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車質(zhì)量蠻好的,沒出過問題。”許霜降喃喃道。
“時間久了也會磨損,備著吧?!标惓貙⑺芰虾蟹旁谧郎?。
“哎,謝謝?!痹S霜降說得萬分糾結(jié),腦中閃過小時候見過的自行車修理鋪,那個忠厚慈祥的老爺爺換成她,地上放著半臉盆水,人蹲著,扯著自行車紅色的內(nèi)胎一段段地浸在水里,查看是否有咕咕冒泡的漏氣口。
陳池指望她能干到這地步?許霜降自己很不自信。
不過據(jù)她所知,男同學(xué)們或多或少都有這方面的手藝,如果她的自行車壞了,到時候她手里頭有修補工具,再厚著臉皮請同學(xué)出人工,倒是能找出愿意相幫的人。
她古里古怪地又瞥了一眼塑料盒,算是默認(rèn)收下了。
“霜降,這是黑巧克力?!弊源蛟S霜降說不能多吃甜食之后,陳池送給她的統(tǒng)一是黑巧克力。
許霜降琢磨著要不要和陳池說,她其實不愛吃黑巧克力。
還在猶豫中,陳池又拿出一樣:“這是拌飯醬,我在中國店買的,你煮面或者炒飯都可以放一點,我試過,很香?!?p> “我也買得到的?!痹S霜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陳池照顧到她的日常飲食了,她心里很是惶恐。再說,她真買得到,不買的原因只是因為她圖方便,經(jīng)常吃面包,用不上這些佐料。
“我不知道,不過已經(jīng)帶過來了,你用吧。”陳池微笑道,他接著掏出兩樣,“這是華夫餅,連秀秀和一些女同學(xué)吃過,據(jù)說很好吃,你試試看?!?p> “這是面包,和一般面包不一樣,不酸也不咸,我在那邊只看到一家超市有,帶過來給你嘗嘗,昨天買的,你最好快點吃完。”
許霜降有種怪異又熟悉的感覺,就像高中住宿時,她周末復(fù)習(xí)不回家,媽媽帶著家里做的菜,裝了一個又一個食盒,尋到她的宿舍,拿出一樣介紹一樣,給她改善伙食。
其實不見得有多好吃,但就是很溫暖,一點一滴沁在心脾。許霜降那時候不懂,后來離開家才慢慢懂了。
這時,她站在桌邊,竟不知道要說什么,只是半垂著眼眸,視線落在桌上的一堆東西上,低聲道:“你不用買這么多?!?p> “沒有了,”陳池最后拿出紅色絲絨盒,遞過來,“霜降,送給你?!?p> 許霜降驟然嚇一跳,紅色絲絨盒啊,這可是像放首飾的,她壓根不接,笑著搖頭:“你送給我太多東西了,這個不要了?!?p> “是一枚玉佩?!标惓卮蜷_絲絨盒,取出玉佩,綻開一絲笑容,“喜歡嗎?”
許霜降瞅瞅玉佩,鏤空花紋,她好奇問道:“刻的是什么?”
“好像是鳳凰?!?p> 許霜降終于找到了一個婉拒的理由:“我不屬雞,我要不合適呢。”
陳池微微苦笑,坦言道:“霜降,收下吧,我也不知道真假,我給國內(nèi)的幾個珠寶商做翻譯,他們送給我的?!?p> 許霜降還是沒有接,要是真的,那就太貴重了,她受不起。
她笑著把桌上一堆東西往她身前扒拉過來幾厘米:“我已經(jīng)有很多了,玉佩真不要,你拿回去吧。”
陳池定定地望著她,牽起嘴角笑了笑,把手縮回去了。
許霜降很是過意不去,怎么說也是她拂了陳池的好意,她轉(zhuǎn)開話題,很殷勤地說道:“陳池,你坐吧,我去泡茶,還是你想喝冰的飲料?”
“什么都不用,霜降,”陳池輕聲道,“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p> 許霜降默默地看著他拉上背包拉鏈,終于忍不住問道:“陳池,你有什么事?”
陳池頓住,抬眸望向她,許霜降稍稍遲疑,緊接著真誠地問道:“我可以幫得上忙嗎?”
不知怎地,許霜降黑白分明的眼睛讓陳池心中突然滿是酸澀,他重重吸口氣,垂了眼瞼,在長久的沉默過后,低聲說道:“我的外婆過世了。”
短短一句話,他停頓好幾處,似是極力在克制急涌的哀戚。許霜降驚訝而同情地望著陳池,他抿著雙唇,視線調(diào)往別處,半晌,啞聲說道:“霜降,不好意思,我今天心情不好?!?p> 許霜降上前一步,離陳池非常近:“陳池,我的外公也過世了,我懂?!?p> 陳池怔怔地凝望著她,兩人在靜默中對視,他突然伸開雙臂,將許霜降抱住。
許霜降非常意外,腦中頓時空白,她僵著手腳,一動也不敢動。
陳池的臉埋在許霜降的發(fā)間,慢慢地,他的鼻端嗅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洗發(fā)水的草本香味。
他閉了閉眼,默默地松開手。
許霜降還在僵硬狀態(tài)中,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都不知道說什么,稍微平復(fù)后,張張嘴,卻是同時開口。
“霜降?!?p> “陳池?!?p> 陳池住口,彎起嘴角努力笑道:“霜降,你說吧?!?p> 許霜降囁嚅幾下,問道:“那你準(zhǔn)備回國嗎?”
陳池調(diào)轉(zhuǎn)頭望向窗外,臉上哀思愈重,半晌才道:“已經(jīng)是半年前的事,我媽媽瞞著我。”
許霜降不知道怎么安慰陳池,她拉開椅子,誠懇地說道:“陳池,你先坐,喝一點水再走?!?p> 她怕陳池拒絕,急匆匆先走到門口,才回過頭來問道:“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做些吃的?”
陳池?fù)u搖頭。
許霜降不等他說話,立刻開門出去。
其實她買了飲料,都放在冰箱里,但這時她卻覺得不應(yīng)該讓陳池喝冷的。許霜降心急火燎地用電熱水壺?zé)?,她在等待過程中長長地嘆了口氣。
陳池這樣的經(jīng)歷真是很令人難受。
剛沸開的水泡出的茶很燙,許霜降猶豫片刻,在水龍頭下?lián)搅诵“氡渌?,在心里越發(fā)過意不去,她就這樣簡陋地招待陳池。
她端著茶杯進(jìn)去,發(fā)現(xiàn)陳池坐在椅子上,定定地望著窗外,見她推門,才回過頭笑了一下。
“陳池,喝水?!痹S霜降遞過去,老實說道,“我怕你燙,加了點冷水?!?p> “謝謝?!标惓亟舆^,毫不介意地喝了一口。
許霜降微微松氣,撕開曲奇包裝,推到陳池面前:“你再吃點吧?!?p> “霜降,”陳池?fù)u頭,柔聲說道,“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許霜降瞅瞅陳池,躊躇著說道:“陳池,你不要太傷心?!?p> 陳池盯著她沒吭聲,許霜降暗惱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想安慰他的,可是效果似乎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