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萬事俱備

　　卓凡還是察覺到有人跟著他。自從他父親臨死之前把端木家的秘密告訴他之后，他變得越來越謹(jǐn)小慎微，甚至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對任何人都開始保持距離，無法與人正常交往。剛開始，卓凡以為這樣的感覺只是因為他自己太敏感多疑。這一天，他開著車一路繞了好幾個彎，那輛黑色大眾卻始終在他后面百米開外不緊不慢地跟著，他開始擔(dān)心，卻不敢輕易加速，于是又多繞了幾個彎，假裝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點零食。再次發(fā)動汽車的時候，他從后視鏡看到，那輛大眾依舊在他后面。

　　他立刻記下車牌號碼，撥打通同事的號碼，“喂，林達(dá)，幫我查一個車牌號?！?p>　　卓凡講完電話，已經(jīng)到了雜志社門口，他把車子開進(jìn)雜志社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在停車場里等了很久，黑色大眾沒有跟進(jìn)來。

　　卓凡長長地松了口氣，他緊緊握住方向盤的手松開，察覺到自己手心里早已全是冷汗。他抓過紙巾把冷汗擦干，從西裝內(nèi)口袋掏出玉牌，拿在手里端詳一會兒，一直懸著的一顆心才真正放下。他將玉牌小心地收回口袋，輕輕往身體上拍拍，身體觸到玉牌略微堅硬的觸感，身體的每個細(xì)胞才跟著松懈下來。

　　這時候，卓凡想到了俞悅。他下了車，乘坐電梯往辦公室去。俞悅已經(jīng)在桌邊工作，她在撰寫最近一期的《仙境迷蹤》的專欄，題材是關(guān)于人魚。手邊擺放著很多關(guān)于人魚的書籍資料，還有一些模糊的照片。

　　“俞悅，你來一下。”卓凡經(jīng)過俞悅身后，留下話。

　　俞悅答應(yīng)道，卻沒有抬頭。她仍然沉浸在人魚的傳說里不能自拔。過了很久，她才戀戀不舍地到卓凡辦公室去。

　　“坐吧?！睆腦J回來之后，卓凡就投入了緊張的工作當(dāng)中，說是投入，其實并不盡然，他不能做到心無旁騖。每當(dāng)他試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工作當(dāng)中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心緒不寧，他腦海里漂浮著許許多多的畫面，模糊而真實。

　　“瑪依莎在你那里還好嗎？”卓凡問道。

　　俞悅怔了一瞬，湊近狡黠地笑了笑，“卓記者，現(xiàn)在可是上班時間。”卓凡的公私分明在雜志社里是出了名的，只要在公司，卓凡談?wù)摰挠肋h(yuǎn)都是工作。當(dāng)然，下班之后，要想跟卓凡討論工作，那也同樣比登天還難。

　　卓凡聽俞悅這么說，愣了一下，“瑪依莎曾經(jīng)也是我的下屬，我只是處于上級對下屬的關(guān)心，問一下?！?p>　　俞悅點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卓盡老師管放心，瑪依莎對杭州很熟悉，生活上沒有什么不方便。唯一的問題就是，瑪依莎……”

　　“現(xiàn)在不是在XJ，更不是在月光村，還是叫馬莎吧?！弊糠泊驍嘤釔偟脑?。這幾天一直被人跟蹤著，多少讓卓凡覺得應(yīng)該更加小心謹(jǐn)慎。

　　俞悅贊同地點點頭，接著剛才的話繼續(xù)說，“唯一的問題是，馬莎好像很擔(dān)心老蔣?！?p>　　卓凡當(dāng)然知道，那天老蔣本來是打算把瑪依莎安排在福龍幫內(nèi)，這樣無論是誰，都不敢輕易查瑪依莎的身份，消息也能得到更好的保密。然而，老蔣他們的車剛開進(jìn)杭州城，老蔣就被羅勇接了去。當(dāng)時羅勇表面上對老蔣畢恭畢敬，一副對幫主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墓ы槕B(tài)度，卓凡根本沒有看出來羅勇有別樣動機(jī)?；叵肫甬?dāng)時，老蔣跟著羅勇下車，老蔣回頭看看卓凡，說了句，“她就擺脫給俞悅了。”目光滯留在瑪依莎臉上一瞬，這才跟著羅勇離開。

　　卓凡事后回想起老蔣鄭重的眼神，才能理解老蔣當(dāng)時的迫不得已。他應(yīng)該是一早就看出羅勇的用意，才沒有帶走瑪依莎。

　　想到這里，卓凡問道，“老蔣怎么樣了？”

　　俞悅皺了皺眉，似乎對這件事充滿疑惑，“我只知道老蔣已經(jīng)被救出來了?！?p>　　“有撲克臉在應(yīng)該沒問題?！弊糠哺鴵淇四樝逻^月光族的墓室，見識過撲克臉的身手。可是看俞悅的神情，好像這件事情辦的并不順利?！笆前l(fā)生什么事了嗎？”

　　“沒有?！庇釔偡裾J(rèn)說，遲了一瞬，俞悅還是決定把自己的疑惑告訴卓凡，“阿慎他回來之后告訴我，去救老蔣的人，不是撲克臉?！?p>　　聽俞悅提到阿慎，卓凡立刻想起當(dāng)時在月光族，他知道了撲克臉的身份。他本能地察覺到，俞悅疑惑的這件事涉及撲克臉的身份，“可能是天太黑，慎博士沒有看清楚吧？”

　　“我也這么說，可是我奇怪的是，為什么老蔣和撲克臉沒有上我們的車?！?p>　　卓凡略思考一下，“我想，可能是因為你們當(dāng)時被發(fā)現(xiàn)了吧，為了不讓你們受到牽連，所以才分開走的?！弊糠脖M力幫老蔣圓滿。

　　“嗯，可能是的。畢竟環(huán)西村之后兩個出口?！?p>　　“關(guān)于這件事，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不管怎樣，老蔣已經(jīng)救出來了?！弊糠部粗釔?，問道，“你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嗎？我有事想找老蔣?！?p>　　“應(yīng)該是在撲克臉家里，只是，我也不知道撲克臉在哪。從前我們和撲克臉見面都是在圖書館，可是這兩天，阿慎天天在圖書館等，就是沒見到撲克臉?！?p>　　卓凡明白撲克臉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不然不會到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

　　屋子里的光線有些暗了，他把視線移向窗外，原本晴好的天空，此刻已經(jīng)布滿了烏云。

　　要下雨了。

　　撲克臉醒過來已經(jīng)是下午，最近他睡著的時間越來越長，醒來時候的體力也大不如前。他看著窗外灰蒙蒙的，看看床頭的鐘，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他心里閃過一絲沮喪，沮喪沒有持續(xù)很久，因為他聽到房間外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聲音。

　　撲克臉打開門，看到老蔣坐在一張小板凳上，身體的肥胖完全遮擋住了屁股底下的小板凳，老蔣整個身體像是蹲在地上一般，用手挑揀地上的一堆東西。

　　“這是什么？”

　　“這些都是我們上次去XJ時候的用具啊?！崩鲜Y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我現(xiàn)在跟你一樣，也是不能用真實身份示人的人了。我想過了，如果我們要下海底墓，要準(zhǔn)備的東西可不能馬虎，那可是在海底，分分鐘就能把小命丟了的地方?！?p>　　“你有錢嗎？”撲克臉輕描淡寫地說，走過老蔣面前那一堆散亂的器具，在沙發(fā)上坐下。

　　“我沒錢可是你有啊?！崩鲜Y開始算起帳來，“你爸媽留給你的錢可一輩子都花不完，用來買些器具頂多你之后少買些書就好了。”

　　“你倒算地精明?！睋淇四槻幌牒屠鲜Y多說，他擔(dān)心的并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其他。“我出去一趟?！睋淇四槼鹕嘲l(fā)上的外套。

　　“外面要下雨了。你去哪？”

　　“圖書館?！睋淇四樥f完把老蔣自己關(guān)在家里。

　　老蔣無奈地說道，“別再戴錯面具了?！弊詮哪侨論淇四樔ゾ壤鲜Y，為了不讓人想起他曾和阿慎一起出入過老蔣家里，事后給阿慎帶去麻煩，特意戴了另一張人皮面具，沒想到阿慎中途闖入，還看到了撲克臉的臉。惹的撲克臉和老蔣一連好幾天都想不出解釋方案。這么幾天過去，兩人根本就不知道該怎么瞞下去。用撲克臉的話說，“瞞不下去也得瞞?！碑吘挂該淇四槵F(xiàn)在的情況，根本沒辦法以真實狀況出現(xiàn)在俞悅面前。更何況，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阿慎，他不知道該怎么去以真實身份面對。

　　老蔣收拾起手頭的那些東西，把沒用的東西扔進(jìn)垃圾袋。一打開門，被門口的黑影嚇了一跳，直到看清楚是羅晉。

　　羅晉低著頭，一臉陰沉，跟現(xiàn)在的天氣一般。

　　老蔣把手頭的垃圾袋遞到羅晉面前，“來的正好，幫我把它扔了?！?p>　　“幫主……”羅晉心有愧疚，他暗中跟蹤羅晉到雜志社，原本打算到附近逛一下，誰知，剛走到廣場上，聽到LED電子屏里播放，正是福龍幫內(nèi)亂的新聞。讓他痛心的，真是他的弟弟羅勇綁架老蔣的消息。他聽完就跑到老蔣這里來了。

　　羅晉沒有反應(yīng)，遲遲沒接老蔣手上的垃圾袋。老蔣又往前湊了湊，提高嗓音說，“幫我把它扔了?！?p>　　羅晉接過垃圾袋，二話不說就往樓梯下走。

　　老蔣走進(jìn)來，把門虛掩著。等羅晉進(jìn)來，他說道，“把鞋換了，撲克臉最愛干凈。要是讓他知道我放你進(jìn)來而你沒換鞋，他可是要沖我發(fā)飆的?！?p>　　羅晉苦笑，“幫主，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開玩笑?！?p>　　老蔣扁扁嘴，“誰跟你開玩笑，我的事就是事，撲克臉的要求就能當(dāng)耳旁風(fēng)？”

　　“我不是這個意思?！绷_晉一向口舌有些笨拙，他之所以可以在福龍幫里成為四大長老之一，完全是因為他值得老蔣信任，也值得幫派兄弟信任。

　　“說吧，你是什么意思?！崩鲜Y說道。

　　“幫主，我代弟弟向你認(rèn)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