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牌位冢
阿慎在匣子底部站定，嘆了句，“這下面還真夠深的?！彼ь^看看探過頭來看他的老蔣，“你說著木匣子里到底是用來干嘛的，又是尸體又是器具的，難不成這是個棺槨，那些個器具都是陪葬品？”阿慎打亮了頭頂?shù)奶秸諢簦樟苏账闹?，“那也不對，哪有人用這些個鋸子啊、繩子啊做陪葬品的?！?p> 見頭頂沒反應(yīng)，抬頭看上去，老蔣已經(jīng)不在上面了。阿慎撇撇嘴，兀自查看起來，邊看還邊不滿地說，“這什么鬼匣子，做工倒是不錯。這么平整”。
阿慎摸了一圈，又摸了一圈，“這啥都沒有?。 彼辶硕迥_，頭朝上大聲喊，“喂，老蔣?！?p> “怎么？”老蔣好奇地探頭過來，問道。
“什么怎么，這下面啥都沒有，快拉我上去！”
“你再找找，說不定有什么機關(guān)。”殷正國湊過來說道，他說這話只是純粹的開玩笑，身為東北人，他也曾進過山，知道山木匣里面有很多這樣的木匣子，也知道匣子的用途。他低頭看看站在匣子里的阿慎，說道，“真沒想到，看著你挺高，怎么一到匣子里，只能看到你頭頂了?！?p> “有種你下來試試，這東西可不是你在外面看到的一米高?！?p> 老蔣有些失望，卻也抵不住心里的疑惑，“看來這下面真的什么都沒有。”他放下手里的繩子，預(yù)備把阿慎拉上來。
阿慎抓著繩子，慢慢往匣子上面爬?？斓缴厦娴臅r候，腳踏在匣子的壁上，也許是下雪潮濕的緣故，只覺得腳底一滑，手上跟著松開，他猛地往下面摔去。有那么一秒，他察覺到自己的下墜，心里嘀咕了一句，“媽媽的！”隨后僥幸地想，幸好下面也就一米多，摔不死人，頂多……
可是他想了很久，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還沒觸到地面。他睜大眼睛往上看去，只看到頭頂?shù)某隹谠絹碓竭h。
怎么回事？
“哎？阿慎呢？”老蔣回過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阿慎不見了，“他不是……要上來的嘛。”老蔣剛才一晃神，回神過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匣子里的阿慎不見了，他忙打著頭上的探照燈往下面看。
“他……掉下去了。”殷正國清楚地看到，當阿慎掉下去的時候，整個人穿過了匣子的底板。“那底板，會打開……”他怔怔地說，他沒想到剛才自己的一句無心之言竟然說準了，“有機關(guān)。”
老蔣呆立一秒，隨即將手里的繩子交給殷正國，“拿著。”說完，自己爬了下去。當他踩到匣子底部，卻發(fā)現(xiàn)這下面結(jié)結(jié)實實的。他嘀咕了一句，“怎么會……”
話音還沒落，只覺得頭頂?shù)墓馑矔r暗了一下，一抬頭，只見殷正國也從上面下來了，殷正國衣服穿地厚重，一下子擠到老蔣身邊，加上老蔣又胖，當殷正國落到他身邊的時候，他竟然感覺到有些擁擠。可是當他剛想開口對殷正國說話的時候，突然聽到腳底下十分輕微的咔嚓一聲，像是什么東西斷裂的聲音。老蔣還沒來得及疑惑，只發(fā)覺腳下一空，整個人身體徑直往下墜。
“我去……”只聽身邊傳來一聲低呼，老蔣耳邊風聲簌簌，突然他屁股重重地落在
地上，奇怪，他卻感覺不到屁股的疼痛。他摸摸屁股底下，竟然是一塊很厚的軟墊。
“什么……”殷正國的聲音說到一半就斷了，老蔣把臉轉(zhuǎn)向他旁邊的殷正國，問道，“你沒事吧?！?p> 殷正國當然沒事，只是他驚魂未定，本來只是打算下到匣子里看個究竟，沒想到他腳剛落地，緊接著又是腳下一空，直接做了個自由落體，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會被摔死，惹得他到現(xiàn)在還被驚嚇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怎么了？”殷正國感覺另一束強光打到他的臉上，隨即臉被拍了拍，他清醒過來，摸摸屁股，又感覺自己身上一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怎么回事？”他忍不住問道。
“我們落到緩沖墊上了?！崩鲜Y站起來，看了看屁股底下的緩沖墊，說道，“這東西應(yīng)該是人為放著的。”
“那倒是，要是沒有這個緩沖墊，我們肯定早就摔死了?！卑⑸鲃偛乓幌伦拥脒@里，過了很久才發(fā)覺自己沒有受傷?！安贿^話說，是誰這么變態(tài)，整這么刺激的玩意，合著真是體驗餓一回自由落體?！?p> “別說了，既然是人為的，入口又是這么隱蔽……”老蔣說到這里，突然停住，他們到底是怎么下來的，到現(xiàn)在也沒有任何頭緒。明明自己下到匣子底部時下面結(jié)實無比，怎么殷正國剛下來，兩人就落了下來。難道是重量？不對，阿慎一個人也落了下來……
老蔣百思不得其解，遂打斷了自己的想法，說道，“先不管了，我看那邊有條通道，我們?nèi)タ纯??！崩鲜Y想到木匣子周圍的腳印，再看看那條幽深的通道，突然有種強烈的感覺，撲克臉也走過了那條通道。
他遂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也不管殷正國和阿慎有沒有跟著，打頭往前走。
撲克臉跟在王啟身后，他抬頭掃了掃這個不大的地下墓室。這里約莫百余平米，四面墻上都供著牌位，而牌位后面的坑洞里，放著一個一個小瓷罐，不細看還真像是馬蜂窩。最讓撲克臉在意的，是這個墓室的中央，竟然是一個九尾狐的雕像，狐貍微微瞇著眼睛，正對著它的眉心中央前方，是一竄藍綠色的火苗。
“又是狐貍?！睋淇四槹蛋嫡f了句。卻聽王啟在不遠處站定后，低低地飽含深情地叫了聲，“爸爸……”
撲克臉走過去，只見他和王啟身前的牌位正是殷正南的，王啟愣愣地站在牌位前面，喉頭哽咽地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原本就想來祭拜的，對嗎？”撲克臉想起他在陸地上的那個小墳冢周圍，發(fā)現(xiàn)還未燒完的紙錢，也許是因為燒完紙錢后又下了雪，積雪熄滅了火并覆蓋了煙灰，老蔣阿慎都沒發(fā)現(xiàn)。所以當他看到林子里的火光，他本能地覺得，那一定是王啟。他是為了帶著血玉前來祭拜。
“我媽說，你生前跟她說過，你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進了顏家大門。直到遇見我媽，你才察覺到你想要的家庭是怎樣的。只可惜……”王啟哽咽了一下，“你曾經(jīng)跟我媽說過的這個血玉，我?guī)砹?。”王啟從?nèi)口袋里掏出血玉，捧在眼前，聲音有些顫抖，“你說過的，只要把這個帶給你，你就有辦法……”
王啟說到這里，停住不動了。他突然想到他偶然間聽到的殷正南和自己媽媽有一次的對話。
突然笑道，“太晚了，對不對……”
王啟的笑不僅僅是自嘲自己現(xiàn)在做事情的無用，更加多的是，是他又想起他媽媽和殷正國的談話。
那是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有一次他午睡睡醒，迷迷糊糊地發(fā)現(xiàn)大人不在身邊，就起床找。走到隔壁房間門口的時候，聽到里面?zhèn)鱽硭麐寢尩穆曇?，他喜出望外，剛想走進去，從里面又傳來殷正南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但是顏家就是有這樣一個傳說，傳說拿到那塊玉就可以……就可以返老還童。”
王啟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察覺到兩人正在談?wù)摵車烂C的事情，他不敢進去。
“返老還童，這怎么可能？！”是他媽媽的聲音。
“具體我也不知道?！?p> “那玉呢？”
“已經(jīng)給了我女兒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我外孫那里，畢竟是顏家的祖?zhèn)鲗氂??！?p> “你不是說，這塊玉只是尋常白玉嗎？”又是他媽媽的聲音，王啟雖然年紀還小，可他感覺到他媽媽的聲音在顫抖。
“所以，我也不知道……可是想想尋常的白玉怎么能成為顏家的傳家寶呢？這玉一定有什么特別的地方?！?p> 王啟聽到這里就告一段落了，因為他突然覺得很害怕，在門口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他媽媽聽到他的哭聲，立刻跑出來把他抱開。
此時，王啟突然想到了這件事，那是遺落在他記憶深處的一件小事，卻成為他進入隱玉齋之后處處留心的線索。那件事像是在他心里扎了根，讓他每次接收到白玉的時候，都會格外留心一些。直到他看到撲克臉送來的那塊玉，心里早年埋下的種子突然間生根發(fā)芽，他控制不住自己，隨即偷了玉。
即使他知道，這玉對他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任何用處了……
他捧著玉，不敢看殷正南的牌位。這個男人，其實并沒有給予他多少關(guān)愛，唯一一次抱他是在他兩歲的時候，那天殷正南心情特別好，見到他的時候滿臉溢著笑容一把把他抱起來。剛開始他還有點抵觸，可是很快，他就感覺到自己與這個男人與生俱來的親近感，直到他要走，他還不愿意撒手。
想到這里，他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