的。
她家住五樓,樓上樓下的老鄰居原來都挺好。后來樓上的媳婦生孩子,一家子賣了換大房。樓下老大爺年歲上去,爬樓不便,也賣了換底樓。換了一撥新鄰居后,鄰里也處了兩三年,矛盾不斷,據(jù)說都是奇葩。
顧四丫家頂上六樓的住家不愛用洗衣機,衣服水淋淋地就掛出來,滴滴答答濕了顧四丫家好幾床棉被。陳池的小姑姑,顧四丫的親娘,為這件事都得了燦爛天綜合癥,凡是陽光燦爛該晾被子衣物的天,她都不敢輕易晾出去,非要等樓上的濕衣服掛好后,才敢自己定位晾衣桿的位置。
顧四丫家底下四樓的家庭主婦愛文藝,每天總要開著窗戶嚎幾嗓子,這還不算,她還學跳舞,隔三差五開上功放練,震得樓板都顫抖。每晚七八點還必彈鋼琴,用顧四丫的話說,聽了她兩年了,從沒有幸聽過一首完整的曲子。
音樂一旦不成調(diào),那就是巨大的折磨。陳池的姑父作息好,一般晚上八點就要上床,樓下冷不丁蹦一段蹦一段,到八點一刻左右就差不多了,他也就安心睡覺。有天他翻來覆去不自在,后來問道:“樓下怎么沒聲音了?她還彈不彈了?”就跟等鞋子落地聲一個樣。
顧四丫最近兩年就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每逢她媽媽去樓上樓下“商量”,她但凡在家,勢必作陪,口才突飛猛進,已經(jīng)達到了笑著打人臉的地步,她給自己起了個網(wǎng)名,叫做溫柔一刀。
不過,陳池打小看著她長大,總能治她。
“快點,你這午覺都快連上晚飯了,還睡什么睡?我給你當鬧鈴還不好?這可是國際長途,燒錢得很。兩分鐘上線,我有禮物給你看?!标惓卣f完就掛。
顧四丫心癢禮物,對表哥的話不得不從,再貪睡都一蹦而起。她一邊飛快抹臉開機,一邊憤恨不已,陳五就是這樣,以為女孩子跟糙漢子一樣,抓兩把頭發(fā)就能起床,她這夏日的美容覺后,該在臉上撲把水滋潤滋潤,現(xiàn)在只好省略了。
“什么禮物?”顧四丫問道。
“看照片?!?p> 顧四丫一瞧,立時驚嘆:“哎呦,哥,你發(fā)財了?出手這么上檔次?”
“什么話?我以前給你的東西不上檔次?”陳池扔了把舞動的血淋淋的大刀圖片。
“哪能呢,”顧四丫急忙改口,“我是說你以前給我買的,給大家買的,都是以實用為主,特別溫暖人,現(xiàn)在怎么改風格了?哎呀,真好看,就是有點虛幻感。你有錢也不能亂花呀,這都趕上奢侈品了?!?p> “難得你還能想著你哥的日子不容易,沖你這句話,你可以挑一樣。”
“???不是全給我的?”
“美得你,想想可能嗎?”
顧四丫一想,不可能,陳池還有他媽要孝敬呢。
“你覺得哪個更優(yōu)雅一點?”陳池問道。
顧四丫瞅瞅兩樣東西,一個是施華洛世奇的水晶掛鏈,一個是淡綠色的玉佩,都挺優(yōu)雅。不過小舅媽應(yīng)該會更喜歡玉佩。
“都挺好,水晶活潑些,玉佩更溫潤?!鳖櫵难菊f得有模有樣,她忽道,“哥,你不會是從你說的那些跳蚤市場淘來的吧,別是假的,我們這地攤也有?!?p> 陳池氣得連飛刀都不扔了:“有沒有好話呢?非要說出來讓人懸心?!?p> 顧四丫傻眼:“哥,你還真是從跳蚤市場淘來的假貨,誰沒良心地忽悠我哥了,哎,你被騙了多少錢?”
“人家送我的,專門賣珠寶的生意人,我給他們做展會翻譯,沒要報酬,他們就給了我這兩樣?!?p> “那……應(yīng)該是真的吧?!鳖櫵难具t疑道。
陳池在外面,給家人都買過禮物,或是自己帶回來,或是托同學回國的時候帶回來。七姑八婆讓他代購,他有空也肯。
顧四丫就不止一次收到表哥的小禮物了。一回是奶酪,陳池一口氣買了四五種,交代顧四丫當豆腐干一樣嘗,還振振有詞,一個是動物蛋白,一個是植物蛋白,本質(zhì)差不了多少。顧四丫吃不慣,被陳池毫不留情地批評不識好貨。
另一回是一副圍裙加一只烘烤手套,很漂亮厚實的粗棉布制品,再加一雙羊毛靴,陳池請同學回國時輾轉(zhuǎn)寄給了顧四丫,表揚她到他家吃團年飯時幫著他媽洗碗了。顧四丫為了不閑置那只烘烤手套,特地磨著她媽媽買了一個小烤箱,烤了兩回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