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春和日麗的早晨,楊紫秋推開窗戶,讓新鮮的空氣涌進房內(nèi),呼吸也為之清澈,仿佛陽光都是甜甜的。
楊紫秋背上單肩布包,騎著舊自行車,懷抱春風穿越在人來人往的街道。騎行間忽然看到前方有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柳影,心中疑惑著怎么這么巧?又碰見他了?要停下來跟他打招呼嗎?還是算了,他似乎很討厭她,就別去自討沒趣了……
還沒等楊紫秋在心里糾結(jié)完,她突然剎住車,因為看著柳影不對勁,他正靠著墻壁似乎有點站不穩(wěn),垂著頭拼命咳嗽著,看樣子病的不輕。楊紫秋停下車,把自行車靠到一旁的角落,快步走向柳影,就在他快要倒下時她迅速上前迎面抱住了他,近距離看清了他那張煞白如紙的臉頰。
楊紫秋震驚地伸手摸他的臉像是觸到滾燙的開水似的,她恐慌地扶住柳影講道:“小柳,你堅持一下,我現(xiàn)在就送你去醫(yī)院。”
虛弱的柳影靠在楊紫秋的肩上竭力睜開雙眼,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量,抗拒地推開了楊紫秋,靠住后面墻壁用微弱的語氣說著不去,然后他就繼續(xù)往旁邊的公寓大門方向挪動。
楊紫秋生氣地拽住他不放:“你還要不要命了?聽我的話,我又不會害你!”
柳影根本沒有力氣掙脫開她,用虛弱的聲音請求她:“我住這樓上,把我送上去,謝……?!?p> 楊紫秋攙扶著他,無奈地嘆息一聲,怎么會有這么倔強的人!看著他這么可憐兮兮地求自己,楊紫秋還是心軟了。見柳影跟棉花糖似的沒力氣站穩(wěn),楊紫秋就索性強行將他背在背上,走進了前方的公寓大門,好在他體重輕,背起來不那么費力。走了大概十步距離她就感覺到了背上的人在掙扎,她明白他的意思是不肯讓她背,于是教育他說:“別亂動,否則一會兒把我弄摔跤了?!?p> 背上的柳影果然老實不動彈了。
楊紫秋背著柳影坐電梯來到三樓,柳影抬手指了一下他的房門,楊紫秋躬身放下病怏怏的柳影,然后一只手扶穩(wěn)他,另一只手從他衣兜里摸出鑰匙開門。進門后楊紫秋立馬吃驚地看著地面,駐足詢問:“你的房子漏水嗎?怎么地上全是水?”
柳影無力地睜眼看著地面,大腦無法運轉(zhuǎn),虛聲回答她:“衛(wèi)生間?!?p> 難道是水管破了?楊紫秋就攙著柳影來到衛(wèi)生間門口,卻意外看見外公在里面忙碌著,他老人家雙手抓著一件衣裳,水池里、桶里、地上全是水,楊紫秋干笑一聲:“洗衣服?”
而柳影看到這一幕時心如死灰,沒力氣發(fā)出聲音了,一晚上不見,外公就開始放水淹房了。
沒時間管這滿地的水了,楊紫秋快速把柳影送到臥室的床上躺著,幫他脫下鞋子外套,蓋上被子,然后拿來毛巾和半盆冷水,用打濕的毛巾擦拭柳影滾燙的臉頰和胸膛,以此為他降溫退燒,柳影昏昏沉沉地躺著,氣力全無,任憑她對他“動身動腳”。
楊紫秋擦拭了一會兒后在快要失去意識的柳影耳邊說:“我去藥店給你買感冒藥,馬上回來?!?p> 說完楊紫秋就一溜煙地跑到樓下,去街邊找她的二手自行車,可能是破舊的東西連賊都看不上,她的自行車還原模原樣地靠墻放著。她用刮風一樣的速度騎行著,心念著救人如救火,風馳電掣般來到她的兼職地點“健康藥店”,三言兩語對她的藥店主人老趙說了下緊急情況,自己掏錢買了兩盒強效感冒藥,又龍卷風一般地趕回柳影的住處,接著手忙腳亂地找到客廳里的燒水壺,險些因地上的水滑倒,十分鐘過后,如履薄冰的她終于端起一杯熱水來到柳影床邊。
楊紫秋使勁吹著杯口讓開水降溫,把揣在口袋里的兩盒藥放到床頭柜上,這才注意到床頭柜上有一個小塑料瓶裝的藥,她撿起藥瓶閱讀上面的標簽,一看藥名就知道是治療胃病的,她默然轉(zhuǎn)頭看向昏睡的柳影,心中異常難受,年紀輕輕就疾病纏身。瞧瞧這幅消瘦的身軀,他明明還是個孩子。楊紫秋回想著她自己18歲的時候在干什么,那時的她還輕松地坐在課桌上翻著書本,天真地聽老師講美好的未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生活負擔,再看看小柳所承受的,身上不是病就是傷,還要照顧生活不能自理的外公,剛才她就應該想到,他不肯去醫(yī)院不是不想治病,而是不放心外公一個人在家……這世界確實不公平,她為柳影心痛不平。
心情沉重的楊紫秋默默地把這瓶藥放在床頭柜上,握著水杯往自己的臉上貼了貼,感覺水的溫度不燙了,就扶起柳影來吃藥。發(fā)著高燒的柳影頭腦混沌不清,他半睜著模糊的眼睛,任由楊紫秋把他抱在懷里強行喂藥喂水,沾到水的那一刻他像是獲得了能量,咕嚕嚕地一口氣把一整杯水喝光了,咳嗽兩聲后又昏睡了過去。
楊紫秋把毛巾重新打濕敷在柳影的額頭上,如此重復了十幾次,直到柳影的臉蛋不燙了,她才松下口氣。正在她取下柳影額頭上的毛巾準備拿走時,忽然注意到了他的額角邊有一道小傷疤,平時他用頭發(fā)遮著完全看不到,她猜測小柳這坎坷的生活,身上應該還有不少疤痕,她下意識地又掀開蓋在柳影腿部的被子,撩起他的右褲腿,檢查下腿上的繃帶和夾板是不是正常的,查閱完畢之后她關門出去收拾外公制造的殘局。
老年癡呆癥的患者只是忘記了近期或近幾年的記憶,對久遠的記憶仍然有印象,看到小柳的外公知道怎么洗衣服,楊紫秋可以確定他老人家年輕的時候肯定經(jīng)常洗衣服,應該是個賢惠的好男人,但他現(xiàn)在是走路都要人扶的老人家,怎么洗得了衣服?楊紫秋掃視著慘不忍睹的衛(wèi)生間,把外公請到客廳坐著,她把衣服都扔進了洗衣機,出動掃帚、鏟子和拖把清理干凈地上的水,好在水的范圍主要分布在衛(wèi)生間和客廳。
楊紫秋清理完一切后時間就到了中午,從她在客廳拖地的時候,外公就嚷著說要吃魚,她知道外公餓了,而且她也餓了。忙完了之后,她就來廚房找食物,望著一窮二白的廚房臺面,還有蒙上了灰塵的鍋碗瓢盆,就知道柳影從來都沒有踏進廚房半步過。她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打開冰箱門,里面只有兩瓶水。在這個兩室一廳的諾大的房子里面,她連一個泡面袋子都沒找到,更別說其它吃的東西,難道這對爺孫倆每天都是下館子吃飯嗎?
放棄掙扎的楊紫秋也只好出去給外公買魚吃了,約莫四十分鐘后,楊紫秋再次回來時左手拎著一大袋水果,右手拎著一大袋食材,先拿出無刺熟食魚塊給外公填肚子,然后拎著食材來到廚房做飯,但在此之前她要先打掃廚房的衛(wèi)生,于是她又拿出抹布和洗潔精,開始新一輪的戰(zhàn)斗,里里外外地把灶臺、柜子、水池、抽煙機、鍋碗瓢盆,甚至窗戶都清洗了一遍,直到她感到滿意為止,很快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小時。
楊紫秋捶捶老腰,開始洗菜切菜,她今天準備做山藥玉米燉雞湯,在高壓鍋中加入切成段狀的山藥和玉米,放入剁成塊狀的雞肉,倒入適量水,只添一勺鹽,為了安全健康和養(yǎng)生、環(huán)保衛(wèi)生和未來,不添加任何調(diào)味劑,最后蓋緊蓋子,擰開天然氣旋鈕,開始大火燉。
終于可以暫時休息一會兒了,楊紫秋往果盤里裝些香蕉蘋果和梨子,然后把剩下的水果和食材塞進冰箱里,空蕩蕩的冰箱瞬間堆滿了東西,整個冷清的屋子也仿佛因這些食物而有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楊紫秋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jīng)下午三點多了。她輕輕來到柳影的房間,見他還在昏睡中,伸手摸摸他的臉頰感覺比上午好多了。正當她要轉(zhuǎn)身離開時,一段悠揚的鈴聲響起,她聞聲尋找鈴聲的來源,是從柳影的大衣里傳出來的,她快速找出他的手機,生怕吵醒了他,掏出手機一看驚訝地發(fā)現(xiàn)屏幕上顯示了三個未接來電,她本想把手機掛斷,但看對方不休不饒地打電話恐怕會有急事,于是她快步走出臥室來到客廳接下了電話:“喂,你好,是找小……柳影嗎?”她叫小柳叫順了口,連忙換了稱呼。
“對,他不在嗎?”酒吧鼓手章仕龍奇怪地問。
“他現(xiàn)在不方便,你找他有急事嗎?”楊紫秋客氣地問,心想如果對方是有什么要事的話,她會去把柳影叫醒。
“我是他的同事,他今天應該來上班的,我負責指導他,見他沒來所以打電話問問?!?p> 楊紫秋遺憾地解釋:“柳影生病了,發(fā)高燒呢,今天去不了,我能幫他請兩天假嗎?”
“這樣啊,那行吧,請轉(zhuǎn)告他,祝他早日康復。”章仕龍郁悶地說,心想昨晚喝酒時還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發(fā)燒了,不會是喝多了的原因吧,早知道他身體不行就不該給他灌酒。
“等等!”楊紫秋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對方別掛電話,她突然心生好奇小柳上什么班,于是問道:“你們是做什么工作呀?”
“嗯?”章仕龍也開始好奇這個替柳影接電話的女人是誰,如果是親人的話怎么會不知道他干什么工作?
楊紫秋見對方沉默不答,明白了他的疑慮,扯謊說:“我是他的朋友,他換了新工作,還沒來得及告訴我,所以我想了解下,沒別的意思?!?p> 章仕龍半信半疑地回答:“我們是酒吧的樂隊成員,柳影是昨天過來應聘的?!?p> “什么酒吧?”楊紫秋一問到底。
“是商業(yè)中心的天天酒吧,有空的話,讓柳影帶你來玩啊?!闭率她垜岩蛇@個接電話的女人是柳影的女朋友,所以客氣地講。
楊紫秋笑著回應:“謝謝啦,我一會兒轉(zhuǎn)告給柳影,麻煩你了?!彼猹q未盡地掛下電話,在深深的腦海里思索著,酒吧好像是上夜班的吧,小柳那副身子骨受得了?他的父母為什么不在身邊,還是說他父母不在了?通過這些天的接觸,其實關于他的身世,楊紫秋已經(jīng)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但她還是希望那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