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好人踏坦
“我愿為了你的榮耀，煉化一座城池！”
——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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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曼河緩緩從城中流淌而過，正值旱季，河道水位并不高，平常用作打撈魚貨和水藻的木船?？吭诎哆叺拇a頭上，隨著細(xì)微的水浪上下起伏。
平常的這個時候，太陽光會穿過位于貧民區(qū)東南角的鐘樓，這是貧民區(qū)最引以為傲的一件事。太陽神是公平的，他沒有給予貧民們財富和權(quán)杖，卻給了他們每個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如今的天是灰色的，如同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
城里變得寂靜無比，十二層的鐘樓坐落在整個費曼城的最東南角，是貧民區(qū)最新最高的建筑，平常樓下都有專人把守，禁止一切閑雜人等入內(nèi)。
通常守樓的都是通過了騎士選拔，成為見習(xí)騎士的年輕人，在鐘樓守衛(wèi)三個月之后，他們將得到一次外出歷練的機會。
在歷練中，有的人被派往了遙遠(yuǎn)的南部荒原獵捕萊茵狂獅的幼崽，有的則是安排了剿滅影子鷹強盜的剿匪任務(wù)。只有通過了歷練考核的人，才會成為真正的騎士，被授予三足鳥騎士胸章。
然而并非所有的見習(xí)騎士都能順利的完成任務(wù)，這些年輕的勇士，懷揣著保家衛(wèi)國的夢想，卻有一多半人，死在了路上。
如今的鐘樓之下，并不見一個守衛(wèi)騎士，地上散落著花崗巖碎塊和漆成紅色的松木片。兩丈高的對開鐵門被攔腰折斷，門板上坑坑洼洼，像是被霰彈轟擊過。
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懷里抱著一頂足有他半個胸脯大的銀色頭盔，一動不動地坐在破損的鐵門前。
那頭盔上細(xì)長的翎纓只剩下了一小撮，頭盔上粘著鮮紅的血漬，像熔爐中燒透的鐵。
男孩并不在意血漬沾到衣服上，他的衣服衣服已經(jīng)滿是污漬了，也不差這一點了。
他他端詳著頭盔，好像在和一個人對視，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這時，鐘樓里“轟”的一聲巨響！
一個又一個的魔靈兵尸體，不斷被從鐘樓上扔下來，重重地砸落在地上，砸起一片灰塵。
那男孩嚇的渾身發(fā)顫，蜷縮在鐵門之后，眼睜睜地看著地上出現(xiàn)一灘又一灘的肉泥。
片刻之后，彌漫的浮土中，一個魁梧的身影緩緩走出來。那人斷了一只左手，獅子一樣的腦袋猙獰恐怖，僅剩的右手中抓著一名奄奄一息的魔靈兵，往肉泥堆里一丟，狠狠地補上了一腳。
“第一百五十三個！”
算上在費迪南大公莊園城門前，悄悄幫胡天殺掉的幾個潛伏者，他已經(jīng)收拾了一百五十三個魔靈兵！
只不過這些事，沒有人知道。
“世人都說影子鷹是叛徒，是強盜。卻都不知道，神殿騎士的榮耀是毀在你們手里的！等著看吧太陽神，一百年了，你的子民已經(jīng)麻木，已經(jīng)忘掉了戰(zhàn)爭的傷痛。新的戰(zhàn)火馬上就要燃燒到這里了。我會讓所有人都看到，影子鷹從沒有離開這片土地！”
他聲如獅吼，震的整個鐘樓里嗡嗡作響。
這鐘樓上的銅鐘，已經(jīng)幾十年沒有敲響，鐘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那是犧牲在上一次大戰(zhàn)中的騎士名單。這些人的名字，也再沒人提起過。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鐘樓，不屑地?fù)u了搖頭，從腰間抽出一把三棱短刀，掀開那名魔靈兵的衣服，在他的后背上生生剜了一個獵鷹圖案。
“滾回去，告訴赫爾墨斯那個娘娘腔，影子鷹隨時接受他的挑戰(zhàn)！”
那魔靈兵疼的嗷嗷直叫，四肢亂舞，爬起來慌不迭地便逃掉了。
如果胡天在這里，肯定會吃驚。眼前這人不是旁人，而是幾天前在虎骨之丘的騎士營地中，他俘虜?shù)挠白愈棲F靈人——踏坦。
在騎士營地和赫爾墨斯的一戰(zhàn)中逃出來之后，踏坦并沒有離開，反而一路跟著胡天來到了費曼城。這些日子里胡天的所作所為，踏坦一直看在眼里。
獸靈族體內(nèi)流淌著永不屈服的血液，被人類俘虜，是一件非常恥辱的事。更何況，是被胡天這樣一個，只有戰(zhàn)氣二層境界的人俘虜。
他不服。
可胡天身上……尤其是那雙眼睛中透射出的氣息，卻在他的腦海中始終軀干不散，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這是第一個，讓身為影子鷹的他心里產(chǎn)生懼怕的人。
所以，他要看個究竟，卻沒想到，在來到費曼城的第三天，魔靈兵也殺了過來。
“費迪南，老子替你守城門，這一次算你欠我的。不過……你女兒眼光不錯，竟然看上了這個胡天，看在他的面子上，老子便幫你宰幾個魔靈狗，當(dāng)作給他倆結(jié)婚的賀禮了！”
只可惜，那個叫許諾伊的小美女看樣子活不長了。真不知道這個胡天是何方神圣，竟然身邊圍著的都是極品美女……
沒天理啊，沒天理！
踏坦將三棱短刃抽回來，身后的鐵門后面，卻傳來“當(dāng)”的一聲清脆的磕碰聲。
“滾出來！”踏坦朝鐘樓的鐵門瞪了一眼，爆喝道。
“啊……！”
那小孩輕叫了一聲，趕緊捂住自己的嘴。還是小心翼翼地從鐵門后走了出來，怯怯地盯著踏坦駭人的毛腦袋。
“你想當(dāng)騎士？”
踏坦看到他懷里抱著的騎士頭盔，怔了怔。
那小孩搖了搖頭，囁嚅道：“這是我哥哥的。他……他已經(jīng)死了，被魔靈壞人殺死的！”
小男孩抽泣了兩聲，抬起頭終于鼓起勇氣問他：“你、你真的是影子鷹強盜嗎？”
“強盜？”踏坦憤怒地瞪了他一眼，嘴里的獠牙嚇的小男孩轉(zhuǎn)身就要跑，卻被他一把揪住了衣領(lǐng)，憑空提了起來?！靶∽樱涀×?，影子鷹雖然壞，但我們壞的有尊嚴(yán)！我不允許你用‘強盜’這個詞來侮辱我，明白嗎？”
那小男孩驚恐地點了點頭。
踏坦?jié)M意地松開手，一把奪過小孩懷里的頭盔，扣在了小男孩的腦袋上。
“想要給你哥哥報仇，就去那里?！彼种赶蛄诉h(yuǎn)處的費迪南大公莊園，“去找一個叫胡天的人，如果他還活著，會幫你報仇。小子，你記住，神殿騎士是不會哭的，只有懦夫才會流眼淚！”
“嗯！”那小男孩點了點頭，摸了一把眼淚，朝踏坦鞠了一躬，“你殺了魔靈兵，你是好人！”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朝著費迪南大公莊園的方向跑去。
好人？
踏坦苦笑了一聲，這個詞已經(jīng)好久沒人在自己面前提過了?；蛟S，做個好人也不錯……
他晃了晃獅子一樣的腦袋，也看向了大公莊園。此時的莊園上空波詭云譎，奇異的光芒不斷閃爍，好像有秘寶出世一樣。
胡天，但愿你別讓老子失望，老子可是要做好人的！
踏坦嘟噥了一句，轉(zhuǎn)身即將離開——
而這時……
嘭！
一聲炸響從十幾米外的街邊傳來。
一個幾乎炸癟的頭盔，被彈到半空，又重重的落下來，當(dāng)?shù)囊宦暆L落到了踏坦的面前。
“可惡??！……”
踏坦瞪大了雙眼，絕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剛還活生生的那個小男孩，在自己的眼前，被炸成了一朵巨大的血花，綻放在了空中。
“是誰！”
踏坦怒吼道，四下掃視著，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出手的人到底在什么地方。
這時，一個陰森的聲音卻突然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后——
“不用找了，我來了?！?p> 踏坦猛然回頭，還沒來得及喊出聲，胸口便被一把長劍洞穿。
劍刃撕開了他的胸膛，刺破了他的臟腑。那一刻，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是什么，灰色的天空上，漫天都是血一樣的花。
在那片血花中，一個小男孩堅定地點著頭，對他說：“你是個好人……”
踏坦長大了嘴巴，看著眼前那張陰鷙的臉孔，碩大的獅頭無力地垂下來，他的喉嚨里吐出血，用力說出最后一句話——
“赫爾墨斯……”